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佑當即就氣的掀翻了桌子,氣咻咻的罵道:“京兆尹幹什麼吃的!有人來告他就接狀子?活的不耐煩了吧!”
下人爲難的說道:“大公子,衙門來的人說了,告您和大姑娘的那個小娘子說要是京兆尹大人不接案子,您和大姑娘不去,她就把您和大姑娘做過的事編成書,天天去集市上說書,給您和大姑娘揚名立萬!”
崔佑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刀砍了礙事的陳未秋,“好大的膽子!好大的口氣!果真是個禍害,留不得……”
這會兒上,崔梅柔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沉着臉冷笑道:“大哥還怕她一個刁婦?她敢去公堂上告,我們就敢去應對,看京兆尹能把我們怎麼樣!”
崔佑沒好氣的說道:“我哪是怕她!我是怕她鬧的太大,咱們崔家臉上沒光!”
“這點大哥多慮了。”崔梅柔皺眉想了想,說道,“她鬧的越厲害,只會讓姜家長輩們覺得這女人不識大體,慣會興風作浪。”
“也是!”崔佑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關鍵所在,大笑着說道,“還是妹妹聰明,哥哥不及你多矣!”
崔梅柔便得意的笑了,吩咐丫鬟去給她收拾東西,她也要去衙門。
“你就別去了。”崔佑說道,“哪能讓你因爲她拋頭露面?也太給她臉面了!”
崔梅柔搖了搖頭,“我當然要去,否則豈不是顯得我心虛了?不光我去,咱們還得把阿澤哥哥叫過來。”
“叫他?”崔佑遲疑了,“姜大郎現在惱恨我們惱恨的要死,他……”
崔梅柔笑的柔美燦爛,似成竹在胸,柔聲說道:“大哥,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表哥他——算了,等到了公堂你就知道了。”
未秋一行人在公堂上等了許久,纔等來了姍姍來遲的崔氏兄妹,讓她驚訝卻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姜澤也跟着來了。
崔梅柔來的排場挺大,先是崔家的小廝清了場,把守在公堂門口,不允許閒雜人等接近,接着她才帶着厚重的紗帽,遮住了面孔,在四個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公堂,坐在了自帶的椅子上。
姜澤看着未秋,想上前去和未秋說話,然而未秋卻把臉轉了過去。
京兆尹姓劉,這會兒上頭漲的如兩個大,他壓根不想接這個案子,崔家是什麼人家,京城的百年世家,和井家姜家有姻親關係。
要是這個告人的陳娘子腦子清醒,就不會這麼沒頭沒腦的衝進來告崔家嫡出的兄妹了,這不是雞蛋撞石頭麼!雖然陳娘子這邊有個秦雋是昭武校尉,可不過一個小小的校尉而已,他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崔家。
更讓他頭疼的是,崔家兄妹居然來了,還叫上了姜國公府的世子!這下麻煩大了。
“姜世子爺,您請坐。”劉大人點頭哈腰的吩咐衙役給姜澤搬上了椅子。
“不必。”姜澤拒絕了,他看向了跪在堂上,一臉倔強的未秋,聲音中都帶上了哀求的語氣,“未秋……”
未秋不去看姜澤,高昂着頭,突然說道:“劉大人,現在原告被告都到齊了,是不是可以開堂審案子了?”
劉大人看向了姜澤,他精明的很,這些人裡頭,姜國公府的世子爺纔是分量最重的,他只管看着姜澤的意思行事,準錯不了。
“我看也是。”崔梅柔在厚重的紗帽下,笑吟吟的開口了,“劉大人時間寶貴,我們還是儘快審案子的好。”
劉大人沒辦法,只得開了堂,問道:“陳娘子,你因何事狀告何人?”
未秋平靜的說道:“民女狀告的是崔家大公子崔佑以及其妹崔梅柔,因爲個人私怨,設計綁架了民女,先是欲把民女賣到下三濫的地方,後來因爲人販子良心不忍,把民女帶到了一處荒山藏了起來,被崔氏兄妹發現後,又欲加害。民女告他們的罪名就是拐賣良家女子和謀害人命兩條罪狀!”
劉大人等了半天,不見姜澤和崔家兄妹都有半分表示,只得硬着頭皮問道:“嗯,除了……你們這邊的幾個人證,你還有沒有別的人給你作證?”
未秋猶豫了一下,慢慢的看向了站在大堂中間的姜澤,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有,姜國公府的世子姜澤可以作證。”
劉大人看着面容木然的姜澤,腦門上便冒出了汗,顫聲問姜澤道:“世子爺,你……你知不知道這事?”
以他爲官多年的經驗,劉大人覺得陳娘子告的這事應該是真的,也不知道這個陳娘子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崔家人,不過這些都不關他的事,連他都惹不起崔家人,這個汴州來探親的陳娘子只能吃個啞巴虧。
可問題在姜澤這裡,要是姜澤說不知道還好,要是這世子爺抽了風,說自己知道……那他豈不是要判崔家兄妹的罪?他這官只怕是做到頭了。
姜澤沒有吭聲,看向了未秋。
未秋彷彿感受到了姜澤的視線,就凝着在自己的背上,充滿了悲傷和懇求,然而她不想回頭,也不願意回頭。
“世子爺?”劉大人等不及了,顫聲提醒了一句。
崔佑看着不吭聲的姜澤,心裡又急又慌,就怕這個已經變了的姜大郎做出什麼不顧親戚情面的事,忍不住高聲叫道:“阿澤,你發什麼呆,劉大人還等着你的話呢!你可不能害了我們啊,我們家對你如何,你應該是知道的!再說了,姑母……”
“大哥,別說了。”崔梅柔輕聲開口了,笑道:“表哥一向最明事理,他知道該怎麼說。咱們姜崔是什麼樣的人家,可丟不起這麼大的臉面。表哥可不是糊塗的人,不至於幫着外人來誣陷我們!”
公堂上靜悄悄的,六月跪在未秋旁邊,緊緊的握住未秋的手,緊張的看着姜澤,帶着哭腔小聲的喊了一句,“姜大哥……”
她的姐姐能不能討個公道,不過是姜澤一句話的事。只要姜澤肯實話實說,她發誓姜澤以後還是她的好大哥,好姐夫,她一定會勸姐姐好好跟姜大哥過日子的!
未秋捂住了六月的嘴,搖了搖頭,她不願意求姜澤,也不想在姜澤和崔氏兄妹面前示弱,那讓她覺得噁心。
公堂上的人不知道等了多久,六月覺得自己的腿腳都跪麻了,崔佑和崔梅柔盯着姜澤,一個鼻尖上冒出了汗,一個攥緊了帕子,臉色緊張的發白。
最後,在衆人的注視下,姜澤艱難的開口了,聲音顫抖,卻十分的清晰,“我……不知道有此事。”
這話一出,劉大人和崔氏兄妹同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未秋彷彿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個結果,沉默的垂下了頭。
秦雋則是看向了未秋。
崔佑覺得自己那顆幾乎快不會跳動的心又重新跳了起來,他就怕姜澤腦子抽風,站到那刁婦的一邊,現在看來,姜澤還是他的好兄弟,好妹夫!
崔梅柔也放鬆了身體,輕鬆愜意的靠到了椅子上,手裡緊攥的帕子也鬆開了。
六月氣的委屈的大哭,指着姜澤罵了起來:“你怎麼能這樣!你,你睜着眼說瞎話!姜大哥,你明明都知道的啊!”
“大膽!”劉大人重重的拍了下驚堂木,怒喝道,“公堂之上,豈容你一個野丫頭咆哮!再敢侮辱世子爺,本官先治了你的大不敬之罪!”
未秋把嗚嗚痛哭的六月摟進了懷裡,輕輕撫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事到如今,如果說上公堂前,她還對姜澤,對這個世道存着希望,那現在姜澤的一句話,徹底的把她這份希望粉碎的連渣都不剩了。
崔佑哈哈大笑了起來,指着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未秋,衝劉大人叫道:“劉大人,事實擺在眼前,這刁婦誣告我們崔家,你可得好好治她的罪!”
“我大哥所言極是。”崔梅柔也笑着接口了,“我們崔家是什麼樣的門第,豈能容一個刁婦隨意誣告?這刁婦還攀扯上了姜國公府世子,實在是膽大包天,若不施以懲戒,那些想訛詐我們的刁民有樣學樣,長此以往,還了得?”
大約是因爲興奮,崔梅柔的聲音尖利的刺耳,半點沒有往日名門淑女的從容優雅。
六月哭的泣不成聲,“我們沒誣告……他們是壞人……姜大哥你怎麼能這樣……我姐受的罪,都白受了嗎?”
公堂上一時間鬧哄哄的,六月的哭聲,崔佑和崔梅柔的叫聲,混亂成一團。
只有未秋,秦雋和姜澤三個人一直沉默着,沒有做聲。
劉大人有些爲難,他看得出來,姜世子爺和原告的關係不一般,他不太想得罪任何人,只是崔家兄妹咄咄逼人的要他懲戒陳娘子,姜世子爺卻沒什麼表示,他便拿不定主意了。
崔佑見劉大人遲遲不宣判,急了,叫道:“姓劉的,你磨蹭什麼!事實擺在眼前,還不趕緊判了這刁婦的罪!你是不是對我們崔家有意見?明日我就讓我爹去皇上那參你一本!”
劉大人拍了下驚堂木,指着未秋大聲說道:“你這刁婦,膽敢誣告,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