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累極了,但姜宓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夢境里老是有那雙琥珀色的妖異眼瞳在追着她,還有個陰冷的聲音在說些模糊不清的話。
當敲窗的聲音傳入耳中時,姜宓終於擺脫了夢境的滋擾,猛然睜開了眼睛。
“你還來幹什麼?”還沒拉開窗子,她就不耐煩地抱怨道。
她現在還沒想好,要怎麼去面對高昌意那個混蛋。不僅僅是因爲他瞞着她的事,還有之前在溫泉發生的事……
前世的她喝起酒來也算是女中豪傑,誰知換了個軀殼就那麼沒用,才一口就醉了。
最要命的是,醉後的她似乎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還做了……不該做的事。一想到那天在溫泉里肌膚相貼的情形,她就覺得耳根火燙。
然而,打開窗子後,出現在面前的人並不是昌意,而是花影。
看到對方沉靜的眉目,姜宓連臉都紅了。花影肯定是聽見了吧,希望她別多想。
只可惜,花影的某些方面其實和常歡挺像的,都很擅長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在等那個叫高昌意的人?”花影利落地從窗子裡翻進來,嘴也沒閒着。
“我等他幹嗎?”姜宓沒好氣地回答道,心裡特別不爽,昌意現在是沒在她面前晃悠,但他的名字還來騷擾她,真是陰魂不散!
好在花影還算厚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把一個瓶子遞給了她。
從瓶子裡倒出了一顆黑色的藥丸,姜宓皺眉看着它:“這是什麼?”
花影依舊面無表情:“這幾天,太醫院少了幾味藥,不知道是誰拿去配毒藥了,我擔心他們是要對你下手,所以給你配了解毒丸,可以防備一下。”
只是,在不知道對方究竟要用什麼毒藥的情況下,這種解毒丸也只是能保命而已,未必能真正解毒。但是,只要在中毒後服下這顆丸藥,至少十天半個月裡是沒有生命危險的,這些時間,也足夠花影對症下藥配出解藥了。
拿着那顆解毒丸,姜宓心頭一暖,忍不住握住了花影的手:“多謝。”
花影漠然地甩開了她的手:“我只是想讓那些人儘早得到報應,你要是死了,就沒人去做這件事了。”
“我保證,很快了。”姜宓的語氣無比堅定。
她已經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現在就算她什麼都不做,那些利慾薰心的傢伙也會前仆後繼地涌上來。
顏如毓就是個例子,連三個月的冷宮都坐不住,就迫不及待地出來找事了。
聽了她的話,花影也沒有什麼反應,很快就離開了。
她走了之後,姜宓正想關窗,但窗子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樣,無論她怎麼拉都拉不動。眼角餘光瞥到窗下的那片衣角後,她抿了抿脣,故意鬆開了手,然後再猛力一拉。
果然,外面的那個傢伙上了當,被她猝不及防地誆了,手指頭被窗戶狠狠夾了一下。
“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他頭一次用這麼笨拙的姿勢爬進來,還舉着那隻被夾了的手,滿臉委屈的表情。
看到他皺緊的眉頭,姜宓心中暗樂,臉上卻故意裝出無辜的表情:“不好意思,我沒看見你,還以爲是窗戶壞了呢。”
昌意把微微紅腫的手指舉到她面前:“你說,該怎麼補償我?”
“不知者無罪。”姜宓擡手擋開他的手指,完全不介意把他弄得更疼一點。
看着她大言不慚的樣子,昌意咬了咬牙,也顧不上隱隱作痛的手指了,伸手就把她撈進了懷裡:“我要你再請我喝酒。”
聽到喝酒那兩個字,姜宓差點跳
起來,忙用力甩開了他。
“沒酒了,我只藏了那一罐。”那可是她前世裡費盡心思蒐集來的酒,可惜沒福享用,白白打碎了。
“不喝酒也可以,”他走近了一步,“一起去泡個溫泉?”
“你有毛病吧,我和你泡什麼溫泉!”姜宓竭力揮去腦海中那旖旎的一幕,用力把他往窗邊推,“我要睡了,有事明天再說。”
她就那點力氣,要不是他有心配合,連一步也推不動。
“那就一起睡。”他不依不饒地勾住她的腰,反擁着她往牀邊走去。
“……不行,”姜宓的雙手用力抵住他的胸口,幾乎使出了全身力氣,才勉強讓兩人停了下來,“你到底想幹嗎?”
早知道喝酒會惹出這樣的事來,那天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帶他去那個溫泉的。
現在姜宓感覺自己就像是誤捅了馬蜂窩一樣,現在被馬蜂追的無路可逃。而高昌意,顯然就是那羣可惡的馬蜂。
他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手心的溫度和他的聲音一樣溫暖。
“嫁給我。”
簡短的三個字,卻讓姜宓吃驚地擡起頭來,眼底滿是複雜的情緒。
幾乎沒有猶豫,她立刻就搖了搖頭。
從前,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時,她也曾偶爾想過這件事。最好的可能,就是她報完仇後全身而退,然後和他一起去江湖漂泊。
但是現在,隨着他身份的揭曉,一切都不同了。
皇族裡的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尤其是將要走向皇位的人。假如他真的只是個閒散王爺,還有那麼一點兒可能。
然而,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皇子。
前二十幾年中,他隱姓埋名四處漂泊,剛回到楚國國都就被封爲瑞王,權傾朝野。顯然,他的父皇對他寄予重望,不僅爲他想出了用聯姻來鞏固地位的辦法,還把身邊最重要的玄甲軍派來保護他。
做的這麼明顯,誰都能看出來是爲了什麼。
現在的他再也不是從前的昌意,冠以了楚國王族的姓氏之後,他很可能會成爲下一任的楚國皇帝,一國之主!
而姜宓自己,好不容易脫離了夏國皇宮這個火坑,絕對不想再踏入另外一個宮廷。
更何況,嫁給他,就意味着要遠離夏國。當然不行,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行,在把那些人送入地獄之前,她一步都不能後退。
而他的存在,簡直是在誘惑她。
誘惑她放棄復仇,誘惑她去得到一種全新的生活。
再這樣繼續下去,他帶來的安逸,終有一天會磨掉她所有的戾氣。
所以,儘管她很喜歡面前的這個男人,但他們之間只能走到這裡爲止了。
“爲什麼不答應?”他濃黑的眉毛皺了起來,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僞裝,直視心底。
姜宓嘴角浮起一絲苦笑,理由是很多,只不過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意義。他不是那種會被輕易說服的人,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會找出千百種理由反過來說服她。
她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裡面的猶豫和糾結已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火熱。
姜宓抓緊了他胸口的衣衫,柔潤的脣微微上揚,弧度魅惑。
下一刻,她已經踮起腳尖,吻向他輪廓鮮明的雙脣。
今天她並沒有喝酒,卻已經有了醉意。
就再多醉這一次吧,把那些拒絕的理由通通拋開,她是不能嫁給楚國的瑞王,但卻可以把自己獻給那個名叫“昌意”的男人。
剛認識的時候
,那個名字不就代表了他的全部嗎?
拉着他倒向牀榻,姜宓心底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熱度,讓她從內而外地融化,想要和他化爲一體……
面對着這樣的姜宓,昌意平常引以爲傲的理智全無用武之地。他本能地順着她倒下去,眼底滿是迷醉的色澤。
她緊閉着雙眼,微微顫動的睫毛彷彿在無聲地說出邀請,讓他忍不住低頭想要擷取她脣間的芬芳。
彼此間的距離這樣近,她臉上任何一處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此刻的她已經全無平時的冷靜,臉頰上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後,微啓的紅脣顯露出異樣的迷茫,連呼吸也變得十分緊促。
不僅僅是睫毛,她幾乎全身都在顫抖,抓住他衣領的纖細手指抖得更爲明顯。
顯然,她的鎮定都是裝出來的,其實內心已經緊張得發抖了。
隔着衣衫也能感覺到逐漸上升的熱度,而她周身散發出的香氣,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明顯,無處不在地撩撥着他的意志。
昌意的目光不由得緩緩下落,看到她微微敞開的衣領中,原本的如雪肌膚也泛出了微微的桃花色。
終於抵不住這樣的誘惑,他緩緩低頭靠近……
但是,就在彼此只有一線之隔時,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昌意臂撐起身子,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姜宓睜開迷濛的眼睛,驚訝地看到他的眼眸竟然恢復了清醒。
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非常平靜,彷彿在說一個既定的事實:“答應嫁給我。”
“這些……以後再說。”姜宓急切地說道,微涼的手指抓住他的衣領,想要把他再度拉低。
昌意卻異常執拗,身子也變得僵硬起來。
“先答應我,”他的目光掃過她耳畔的玉珠,最後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別忘了,你早就收下聘禮了。”
這一句話,徹底打消了姜宓心底所有的渴望。
“我不會嫁給你的。”她終於開口,用力擼下了手上的象牙鐲,擡手又去解耳上的銀鏈。
昌意按住了她的手,沉聲開口:“上次的故事,我還沒有說完,”他停頓了一下,黑色的眼眸逐漸變得炙熱起來,“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回去嗎?”
如果他不願意,就算是玄甲軍把他綁回皇城,也沒人能逼他接受瑞王的封號。
就算是他的父皇,也做不到。
但是在那一刻,他想到的人是她。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所以我接受了這個身份,因爲這樣才能更好的幫你,”他凝視着她的臉,“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做到,而我要的酬勞,就是你。”
姜宓看了他半晌,終於艱難地開了口:“我可以把自己給你,但是……我不會去做瑞王妃。”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剛纔,她做出的決定就是這個。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片刻,然後,昌意卻突然笑了。
他已經坐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姜宓滿心納悶地跟着坐起來,剛纔難得的氣氛都被他的笑聲給攪散了。
“你笑什麼啊?”她沒好氣地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
真是搞不懂這人到底都在想什麼,她剛纔說的話很可笑嗎?
見姜宓的臉色越來越黑,昌意終於止住了笑聲:“原來你就是在彆扭這個啊!”他把她的手拉到脣邊,低頭落下溫熱一吻。
再擡起頭來時,他的眼睛非常亮,就像是藏了星星在裡面一樣。
“那麼,辦完這些事之後,我們就私奔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