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還是被抓到了麼?”
聽到袁成海被生擒,且定於秋後處決的消息,袁修月顧不得去撫慰袁明月,只她臉上的苦笑,不禁更深了些:“也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若抓不到他,才奇怪呢!”
聽聞袁修月此言,袁明月眸色微暗。
擡眸凝着她的眸,袁修月輕聲問道:“嶽王這是要回南嶽麼?”
“嗯!”
輕輕頷首,袁明月輕道:“你已然昏睡了三日,如今我們已經過了楚平,一路往西南走,再過不了多久,便要越過離嶽邊境了。”
“是麼?”
眸光閃閃,好似對自己會跟着獨孤辰回南嶽,一點都不奇怪,袁修月輕喃一聲,擡手掀起窗簾,朝着車外望去。
馬車外,似是雷洛在駕馬,而獨孤辰則騎着他的戰馬,跟隨着馬車左右。
察覺到車簾被人從裡面掀起,他俊眉輕皺了皺,遂低眸朝着車內望去。只他這一望之間,卻望入那雙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星眸之中。
“籲——”
勒緊繮繩,獨孤辰翻身下馬,只下一刻,便打開車門出現在馬車裡。
“奴婢先行告退!”
始終不敢擡眸去看獨孤辰,袁明月低垂着頭退出馬車。
空間不大的車廂裡,隨着袁明月的離開,只剩下袁修月和獨孤辰兩人,在短暫的僵滯氣氛之後,獨孤辰眸色微暖,展顏笑道:“睡了那麼久,餓了麼?”
“有點兒!”
略顯乾澀的脣,輕輕勾着,袁修月臉色蒼白的倚靠在車廂上,神情淡然的輕聲說道:“我想吃汀蘭熬得燕窩粥!”
聞言,獨孤辰眉心輕擰了擰。
苦着一張臉,他輕聲問道:“汀蘭熬得燕窩粥沒有,不過待會兒我可以讓明月熬給你喝!”
“也好!”
深凝着獨孤辰裝的一副比冬瓜還要苦的俊臉,袁修月腦海中,忽然浮現那日離灝凌與她熬粥的情景,想到他燙傷的手,她的心不由的抽了抽,當時……他是易容成離蕭然的樣子啊!
想到離蕭然,袁修月原本輕勾的脣角,漸漸斂去無蹤:“如果是嶽王親自給我熬,我會覺得更好喝!”
“嗯……”
直勾勾的看着袁修月,獨孤辰眉心輕擰着,沉吟片刻後,他無奈頷首道:“等待會兒到了驛館,我親自熬給你喝!”
“嗯……”
與他方纔一般,同樣簡單的嗯了一聲,袁修月儘量讓自己的臉上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見她如此,獨孤辰眉心輕皺:“出岫……”
“我有些累了,想要再睡會兒,等到了驛館,粥熬好了再叫我……”沒有多問什麼,也不曾多說什麼,袁修月重新躺下身來,將被子拉過頭頂。
深凝着將自己蒙在被子裡的袁修月,獨孤辰的心,不禁略微緊了緊。
依着她的性子,若是以往的她,自昏迷之後轉醒,一定會對自己的處境有所疑惑,而且還會在問清原委之後,吵着要回離都,吵着去與離灝凌把話說清楚!
但是,她沒有!
可她此刻,卻十分的安靜。
自醒來之後,她除了說餓,什麼都沒有問。
沒有問她爲何出現在這裡,沒有問關於安氏行營的一切……
她如此,他本該放心纔是。
但是,她越是這樣,卻讓他覺得更加擔心!
黃昏之時,馬車行至驛館,獨孤辰果真親自爲袁修月端來了一碗燕窩粥。
坐在桌前,看着眼前賣相不太好的那碗燕窩粥,袁修月輕抽了抽嘴角,擡眸望着身邊的獨孤辰。
不用想她也知道,這粥該是獨孤辰自己煮的。
他,真的親自動手去給她煮粥?
這還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除此之外,還有着深深的感動。
“那個……”
見袁修月看向自己,獨孤辰輕抿着脣,將手裡的湯匙塞到她手裡:“你莫看這粥有些胡了,不過我親自嘗過了,味道還是可以的!”
微擡眸華,看着他自賣自誇的模樣,袁修月忍不住輕勾了勾脣,低頭開始喝粥。
入口的清粥,略帶糊味,卻真的並不難喝。
時候不長,見粥碗見底,獨孤辰滿意的點了點頭,遂示意袁修月將粥碗撤下。
將早已準備好的巾帕遞過去,獨孤辰擡眸看向袁修月,眸光在燈火照耀下閃閃發亮:“出岫,你就沒有什麼要問的麼?”
聞言,袁修月微蹙娥眉,低眉絞着手裡的帕子。
沉寂半晌兒,她悠悠出聲:“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嗯?”
眉宇緊皺着,獨孤辰靜等着她問。
“他……”
擡起頭來,望進獨孤辰的幽深的眸底,袁修月蹙眉問道:“離蕭然死了麼?”
聞言,獨孤辰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輕皺了下,終是對她苦笑着說道:“你想他死,他便已然死了,想他活,他便永遠活着……”
似是早已料到,袁修月開口要問的,便是這個問題,獨孤辰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輕皺了下,沉寂半晌兒,他終是對她淡淡說道:“你想他死,他便已然死了,想他活,他便永遠活着……”
聞言,袁修月眉心輕擰:“我只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死了!”
獨孤辰看了她一眼,輕嘆一聲,道:“我親眼見人將他葬在了安氏行營的駐紮之地!”
“死了麼?”
脣角輕輕一扯,袁修月深凝着獨孤辰的黝黑的眸子。
“死了!”
依然,如方纔一般的回答,獨孤辰黯然一嘆:“出岫,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日後到了南嶽,你會生活的很好。”
聞言,袁修月眸色微深,別有深意的又睇了獨孤辰一眼。
因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獨孤辰俊朗的眉心,不禁輕輕一皺:“你覺得我在騙你?”
經由獨孤辰如此一問,袁修月靜默片刻,卻是不語。
方自桌前起身,她緩緩踱步窗前。
微擡眸華,瞭望窗外月色,她脣角輕抿,語氣幽幽咽咽:“你騙我也好,不騙我也罷,實則都是爲了我好,無論真相如何,這離宮……我現在真真回不去了!”
無論是離蕭然,亦或是離灝凌,他們做了那麼多,不就是想要她能活着麼?!
是以,她會依着他們所希望的,繼續努力活着。
“出岫,女人,太聰明瞭……不好!”
靜靜的,聽着袁修月的話,品着她話中的苦澀和無奈,獨孤辰心下微痛。
身爲權謀之人,他從來都知,安氏一族的覆滅,一直是離灝凌和離蕭然所佈的一個局。
但是,這個局到最後的發展,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敬重離灝凌的魄力,也佩服離蕭然的義無反顧!
但是,無論他們做的再如何天衣無縫,那真相不是仍然被眼前這個女人察覺了麼?!
這個女人,未免太過聰明!
只是,他心中所愛的,不就是這個聰明慧黠的她麼?!
而她,一直都這麼聰明!
暗暗一嘆,他緩步行至牀前,在她身後站定:“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聞言,袁修月眉心輕褶,側目睨着他:“這句話,你我都會說,但若做到,卻實在太難!”
“那有何難?”
俊眉輕挑着,獨孤辰俊朗一笑:“日後到了南嶽,你跟着我這個閒散王爺,每日只管逍遙快活,糊糊塗塗的過日子便是!”
“你能麼?”
隱隱有些冷嘲的蹙眉睇着獨孤辰意興闌珊的眸子,袁修月轉頭看向窗外明月:“我如今落得如此悽慘,全是拜你皇弟獨孤江所賜,我這人素來有仇必報,如今你帶我回南嶽,說不定我會將南嶽皇宮,搞的雞飛狗跳!”
“呃……”
因袁修月的狠話,獨孤辰神情微怔了怔。
“怎麼?王爺怕了?”
淡淡挑眉,轉頭與獨孤辰的視線在空中交匯,袁修月冷冷的勾起脣角:“如果你現在怕了,大可將我扔在這荒郊野地,任我自生自滅!”
“我有說過怕字麼?”
緊皺着眉頭,如此反問袁修月一句,獨孤辰有些無可奈何的嘆聲說道:“枉我獨孤辰,一生謀算他人,卻落得個被你克的死死的下場,唉……陰溝裡翻船啊!”
聞獨孤辰此言,袁修月原本死寂的眼底,不禁暈上一絲笑意。
不曾錯過她眼底的那抹笑意,獨孤辰眸色微暖,輕聲笑道:“有那麼多人爲你,以後的日子裡,讓自己快樂下一些吧!”
“快樂……”
輕喃着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袁修月眸色微暗,心底卻是驀地一陣劇痛。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快樂,全都與離灝凌聯繫在一起。
可是現在,爲了活着,她卻必須要做到不去想他,念他,只是……沒有了他,她的生命之中還會有快樂麼?
“出岫?”
凝睇着袁修月略微發白的臉色,獨孤辰緊皺着眉心,擡手便要咬破手指。
“暫時不需要!”
淡淡擡手,握住獨孤辰的手,袁修月對他輕搖臻首:“如果我想活着,便必須忘掉一些東西,但是現在如果不痛,我不保證自己可以忘掉!”
她,要把那個人,深埋在她的心底。
便一定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聽到袁修月的話,獨孤辰眸光微微閃動。
低垂眼瞼,深凝着袁修月纖白的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自襟袋裡取出一隻藥瓶:“這個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