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祝姥姥的屋裡出來後,陳方一家直接去了陳方和祝氏的房間,幾個人坐在一起,把小屋子擠的滿滿當當。
還是六月先打破了沉默,忐忑不安的問道:“娘,咱們真要搬出去啊?”
祝氏看着眼圈還泛紅的六月,心疼的說道:“搬,等明天娘就出去賃房子,不住這裡了。”
六月立刻就笑了起來,回頭激動的看了眼未秋,未秋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陳泰笑着說道:“明天我去街上找找,看有誰要幫工的。要是能找個給錢多的,咱們一家租房子的錢就有着落了。”
“那我明天也去街上轉轉,看有沒有人要看病的。”未秋笑着接口。
祝氏猶豫的看了眼未秋,說道:“秋兒還是別出去了,就在家裡吧,老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姜公子家裡人恐怕會多想。”
未秋笑容不變,說道:“我堂堂正正的靠自己手藝掙錢,有什麼不好的?再說,回家去不得要路費啊?我掙多掙少,總是一份收入。”
陳方聽大姑娘這麼說,只說回家的事,絲毫不提姜家,竟是沒有留京城的意思,心下就有些不妙的預感,暗中碰了下祝氏的胳膊,笑道:“你們累了一天,趕緊回去歇着吧。咱們一家人齊心協力的,沒有過不去的坎!”
“還是爹心胸寬廣,看的開!”未秋不忘討好一句。
等未秋和六月走了,祝氏埋怨道:“你怎麼就同意讓秋兒出去?萬一姜家人不願意怎麼辦?”
陳方不願意跟祝氏多說,怕她胡思亂想,只能把不安壓在心底,笑道:“秋兒嫁人不得要嫁妝啊?咱們倆沒本事給她,她掙多少都留給她自己當嫁妝好了。”
說起未秋的嫁妝,祝氏忍不住又是一陣嘆氣,嘟囔道:“早知道大嫂弟妹是這樣的人,就不給他們買布做衣裳了,費了老多的錢,給秋兒當嫁妝多好!”
陳方和陳泰看了一眼,笑了笑沒有出聲。
第二天一早,陳家一家就出了門,陳泰出去找活幹,陳方和祝氏抱着茜茜,找合適的房子,六月和未秋背了裝了手術刀的箱子,準備當走方郎中。
大舅母早就得了消息,滿臉笑容的攔在了大門口,想勸祝氏回心轉意,被祝氏不怎麼客氣的拒絕了。
祝氏能容忍祝家人對他們不夠尊敬,卻不能忍受自己的親人打女兒的主意。
看着陳家一家人遠去的背影,大舅母氣的跺腳,躲在一旁的祝蟬兒出來,疑惑的問道:“陳家大表姐不是要嫁國公府嗎?國公府那麼有錢,隨便給他們處宅子不就夠住了?娘,會不會爹和二叔他們打聽錯了?那姜澤不是國公府的少爺吧?”
“錯不了!”大舅母心不在焉的說道,“你爹託了好幾個人打聽來的。”
祝蟬兒憤憤然跺腳,眼裡滿是羨慕嫉妒恨,“真是瞎了眼!”看不上她,看上一個帶着孩子的陳未秋?
未秋和六月到街上後,未秋展開了箱子裡寫好的布條,只有一個大大的“醫”字。
兩個人在街上等了半天,收穫了無數好奇的目光,倒是有不少人看熱鬧來問的,卻沒一個人來真正看病的。
未秋也不急,笑眯眯的回答着衆人的問題。慢慢來總會有病人上門的,醫生的口碑都是逐漸積累起來的。
這會兒上,一個聲音在她面前響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孩子呢?”
未秋擡頭一看,正是幾日不見的秦雋,穿着青布薄袍,頭上一根青竹簪子,薄脣微抿。
“孩子有我爹孃看着。”未秋說道。
秦雋看着她,高大的身材投下的陰影把未秋全都給籠罩住了,“我問你怎麼在這裡?”
未秋笑了笑,戰鬥機心裡一定在想,這女人不是要嫁入高門了嗎?怎麼還在街邊“賣藝”呢!
想到這裡,未秋索性痛痛快快的說道:“我們一家人已經打算回汴州了,只是現在手頭緊,想多攢點路費回去。”你要有錢就給贊助點,好歹“陪睡”過一夜,多少得給點青春損失費吧?
只不過這話未秋只敢在心裡頭想想,要是說出來,這個外表嚴肅,內心渣到狂野的戰鬥機肯定轉頭就走。
“那孩子……”秦雋說道。
不等秦雋說完,未秋就不耐煩的擺手,斬釘截鐵的說道:“孩子不給,想都別想!”
秦小人是越來越過分了,給點陽光就想燦爛?還敢跟她搶孩子,做夢!
六月在未秋身後探出頭,也兇巴巴的衝秦雋嚷了一句,“就是,想都別想!”她平常膽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有點怵這個冷麪的秦雋,要不是有未秋在一旁壯膽,她纔不敢對秦雋嚷嚷。
秦雋眯着眼看着未秋,盯的未秋心裡發毛,過了一會兒才淡淡的問道:“你們還在祝家住嗎?”
“不住了,這兩天就搬出來。”未秋說道。
秦雋點點頭,也不去問爲何不住了,簡短的問道:“哪天搬?”
“我也不知道,房子還沒找好。”未秋搖頭,隨後又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幹什麼?”該不會趁搬家時兵荒馬亂,想強搶茜茜吧?
秦雋看她那防備的眼神和動作,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乾脆轉身走了。
虎頭十分爲自家公子打抱不平,去追秦雋前,壯起膽子憤憤然跳腳罵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罷,轉身就跑。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六月沒好氣的一腳踹到他屁股上,把虎頭踹了個趔趄,罵道:“你纔是狗!”
等虎頭跑的無影無蹤了,六月仰起臉問未秋,“姐,咱們真要回汴州啊?你也回嗎?”
“我應該……也會跟你們一起回去的。”未秋笑着慢慢的說道,只不過笑容中帶了點希望落空的苦澀和無奈。
“那姜大哥呢?你不留京城怎麼和姜大哥成親啊?”六月詫異的問道。
未秋笑了笑,“怎麼,你嫌棄我了?不願意讓我跟你們一起回家?”
“哪有!”六月急了,“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別說這事了。”未秋輕嘆了口氣。
來京城這麼久,事情一件件一樁樁像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中閃過,先是姜夫人晾了她一個下午,拒不見面,又是姜澤的好友井恪當面斥責她不知羞恥,纏着姜澤不放。
她讓茜茜去摸井恪的褲子,雖然大部分原因是井恪嚇到了茜茜,但也有部分原因是憤恨井恪那樣羞辱自己,憤恨之下,便想報復他。她又不是白蓮花聖母,被人罵到臉上還得笑臉迎着。
不被姜家的長輩和姜澤的朋友承認,姜澤又能堅持多久?她來京城都快半個月了,還沒見到姜家人的面,也沒有任何一個姜家人要見陳方夫婦的意思。
還有在姜澤家門口看到的那塊牌匾——姜國公府,按照姜澤說的,他是他們家嫡長子,那麼就是未來繼承國公府的人,他和她之間差距已經太大了。
未秋和六月在街上轉了一天,等到太陽西下的時候,收穫了三十多個錢回了家。
“娘說的不錯,還是京城人錢多好掙!”六月抓着錢袋子興奮的說道,“以前在登縣,可掙不了這麼多的。”
到了祝家,一家人碰了頭,未秋和六月才知道原來陳泰也找好了活,陳泰會寫字會算賬,找了個給紙活鋪子賬房打下手的活,陳方和祝氏也找好了一處宅子,只有三間房,雖然小,但租金便宜,一家人商量明天就搬。
祝姥爺和祝姥姥勸了很久,祝氏心意已定,她也不願意讓丈夫和孩子寄人籬下,受人白眼。
晚上祝氏拉着未秋,悄悄問道:“咱們是不是得跟姜公子說一聲,免得他找不到我們?”
未秋遲疑了一會兒,點頭說道:“是該說一聲,等搬完了家,我去他們家找找他。”
陳家人的行李並不多,一輛馬車就裝完了,祝氏給祝家侄子侄女買的衣料還沒來得及做成衣裳,都原樣給了大舅母和二舅母。
用祝氏的原話來說,“就當咱們住這幾天的房錢!”
未秋聽了和六月暗暗笑着吐舌頭,看來大舅母真的是把祝氏給噁心到了。
搬完家後,未秋領着六月一路打聽,去了姜國公府。六月看着氣勢恢宏的大門咋舌,站在門口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了,拉着未秋的袖子小聲問道:“姐,這就是姜大哥家?好氣派啊!他家是國公府?怎麼沒聽你說過?”
未秋笑了笑,上前敲響了大門,很快就有一個小廝來開了側門,上下打量了未秋和六月一眼,問道:“二位小娘子,你們有什麼事?”
“我們來找姜大哥的。”六月連忙說道。
“哪個姜大哥啊?”小廝看她們衣着一般,還以爲她們是來找姜家的管事。
六月趕忙說道:“就是姜澤。”
小廝驚訝的看了眼兩人,立刻說道:“我們大公子不在府上。”
“那勞煩小哥,等姜澤回來了,轉告他一聲,就說陳家搬家到了城西樹苗衚衕,從東數第六個門就是。”未秋說道。
小廝點點頭,“您放心,我一定稟告給大公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