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御休整了一天,就又回到了事務所裡工作,一邊和張玄海商量素姝的事情。素姝現在還在沉睡中,暫時還沒有什麼惡化的趨勢,這也給了他們更多的時間尋找方法。
吃完飯我準備回房,劉嫂喊住了我,說是有幾封寄給我的信。抱回房中,一封封拆開,三封是樑教授質問我爲什麼又曠課以及督促我好好讀書的,還有兩封是學校發來的繳費單……
剩下還有一封。
“柳夙玉……這是誰?”
信封拆開,一張照片從裡面落出來。
上面一男一女,二十歲的樣子,顯得非常親密恩愛。少女長得非常有古典韻味,瓜子臉蛋,膚如凝脂,眉梢彎彎,丹鳳眼秋波粼粼,是個完全不遜色於素姝的美人。
而男人,即使年輕了十歲,活脫脫就是東皇御的樣子。
更甚者,他牽着少女的手,露出了寵溺而幸福的笑意,簡直和現在冷冰冰的東皇御是兩個人。
我的心裡出奇平靜,翻過照片,後面還有一句話。
御,我回來了。
歪歪頭,將照片塞進信封,又把信封塞進了抽屜裡,啪嗒鎖上。拍拍手,我哼了一聲,繼續睡我的回籠覺去。
柳夙玉是嗎,誰稀得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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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假期,我又要和我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話別,背上書包繼續高三的學習。車在起航高中門口停下,我拿起書包想走,就聽見東皇御喊住我,說得有些猶豫,“放學我可能沒辦法來接你,你自己回家行嗎?”
我歪頭看他,“平時不都是我自己回去的嗎?”
他皺了皺眉,“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來接你。”
“不需要啊,”背上書包,我聳聳肩,“路我已經跑熟了,不會走錯的啦。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啦!”
東皇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任由我關上車門。
叮鈴鈴!
伸了個懶腰,我趴在桌上,只覺得腰痠背痛。這才上了一天課,我都快累趴下了。
打足精神,我起身收拾書包,走出校門。捧着剛買的玉米棒,我一邊啃着,一邊打開手機。
叮咚,這時候一條彩信傳了進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
隨手點開,我吃東西的速度一頓。
照片上沒有露出人臉,地點是在一家優雅的酒店裡,餐桌上佳餚已經享用大半,照片一角露出了女人纖細的手腕,伸着叉子,喂向對面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男人。
男人身材很好,穿着件黑色襯衫,修長的雙手交叉握在一起。
“我的晚餐很棒,祝你也是。”
嘖了嘖舌,我收起手機,繼續大口啃着玉米棒。
嗯,香!
打開門,我換好拖鞋,走進屋裡,“劉嫂,我回來了!”
劉嫂從廚房裡出來,接過了我肩膀上的書包,“夫人,今天上課辛苦嗎?”
“說了不用喊我夫人呀,”我嘿嘿一笑,“叫我天咫就行了。門口多了雙鞋子,是信天來了嗎?”
劉嫂點點頭,“是啊,信天下午的時候來的,說是來看看素姝小姐。誒,也是難爲他了!”
走上二樓,素姝就住在客房裡,她門口的吊蘭都變得有些萎靡,似乎是和她感同身受一樣。
信天已經辭去了警察的工作,做起了私家偵探,沒有工作的時候,就常常會來陪着。我們都和他提過,索性就住在這裡吧。
他搖搖頭,說素姝不會願意看到他放棄自己的生活,來照顧自己的。
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聲請進,我打開門進去。陽光從窗口裡灑進來,房間裡擺滿了各種鮮花和植物,在金色的陽光下如同翡翠般綠液欲滴。
“今天生意不錯吧?”
“接了兩單小生意,待會就要過去了。”信天笑了笑,不知道何時,那張陽光的包子臉,已經瘦削出了凌厲的角度,多了幾分說不出的瀟灑的味道。
坐在素姝身邊,我看了幾眼,心裡不是滋味兒。她身上的黑氣時隱時現,無論那些白氣如何費力鎮壓,它們總是無比狡黠地躲避着,隨時等待伺機而動。而且上次開了殺戒後,那些白氣變得式微,黑氣逐漸壯大。
信天注意到我的沉思,輕聲問道,“她,是不是情況不太好?”
我沒有說話,自欺欺人的事情,沒必要去做。
“聽張大仙說,他那邊還沒有什麼眉目,”我問他,“一時半會說不定沒辦法。”
兩廂無言,信天只是以拳抵脣,靜靜地看着牀上的女人。即使背後鮮花盛開,陽光大好,他的背影卻隱隱在哭泣一樣,那樣悲傷。
“其實,我知道還有一個辦法。”他突然開口,“這個方法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誰都不曾說過。”
他望向我,緩緩地說着,“只要將那些黑氣泄走,到忘川水裡就可以了,不是嗎?”
跨過奈何橋,便是忘川水,那河裡面全都是人世間最骯髒最污濁的東西,經年不動,散發着腐臭。讓寶塔鏡裡聚起的邪念,再流入忘川裡,重歸它該去的地方。
“可是,你要明白,那裡不是活人能夠去的地方。陰氣滋生,無數遊魂逗留,一個不小心,就永遠留在那裡了。”
因爲死亡進入黃泉路,和主動進入那裡,會有完全不同的結局。你身上的生氣是那些冤魂求之不得的好東西,一旦被它們搶走了身體,你就無法再回到陽世,永生永世,都只能做一個遊魂野鬼,無法投胎。
信天怎麼會不懂這些,“這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輕易去做的。”
話題就此沉默,我看他眼裡毅然決然的樣子,很不是滋味兒,“你何苦這樣呢?”
“別勸我了。”信天笑笑,伸出手,握住了素姝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說出來你大概會覺得不相信,當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要爲她死,爲她生。”
“她成仙成魔,我都不管,我也只能爲她守上這幾十年,命好一點,也就是一百年的事情。在她的生命裡,一百年只是白駒過隙,可是她會知道,這一眨眼,是我用一輩子換來的。我信天愛她一百年,她能夠記我幾百年,我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