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月用過午膳之後,便躺回龍榻上歇着,她纔剛剛躺下不久,赫連棠便被汀蘭請了來。
進入寢殿,見袁修月正靠坐牀頭,赫連棠輕蹙了蹙眉心,緩步上前福身:“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王嫂不必拘禮!”
聽着赫連棠略顯低暗的嗓音,再看着她微沉的面色,袁修月淡然一笑道:“王嫂此刻心情不好?可是還記掛着虞妃方纔在福寧宮的那些說辭?”
微擡眸,迎上袁修月淡笑的眸子,赫連棠不禁苦澀笑嘆:“誰讓我不能生,她樂意怎麼說,便怎麼說去!今日之事,你是謀策之人,我是衝鋒陷陣之兵,既然敢衝,又何必管她說些什麼,不過可惜的是,事到最後,還是讓那顏妃給逃脫了!”
聞言,袁修月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的,如今皇上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那虞秀致也還活着,你還怕她跑了不成?”
“那倒也是!好戲不怕晚!”
視線在寢殿內來回穿梭,見沒有離灝凌的身影,赫連棠淡淡的看了袁修月一眼,方纔不緊不慢的問道:“皇上呢?不是跟娘娘一起回來的麼?”
“去找賢王兄追信了!”
嘴角隱隱勾起一抹笑來,袁修月淡淡說道:“南嶽大兵壓境,賢王讓我與獨孤辰寫了封信,皇上不樂意了!”
“既是皇上不樂意,那你還寫!”
雖然自己的男人是始作俑者,但赫連棠卻並非護短之人。
迎着她略顯不悅的眸子,袁修月嘴角的笑,仍然是淡淡的:“只是一封信罷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若寫了對我江山有益,又爲何不寫?!”
凝着她臉上的笑意,赫連棠不禁輕嘆一聲:“皇上之所以有如何反應,便說明他在乎娘娘,你高興也是應該的!”
聞言,袁修月不禁輕笑出聲:“我表現的有那麼明顯麼?”
赫連棠也跟着笑:“明顯,全在臉上明擺着呢!”
須臾,汀蘭煮了極好的清茶,分別與兩人一人斟滿一杯!
端起茶盞淺啜一口,赫連棠看着袁修月,不禁彎脣笑了笑:“皇后娘娘此刻傳我過來,莫不是來與你喝茶的?”
“當然不是!”
淡笑着擡眸,白皙纖秀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茶盞上精緻的鐫刻,袁修月轉頭對汀蘭道:“你先下去吧,本宮有要事要與王嫂商議!”
聞言,無論是汀蘭還是赫連棠,均是一臉驚愕之色!
需知,袁修月一直對汀蘭信任有加,過去即便又再重要的事情,也不會讓將汀蘭屏退。
“皇后娘娘……”
微咂了咂嘴,汀蘭看着袁修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見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輕笑了下:“如今顏妃逃脫,本宮實在放心不下,此刻本宮與王嫂要商議的,便事關顏妃……都道隔牆有耳,你且到外面幫本宮守着,莫要讓任何人聽了去!”
聞言,汀蘭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對袁修月笑了笑,她再次福身道:“奴婢到外面候着!”
語落,她恭身退出寢殿,並將寢殿的大門,順手帶上。
汀蘭一走,寢殿裡只剩下袁修月和赫連棠兩人,赫連棠一直在等着袁修月開口,可她卻一直垂眸品茗,似是根本不打算開口。
終是,等了許久,赫連棠放下手中茶盞,蹙眉看着袁修月:“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對付顏妃?”
聞言,袁修月仍是淡淡一笑,遂眸色深沉的看向赫連棠:“不必我們對付,皇上自會處置於她!”
“那……”
眉頭於瞬間蹙的更緊了些,赫連棠頓了片刻,方纔又開口道:“皇后娘娘此刻讓汀蘭退下,該不是隻爲與我單獨喝茶吧?”
“當然不是!”
脣角淡淡的笑意斂去,袁修月將茶盞置於龍榻前的矮桌上,而後眸色微閃的挽起衣袖,將潔白如玉的皓腕,伸到赫連棠面前,緩緩說道:“我是來讓王嫂診脈的!”
聞言,赫連棠的眉頭,不禁皺的更緊了些:“娘娘身子不舒服麼?”
“嗯!”
輕點了點頭,袁修月眸華低斂,這兩日總是會心悸!
聞言,赫連棠不禁輕笑:“臣妾說過,孕婦本就血虛,偶爾會出現心悸的症狀……”
“但若是這個呢?”
將寬大的袖擺,再次向上挽去,袁修月露出自己雪白的藕臂,苦笑着擡眸,迎向赫連棠的眸。
此刻,在她的手臂之上,有一道鮮紅刺目的紅線蜿蜒而上。
那條紅線,像極了人體的一條血管,卻妖豔無比,如蓮花一般綻放,更讓赫連棠覺得觸目驚心!
“這……”
赫連棠微微垂眸,一臉震驚的凝着袁修月潔白如雪的皓腕,還總是凝眉伸手,將自己修長的手指,搭在袁修月的腕上!
擡眸凝着赫連棠微微有些發白的俏臉,袁修月輕聲嘆道:“我以爲,自己的心悸,果真如王嫂所言,是因懷孕血虛引起,但這兩日裡,只要我想起皇上,心中有了幸福的感覺,哪裡便也會陣陣刺痛,王嫂……你說若長此以往,我忘記了幸福的感覺,會不會變成一個活死人?”
“有我在,一定不會!”
赫連棠倏地變了臉色,連說話的聲音,都在劇烈顫抖着!
擡眸再次對上袁修月的眸,見她眼中的笑意,漸漸化開直至不復再見,她凝着她蘊着無限苦澀的眸,不禁啞聲說道:“你……”
袁修月的脈象,平和沉穩,根本不似有病之象,更非中毒之脈。
但此刻她手臂上的那道婉若雪蓮一般的紅線,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們,她確實中了毒。
而且,還是那世間最狠辣無情之毒!
“能夠毒害了人,卻不爲人知者,視爲蠱毒。”迎着赫連棠震驚的眸,袁修月淡淡的勾了脣角,眼底卻是苦澀莫名。輕輕一嘆,她低眉瞥了眼胳膊上的血線,無奈嘆道:“即便我再如何防備,這世上卻也總有無孔不入的東西!”
若說,偶爾一次的心疼,她並非覺得有什麼。
但若那心疼的次數多了,便會成了她的心病……
她深知宮中晦暗,人心叵測。
是以,對於膳食飲水,都十分講究。
但即便如此,卻仍是不知何時,又是在何地,終是着了別人的道,染上了不該染的毒!
“是忘情蠱毒……”
凝着袁修月苦澀的面龐,赫連棠驀地變了臉色,眸中冷光一綻,她啓脣問道:“讓你忘記皇上的人……是他麼?”
知赫連棠口中的他,指的是獨孤辰。
袁修月苦笑着搖頭:“下毒之人,是想要我的命,這人……應該不是他!”
在這世上,可以害人的東西,數不勝數,也有許多不爲人知的。
就如南嶽秘藏的無憂之毒,此刻袁修月所中之毒,名喚忘情,是一種極其折磨人的情傷之毒……她過去也只是在一本野書上看到過這種毒。
此毒,乃是忘情之蠱。
傳聞它是以南嶽皇室的血餵養而成,但凡中毒之人,初時毫無異樣,但隨着蠱毒的加深,中毒之人每次想到自己心愛之人,便會心痛難忍,那種痛仿若萬蟻噬心,會讓人生不如死,這種毒痛,一直對伴隨着中毒之人,直到痛的中毒之人,再不敢去想自己心愛之人,漸漸忘了情愛的滋味。
這樣,還不算可怕。
最可怕的是,此毒醫書上並未記載解毒之法,只說中毒之人,最後會神志渙散,精神萎靡而亡!
而獨孤辰,絕對不會置她於死地!
倒是獨孤江,被她設計搶回了影子,該是記恨於心的。
以他陰狠的個性,此事極有可能便是他做的。
但是他又是何時與她下的毒呢?!
“不是他,便是獨孤江,反正是他們兄弟二人之中的一個就對了!”深凝着袁修月微斂的眸色,赫連棠面色瞬間冷凝,嗤笑出聲:“這獨孤家的男人,還真是卑鄙無恥,無所不用其極,難怪世人都道,他們生生世世都得不到真愛!”
見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輕扯了扯脣角:“王嫂真是疾惡如仇!”
“到這種時候了,你竟還能笑的出?”
擡眸之間,瞥見袁修月輕扯的脣角,赫連棠俏臉一黑,眼中既是心疼,又是氣惱:“你可知道,若是一個不好,你的小命兒這回都得搭進……”
“噓——”
驀地擡手,以食指覆在赫連棠的脣上,袁修月對她苦笑了笑,深邃的眸海之中,思緒變幻萬千,悵然一嘆,她緊擰眉心道:“你頭上稷山的那幾日,我便一直都在翻閱各種醫書典籍,但那些典籍上,對於忘情蠱毒的描述,簡直少的可憐……”
微擡眸,笑看赫連棠,袁修月不禁滿是希冀的問道:“人都說,王嫂手下沒有死人,不知這次可能力挽狂瀾?”
“你真是……”
望着袁修月,讀懂她眼底的希冀之色,赫連棠頓了頓,到底緊咬牙關一字一頓道:“天下萬物,總有相生相剋之物,這種毒既是生在南嶽獨孤家,獨孤一脈的後人,興許便該有辦法,要不然你去找獨孤辰……”
“辦法自然該是有的!而獨孤辰我也一定會找!”
在這一刻,袁修月想到了自己手裡的那瓶無憂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