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過了片刻,之前被打發去拿披風的宮女終於趕回來了,一眼看到她們的郡主正在湖裡折騰時,立刻就嚇掉了魂兒。
看着薛琳在湖裡上下折騰也差不多看夠了,姜宓擡手拂過蓬鬆的鬢髮,笑意盈盈道:“郡主好心下湖幫我找髮釵,真是有勞了,不過我剛看見,這髮釵並沒掉在水裡,而是落在橋面上了。”
她遠遠地對着薛琳伸出手來,那枚白玉髮釵赫然就在她手中。
薛琳剛從水底冒上頭來,看到後氣得拍水大罵,那幾個宮女忙上前來七手八腳地把她拉了上來。
薛琳這回可算是狼狽至極,全身的衣服都溼透了貼在身上,滿頭滿臉都是水,臉上的胭脂水粉也花成了一團。
“你好不要臉!敢騙我下水!”薛琳甩開攙扶的宮女,氣勢洶洶地衝到姜宓面前,擡手就要打下來!
但是,她高高地揚起了巴掌,愣是沒敢落下來。
因爲姜宓已經攤開了手,玉燕釵就平放在手心裡,兀自微微顫動。
薛琳臉色發黑,卻無論如何都不敢真的打下來。萬一她打了這一巴掌,姜宓就作勢把玉燕釵掉在地上怎麼辦?萬一滾進水裡,或者是摔壞了,這後果都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也不知道是因爲凍得還是氣得,薛琳抖得特別厲害。
姜宓脣角輕揚:“怎麼不敢打了?”她拿着玉釵的手晃了晃,挑釁意味十足。
“姜宓,你別得意……”薛琳連聲音都哆嗦了,強作鎮定地說出這句話來。
“下次再想害人之前,最好先看清楚自己的斤兩。”丟下這麼一句話後,姜宓便把玉燕釵重新插入發間,轉身走了。
看着黑髮間那枚耀眼的玉釵,薛琳眼裡的怒火越燒越旺。
髮釵根本就是被那個賤人藏了起來,但她卻上了當,真跳下湖去找了!
一陣陰風吹過,她立刻哆嗦着抱緊了肩膀,牙齒都有些打顫。
從記事以來,她就沒有這麼狼狽過,宮裡的人都順着她哄着她,偏偏這個名叫姜宓的罪奴,卻一次又一次地戲弄她,讓她出醜!
回寢宮的路上,姜宓的腳步格外輕快。
自從做了這個公主之後,就數今天最痛快,把顏如毓和薛琳都好好教訓了一頓。有了她倆的努力,想必太后也快要坐不住了,不知道這回又要用什麼殺人不見血的高招?
當然,她也不能總是這麼等着,還有一些事是要主動去做的。
“青菱,去打聽下,雲妃現在住在哪個宮裡?”
自從王綺雲被放出來了之後,她們還沒見過呢,不知道這段時間的冷宮生活,有沒有讓她改變一些?
青菱答應着剛要去,還沒走到門口就愣住了。
“你是……”看着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宮裝女子,青菱覺得有點眼生,疑惑地問了出來。
姜宓看了一眼,眼底便掠過一抹了然的神氣。
看來她今天的運氣確實不錯,幾乎是想什麼來什麼了,纔剛提到王綺雲,人家這就已經找上門來了,倒省了她派人去打聽的工夫。
“姜小姐,”王綺雲跨過門檻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現在應該叫你……瓊奴公主了吧。”
顯
然,王綺雲的消息也夠靈通的,雖然人才剛從冷宮出來不久,對宮裡的形勢倒是瞭解的清楚。
經過了從前合作的經歷後,姜宓對她是不會再有什麼真心了,因此也不管她是高興不高興,只點點頭:“隨你喜歡,怎麼叫都行。”
她轉向一旁的青菱:“剛纔的事不用辦了,去給雲妃娘娘準備茶點。”
看着青菱離開了,王綺雲卻突然在姜宓面前跪下了:“我知道自己從前做錯了很多事,再沒有臉來見你,但是……”
“我什麼都不知道,”姜宓突然開口,“那些日子我在大理寺坐牢,什麼都不清楚。”
王綺雲愣了一下,知道她這是在委婉地拒絕自己,臉色頓時灰暗下來。
當初她一念之差,沒有按照姜宓的計劃做事,結果不僅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還進了冷宮。她年輕氣盛,進宮就是爲了爭奪寵愛,卻受了這樣的冷遇,早就灰心喪氣了,但沒想到還會有出來的一天。
既然出來了,她就不能坐以待斃,尤其是現在,她如果不去爭,連累的不光是自己,還有背後的整個家族。
所以,不管姜宓表現的怎麼冷淡,她都要說下去。
“這次我能出來,都是因爲爹爹,可是……”王綺雲眼裡已經有了淚光,“阿宓,我不求你再幫我什麼,只求你救救我爹!”
姜宓本來已經打定主意了,不管她說什麼都會拒絕。但聽到這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要胡說,王將軍好端端地跟着廬陵王出征,不會有事的。”
王綺雲死命搖頭,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不,我在皇上的書房聽到……”
姜宓擡手攔住她,銳利的目光已經瞥向窗外:“誰?”
她剛低喝出聲,青菱就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笑容可掬地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是奴婢,這些都是廚房裡新做的點心,雲妃娘娘請。”
王綺雲心裡有事兒,哪裡吃得下去,一雙眼只能可憐巴巴地看着姜宓。
姜宓倒是一點兒也不着急,也不打發青菱出去,只是慢條斯理地喝着茶,偶爾纔會打量王綺雲一下。
從前發誓要永遠效忠她的暗衛,還會在面臨利益抉擇的時候選擇背叛,更何況是本來就沒有多少交情的王綺雲?
冷宮裡的日子不好熬,誰知道眼前的這個雲妃已經被打磨成什麼樣了。所以,不管她說出什麼令人驚訝的話來,姜宓都不會輕易相信。
王綺雲捧着茶杯,被熱氣一薰,眼淚啪嗒啪嗒地往杯子裡掉。
青菱本性活潑,姜宓又沒有什麼公主架子,她們兩個相處了一段時間,已經混得很熟了。現在看到王綺雲這個樣子,她忙遞了個手巾去,嘴裡還唸叨着:“雲妃娘娘是不是嫌奴婢泡的茶淡,所以要添這麼多眼淚進去?”
王綺雲聽了這句打趣的話兒,反而捂着臉大哭起來了。
她的這個舉動嚇得青菱不敢說話了,只能偷偷地去看姜宓。
“大概雲妃不喜歡這幾種點心,你去換了吧。”姜宓輕描淡寫地說。
青菱雖然覺得這個理由很奇怪,但主子都吩咐了,還是不得不去了。
王綺雲這才委屈地擡起眼睛,小聲說道:“阿宓,你肯聽我說了麼?”
姜宓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若無其事地喝茶。這在王綺雲看來就是默許了,於是忙趁着青菱不在的工夫,把心裡的話都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從頭到尾,姜宓一直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心裡卻已經忍不住開始翻騰了。
按照王綺雲的說法,她之前去華謖的書房送點心,無意中聽見了他和幾個大臣商量這次和楚國打仗的事。商量打仗的事倒還沒什麼,反正王綺雲對這個不大在意,最多就是關心下自己爹爹在戰場上的情況。
但最要緊的是,她聽華謖說話的時候對廬陵王有點忌憚的意思,而以顏韜爲首的幾個大臣還在附和他。
王綺雲立刻就想到了最壞的情況,現在這種打仗的時候,情況最是混亂了。萬一他們爲了順理成章地除掉廬陵王,連累她爹王簡也出了事該怎麼辦?
也不是她亂懷疑,華謖一向疑心很重,之前的姜家就已經是個最好的例子了,現在他對廬陵王起了忌憚之心,說不定就會趁機下手了。就算他自己還顧念一點兒兄弟之情,但他手下的那些大臣哪個是吃素的?說不定就爲了討皇上歡心,自己就商量着幹了!
說到這裡時,王綺雲有點兒猶豫地擡眼看了看姜宓。
姜宓平靜問道:“那些人裡除了顏韜,還有魏辛吧?”
王綺雲點了點頭,來之前她已經打聽過了,知道姜宓這次能夠回京並當上公主,宰相魏辛可沒少出力。就是因爲這樣,所以剛纔她纔沒有把魏辛的名字點出來,現在姜宓自己說出來了,她當然也不會再去說謊否認。
“我真的害怕爹爹也會有事,阿宓……不,瓊奴公主,你一定有辦法幫他的,對不對?”王綺雲臉上流露出哀求的神情。
姜宓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開口:“我知道了。”
就得來這麼個沒有意義的回答,王綺雲顯然不甘心,又叫了一聲:“公主!”
這時候,青菱已經去而復返,姜宓便立刻吩咐她道:“雲妃不太舒服,點心就不吃了,你替我好好地送她回去。”
王綺雲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有青菱在,也只能咽回去,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她纔剛離開,姜宓臉上冷漠的面具就瞬間裂了縫,剛纔那雙如古井般沉靜的眼眸裡也起了水花。
她用力握緊了拳頭,卻無法止住心裡的驚濤駭浪。
“你相信她說的話嗎?”身後傳來了昌意的聲音。
天色正在迅速地暗下來,他又趁着夜色的掩護跑到宮裡來了。姜宓用力嘆了一口氣,眉頭不由自主地擰緊了:“王簡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軍了,只不過是帶兵去邊關而已,還不一定會打仗,有什麼好擔心的。”
昌意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指在她的眉心揉了揉:“那還這麼發愁幹嗎?”看她又要皺眉,他便多用了點力氣,拿開手的時候她的眉心處已經多了個微紅的指痕。
這樣再皺起眉頭,看上去反而更俏皮了。
在昌意取笑她之前,姜宓已經搶先開了口:“她沒必要編出這種事來騙我,但我擔心的不是王簡,而是廬陵王。”
聽她提起別的男人,昌意立刻板起了臉:“事先說好,幫王簡都很勉強,這個廬陵王就徹底免談,我不會幫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