她走上前,拿起,那是封信。看信封上字跡潦草,估計是出發前急忙寫的。
拆開信,裡面掉出了一張照片,我伸手撿起來。那是張素姝的偷拍,她歪頭看着鏡頭,眼神純潔地像個小動物,似乎還很疑惑。
“那是第一次和他見面時照的,”素姝接過相片,輕聲說,“我當時還不知道什麼是手機,他喊了我一聲,我就看了過去。”
接着,素姝展開了那封信。我退開了一些,讓她逐字逐句地看着,這是信天和她一個人說的話,也是和她說的最後一段話。
信天寫字的力氣很重,力透紙背,後面留下了很多筆洞。這封信不長,我還沒有數完後面的筆洞有多少,她便將信疊了起來。
動作間,我只看到了最後一句話。
你心心念念成佛,我卻要拖你入阿鼻地獄。
一時之間,我有些怔忪,好一會兒纔開口,“你……”
開了口,又不知道說什麼。
她接過了話頭,說,“我這次受傷嚴重,恐怕回到山裡,就不會再入人間了。不過,託這封信的福,我有點能夠體會你們人說的,百感交集的意思。”
我笑了,“也算是一種入道嗎?
點點頭,素姝說了句或許吧,“這樣的狀態,我是沒有辦法回去的,所以我會待到心緒平靜再離開。”思索了一會兒,素姝問我,“人間不是有守七的習俗嗎,那我便給他守完頭七。”
我不反對,“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
素姝有些疑惑,“你不用回神君那裡嗎?”
這個問題讓我不知道如何作答,便按照真心脫口而出,“暫時,我還不能回去。”
不想回去,也沒有理由回去。
與東皇御攤了牌,同等的,我也不好再去找張玄海。可是生活總是離不開衣食住行,我又不好去翻信天的遺物,想了想,只能找了江子良。
聽到我吞吞吐吐地說要借錢,他吃了一驚,轉而一臉興奮,“你和那個男人分手了嗎?”
眨眨眼,我思索了一會兒,“嗯,算是分居狀態吧。”
江子良不自覺地摸着鼻子,掩蓋着他的欣喜,隨後掏出錢包,將裡面的錢都塞到我手裡,“我暫時只有這麼多,等明天我再拿給你。”
我搖搖頭,“不必了,這麼多就夠了。錢等我以後會再還給你。”
“沒關係。”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放下書包,翻找起來,“聽說我來見你,你們班的輔導員還託我給你帶了個東西。”
接過來一看,是一本嶄新的雜誌,首頁還寫着樑教授的一句話。
古墓有異,速與我聯繫。
下方是一串電話號碼。
看了眼雜誌的專欄,正是那日在小吃店電視上,看到的那座被盜古墓。收起書,我與江子良話別,回到了家裡。
將所有的財產在茶几上一一擺開,我不禁撓了撓腮幫子。雖然素姝不用吃不用穿,可是總不能一副剛剛下凡的古怪打扮出去見人吧,而且我可是需要三頓填飽肚子的,這點錢真是難倒英雄漢。
將零零散散的兩百多塊錢揣到兜裡,我推着素姝進了房間。打開信天的衣櫃,我拖着下巴思索起來。T恤衫嘛,沒有褲子可以搭配;羽絨服又太大,襯衫更是直接pass……
直到掃到了其中一件,我眼前一亮,扭頭問後面好脾氣站在那裡的素姝,“誒,你不太怕冷吧?”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樓下的大型商場裡。周圍人們的眼光嗖嗖地望過來,尤其是那些男生的,簡直火辣辣地直冒火花了。
不怪別的,因爲我身邊站了個尤物。
素姝推着手推車,裡面一件剛到大腿一半的白色棒球服上衣,外面套了件男士的黑色工裝外套,下面露出光潔修長的美腿,一雙nike板鞋稍稍嫌大,襯得腳踝纖細無比。
“我靠,誰把女朋友打扮成這樣帶出來了,簡直虐狗!”
“什麼叫虐狗,這尼瑪是屠狗了好嗎,妹子穿男友的衣服簡直不要太萌啊!”
以上,是兩個年輕男人忍不住的吐槽。
我在心裡偷偷一笑,一把摟住了素姝的腰,朝她撒嬌,“我好餓,咱們先去買吃的吧?”
素姝溫柔地嗯了一聲,任由我一路摟着她。
經過那兩個男人身邊時,我惡趣味地想聽到他們心臟碎裂的聲音,哪知道卻聽見他們心潮澎湃地嗷嗷叫,“媽呀,一個可愛一個仙女,這樣的搭配搞得我心肝都發顫啊!”
這段話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無法理解他們的世界。走出去好遠,炙熱的眼光還猶在背脊。
在超市簡單地挑了些日用品,付完款回到家,誰知道信天家的大門卻大大敞開。沙發上,坐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身邊靠着個柺杖。
“你們是誰,爲什麼在信天的房間裡?”
看着他的柺杖,我想起了那天信天和馬爺的對話。他應該是馬爺口中的木老跛,信天的師傅--木眼。
聽我說明的來龍去脈,木老跛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大的悲傷,而是輕描淡寫地說,“走陰陽路上的人,在這裡面送了命,不奇怪。”
他拿起柺杖,想要走,被素姝喊住的腳步。
“信天的頭七,你可以幫忙嗎?”
木眼看了看她,俄而點點頭,撐着柺杖離開了。
就這樣,我們兩人在信天家暫住了下來。素姝大部分時候不會離開房間,我一個人無聊,便拿出那本雜誌看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沒想到我離開之後,那座古墓又發生了很多古怪的事情。
在抓捕信息公告沒有多久,那兩個嫌疑人就被人舉報了。雖然當時在電視上只是匆匆一瞥,不過因爲這個兩個盜墓賊一胖一瘦,相差太大,還是讓我記住了。
可是,這照片上的一堆堆紅紅白白的,又是什麼?
“根據熱心市民的線索,警方前方嫌疑人出沒的地區搜查,意外發現了兩名嫌疑人的屍體,並確定是被人蓄意謀殺。”
拜託,人都這樣了,難不成還是自己弄的?
“隨着嫌疑人身份公開,警方依照其交易網,搜查墓中古屍的下落,發現嫌疑人確實和外國一違法公司定好交易,要以一千萬的天價出售古屍。可是交易當天,嫌疑人沒有到場,古屍也不見蹤影。”
讀完長長一段,我沒多想,繼續往下看起來。
“近日,我市頻發惡性殺人案件,與兩個盜墓賊的案件一樣,被害人死後都不成人形,連骨頭都被某種不知名的溶液溶化。網絡上謠言四起,說是墓中的古屍出來借活人附體,玄乎其玄。針對此說法,警方專案組全盤否定,指責其是無稽之談……”
關上書,我垂眼思索,這事兒看起來不簡單。
想了想,我還是撥通了樑教授留給我的電話,看看他到底要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