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昭的預測是對的,穆江這些日子來倍感恐慌。韋鳴嬋的母親,她的阿姨每日都給她電話。
一開始只是哭訴着讓她想辦法把人救出來,後來乾脆鬧到了穆江父母家,讓他們把女兒還給她,都是因爲替穆江做事才弄成了現在的田地,穆江要負責!
這樣的情況不止韋鳴嬋的父母。還有些別的被帶走的親戚家屬也都找上了門。
平時個個對穆江感恩戴德的人,她現在看着每一個對她嫉惡如仇。
穆江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了。
何司昭說她會衆叛親離,她不信。可是才過了幾天,她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就連她的父母也老淚縱橫的讓她去求求何司昭網開一面。
穆江再三和所有人解釋,帶進去的人只是被問話,不會有事的,可沒有人相信她的話。
她曾是家裡飛上枝頭的金鳳凰,長輩都以她爲自己的子女樹立榜樣,但一夜之間,她被打回原形,受人非議甚至唾棄。
她去過看守所見韋鳴嬋,在韋鳴嬋得知穆江的到來不是接出去之時發了瘋般的對她破口大罵。最後被獄警一邊一個架走了。
穆江還沒被何司昭逼到絕境,就以爲被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一條三尺白綾勒到窒息。
穆江隔着落地的玻璃窗看着室外的人工湖,手一下下的輕叩着桌面。
“邵一敬,你開這個價低了點吧?你要知道大把的人等着我手上的股份。”
邵一敬端起茶碗吹了吹,用茶碗蓋撇開茶葉。
“穆江,我開的價錢不錯了。雖然你的股份是香餑餑,但你拋出的股份數量不小,要想找到一口氣全吃下的,不多吧。”
邵一敬說中了穆江的要害。
可穆江也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我可以把股份拆賣。”
邵一敬絲毫沒有動搖。“那隨便了。這買賣我不做了。”
邵一敬向服務生招手。
“先生,有什麼需要的嗎?”
“替我買單。”邵一敬不準備再和穆江談下去。
穆江沒想到邵一敬沒有多餘的討價還價,相反態度還很是決絕。這不是她今天想要的結果。
穆江不緊不慢的說:“也許我這點股份,你不看在眼裡,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我同何司昭現在在辦離婚。我和他一旦離婚,他那一份的股份裡,有一半是要給我的。算上我現在有的,離婚分得的,你一起收了去,還有你手上原本持有的,這筆賬你會算吧?”
穆江爲了挽留着邵一敬,用了障眼法。何司昭手上的那一份的協議書,已經給穆江潘了“死刑”!她離婚後再也分不到何司昭任何財產了,但她移花接木的把這個當作談判的籌碼。
邵一敬的眼神裡煥發出一種神采來。他向服務生揮了揮手。“我再坐會兒,先不結賬了,等會兒吧。”
邵一敬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些笑容。“穆江,口說無憑。何司昭怎麼可能把他一半的股份分給你?你要知道冠風對他來說,可能比他的命還重要。”
穆江眼前的形勢岌岌可危,在被動的趨勢下,她也做了萬全之計,有備而來。“其實那麼多年來,何司昭和我的關係也不是什麼秘密了。離婚對我們而言早就是應該的事了,可爲什麼拖了那麼多年,不就是因爲他不想給我股份,但又不得不給。”
穆江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份牛皮信封。“我也知道口說無憑,這一份是當初何司昭和我之間的協議,還有他父母的簽字,你看看吧。”
邵一敬還是將信將疑的,他接過穆江手上的牛皮信封。
穆江的表情很自然,好像她從來都不知道還有後來加上的附加條款,反正她這一份裡是沒有的。
邵一敬繞開信封上的線,取出協議看了起來。協議不過就幾頁紙,除了何家三個人和穆江的簽名外,還有當時爲他們做公證的律師和在職人員的簽字。他盤起手上的手串。
“我的疑問還是那句話,爲了冠風,他拖了那麼多年沒離婚,這一回不會又是乾打雷不下雨吧?”
“不下雨,我們怎麼會坐在這裡談這事呢?鬧了那麼多年,你爲什麼時候見過何司昭動用那麼大的陣仗了。”
穆江說到這裡,又想到了那些昔日對她阿諛奉承如今翻臉不認人的親戚來,她曾想過把這些人一個個撈出來,但現在管他們幹什麼?反正都當她是惡人,那就隨便吧,反正她也從來不是個好人。
“可是以我對何司昭的瞭解,他也不是個善茬,能那麼輕易讓你拿到手,他那一半的股份嗎?是不是他同意離婚,已經有了對付你的計策了?我還是想不通,他怎麼捨得冒着冠風被被人搶走的風險而離婚的?”
邵一敬問着穆江。
穆江的老練是不會因爲邵一敬這一句的質疑而露出破綻的。她沉穩的回答道:“有情飲水飽!他老了,他的老相好也老了。不能再藏在地下了,花錢買個安度晚年吧。”
穆江模棱兩可的話成功避開邵一敬的問題。
“穆江,我可還是信不過你。按照道理來說,你自己本就有股份,如果再分到何司昭一半的股份,那你就是冠風的大股東了。大股東自動成爲董事長,你放着冠風的董事長不做也就算了,手持着股份,坐等拿錢,犯不着賣了股份吧?”
邵一敬的提問很尖銳。
穆江兵來將擋,雖然這“將軍”已經是孑然一身,回天乏術。“你也知道冠風對何司昭意味着什麼。奮鬥了一輩子,從上一輩人手裡傳到他手裡,多少腥風血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婚姻得不到善終,我也要讓他看到他打下的江山,拱手他人!”
穆江這個理由很能讓人信服,因爲在何司昭沒有拿出他手上的那份有附加內容的協議書前,她的確是那麼想的。
其實穆江這話有些前後矛盾,依她說的,何司昭已經對冠風放任自流了,又怎麼會被她假設的“報復”刺激到了呢?
穆江意識到了問題,不過看邵一敬好似沒什麼反應。
“女人的仇恨能量不容小覷。”邵一敬把協議裝回牛皮紙袋裡,還給了穆江。
“東西我已經給你看過,怎麼樣?”穆江靠着這一份沒用的協議撐起自己的底氣。
“畢竟這一半的股份還不是你的。我什麼生意都做,就是不做沒有把握的買賣。更何況,你怎麼保證這股份你一旦到手就賣給我呢?萬一你和現在一樣,像尋個好價,拆賣又或者再找了別人呢?”
邵一敬預設了多種可能性,他給穆江的感覺很謹慎,每走一步之前都需要觀望一番。
“你剛纔不是還說嘛,有你這樣實力的買家,不多啊!”穆江只管把現在手上的那些賣個好價錢。
“但你能分得何司昭一半股份,這個誘惑力太大了。不保證有些人聽了這個風聲後,不拼盡全力搏上一搏的。”
邵一敬也是個角色。冠風的股東除了穆江,她是何司昭的配偶,別的都是何家的直系血親。而邵一敬與何傢什麼關係都沒有。他手上的股份是怎麼來的,連穆江都不知道。
邵一敬除了在冠風有股份,還做着別的賺錢的生意,傳聞他的身價比起何司昭不分伯仲。
穆江散出消息說自己想賣了手上的股份後,就一直希望邵一敬能主動找上門來,如她所願,邵一敬來了。
“我不是個不講信用的人,答應賣給你,我不會再找第二個買家的。”
穆江不想再把這次談判的時間拉的過長,這樣會增加風險。
“坦白說,這幾天公司裡抓了好幾個我的人,我把股份賣了,也是想用點錢打點一下別的事,畢竟都是給我做事的人,他們現在出了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穆江演出一副宅心仁厚,有情有義的樣子來,這是在暗示給邵一敬看,她穆江有責任,有擔當,對他的承諾也是言出必行的。
“那你開個價,要我加多少?”邵一敬端起茶碗。
“比你剛纔開給我的價多加三成。”
邵一敬大肆搖頭。“穆江,是不是有點多了?我開的價本來就高出市價不少來了,這三成一加,是真是讓我望而卻步了。你現在的這些股份加了三成,我還拿的出手,後面那一筆,我可調動不了那麼多資金。”
穆江要的就是這一筆而已。“我現在急用錢,那麼多人等着我善後呢,另一筆的帳,我們換個算法,多加一成就好。”
穆江想着,如果她爽氣的說另一筆就按照他說的價來,那邵一敬已經覺得有問題,會起懷疑,所以她說多加一成來填充這話的真實性。
“我還需要考慮幾天。”邵一敬拿不定那麼大的主意。
“嗯,也好,畢竟也不是小事。不過這事急,你先考慮着,我也再看看。”
穆江這一句,“我也再看看”就是逼着邵一敬現在就要那定主意,穆江認定,單憑冠風的大股東這個誘惑力,邵一敬很難抗拒得了。
“明天這個時候,我一定給你答案。保留二十四個小時,不過分吧?我那麼有誠意。”
邵一敬把時間拖延到了明天。
“好,那就一言爲定,我等你的電話。”
穆江把牛皮信封放回包裡。“先走了。”
穆江挽着包,帶上墨鏡走了。
邵一敬還是盤着手串,看着穆江離開的背影。瞧着這一身的行頭,雍容華貴滲透到髮梢。
穆江踩着高跟鞋,她的姿態還是那麼的趾高氣昂,儀態萬千,只是這樣的皮囊下包裹的只是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