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生沉默片刻,點頭道:“我知道了。”
她不繼續追問,倒讓夜九歌驚訝了,“阿安不想知道爲什麼?”
“我相信你,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莫安生道。
夜九歌心中一暖,原本的擔憂在這一刻化爲烏有,他淺淺笑道:“阿安,你不認爲九哥過於殘忍嗎?”
莫安生道:“九哥,我是個很自私的人,爲了自己能活下去,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對付想對付我的人,這中間可能會傷及無辜,可我顧忌不了那多。”
就像當初她利用寧王府裡衆多側妃姨娘,騙她們法不責衆一樣。
她的出逃,讓寧王爺臉上無光,那些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甚至有些人會丟了性命。
可她不是聖母,她不會爲了成全別人,讓自己陷入險境。
除非是她的親人或朋友!
夜九歌眼裡發出奇異的光,他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只一動不動地盯着莫安生。
那眼裡的炙熱和衝動,看得莫安生喉嚨發緊,她清咳兩聲,“九哥,你有事繼續忙。還有那些事不必瞞我,我不會害怕的!”
她說完飛也似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間,生怕夜九歌一個衝動之下,跑過來狠狠摟着她。
龍大將軍一家被斬首的第二天,莫安生出了門。
一起的還是先前那幾個人,程天和,朱大牛,阿歸,琴心,還有一個馬車伕老羅。
空氣裡還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因爲連續兩次的斬首,一些膽子小些的百姓,便不敢出門了。
街上一下子少了大半人,恢復到莫安生第一次出來時見過的冷清。
幾人逛了一會後,找了間酒樓用膳。
上了二樓,要了個包間,坐定後,莫安生將餐牌遞給朱大牛,點菜的任務交給了他。
“大牛,想吃什麼儘管點,王爺別的不多,銀子多。”莫安生絲毫不顧忌琴心和阿歸,笑眯眯道。
朱大牛咽咽口水,“那俺點了。”
他快速將菜單瀏覽一遍,已經相中了十道左右的菜。
沒有呂小云在身邊,朱大牛一點顧忌也沒有。
“夥計!”
“哎,來了,客倌想要點什麼?”
“這個,這個,這個…”
朱大牛一下子點了十幾道菜。
夥計眉開眼笑,一邊寫單一邊應好,還不停插空介紹店裡的招牌。
這幾天店裡的生意差死了。
原來以爲來的這幾人,看穿着也不過是尋常百姓,哪知人家是低調不張揚,故意打扮樸素。
夥計開了單之後,迅速下去了。
店裡客人少,上菜快。
爲了吸引客人再次光臨,份量十足,賣相可觀。
還未到,光聞香氣已經讓人垂涎欲滴了。
菜一擺上桌,幾人顧不上寒暄,莫安生道了句,“開動。”
在她夾了一筷子菜後,朱大牛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風捲殘雲。
驚得琴心和阿歸手中的筷子差點掉下地。
程天和見怪不怪。
朱大牛這本事,是跟小胖子在一起訓練出來的。
那時候小胖子的毒還沒解,要是不快,根本沒得吃。
飯桌上一時無言。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嘶啞又有磁性的歌聲。
百轉千回,蕩氣迴腸,訴盡歌聲裡的幽怨。
是梅娘!
莫安生心一喜,站起身,“你們先吃,我下去一會。”
琴心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
阿歸也站起身,他一起,程天和也站了起來,只剩下朱大牛傻楞楞地看着幾人。
莫安生瞪幾人一眼,“我是女子,你們不可能時刻跟着我吧?”
確實有不方便的時候,比如上茅房!程天和與阿歸面一紅,坐下了。
“很快就回來,你們慢點吃,不會將你們押在這裡洗碗抵扣飯錢的。”莫安生取笑道。
阿歸面一黑。
莫安生和琴心推開房門,下了二樓。
二樓中間在唱歌的果然是梅娘。
她原本配合着歌詞的意境,面上全是哀怨。
在看到莫安生的剎那,眼裡激動一閃而過。
莫安生微笑着朝她點了點頭。
樓下的客人很少,只有零零散散的三五桌。
光看衣着,看不出是誰請梅娘來這的唱曲的。
莫安生找了張正中的空桌坐下,讓夥計送上茶,專心聽梅娘唱曲。
面對着知音,梅孃的歌聲裡,明顯多了真誠。
門口這時來了幾個客人。
莫安生和琴心背對着門口,又沉浸在梅娘動人的歌聲裡,沒有察覺。
幾人朝着莫安生的方向走來。
臺上的梅娘唱得起勁,沒覺得有什麼異樣。
直到她看到有兩人舉起手掌,分別劈向莫安生與琴心,張大嘴正想叫出聲,卻被不知從哪飛過來的暗器打中,昏了過去。
琴心聽到掌風,正要躲閃,耐何功夫與人差得太遠,很快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躲起來的夥計,直到那幾人扛起莫安生出了酒樓,才大叫一聲,“搶人啦!”
樓上的阿歸聽到喊聲,心裡一驚,第一時間衝出房間,從二樓直接跳下。
看到昏倒在桌上的琴心,伸手在她鼻下一探,然後迅速點了她身上兩處後,箭一般飛出酒樓。
琴心悠悠醒轉。
脖子上的劇痛,讓她第一時間就醒起了剛纔發生的事情。
左右一陣張望,發現莫安生不見了。
琴心心裡驚慌不已。
她看向躲在一旁的夥計,隱約昏倒時有聽到過他的聲音。
“隨我一起的公子呢?”琴心面一沉。
夥計不敢隱瞞,“被人搶走了!剛纔跟你們一起的一位少俠,已經追去了。”
應該是阿歸!琴心心裡略微放鬆了些,阿歸的功夫在整個王府數一數二,她信得過他。
琴心看了一眼倒在臺邊的梅娘,走上前,將她弄醒。
梅娘悠悠醒來,一看到琴心,驚慌道:“剛剛有兩個人…”
琴心仔細看着她的神情,想從中分辯她是不是同夥。
程天和與朱大牛此時也已經下了樓,見只有她一人,驚道:“公子呢?阿歸呢?”
琴心來不及解釋更多,只道:“出事了,快回府找王爺,路上跟你們細說。”
梅娘立刻道:“我跟你們一起去,我看到了抓走莫公子的賊人的樣子。”
她不去,琴心也會抓她去,如今她主動,琴心求之不得。
幾人匆匆上了同一輛馬車。
琴心簡單說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
程天和與朱大頭一頭霧水,“公子在東陵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可以這麼說。”
“得罪了誰?”程天和十分不理解,現在公子的靠山是九王爺,居然敢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公子搶走,不是跟九王爺作對嗎?誰吃了雄心豹子膽?
“國君。”
“國…國君?”不只程天和,梅娘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道。
程天和急急道:“公子怎麼會得罪國君?”
“這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讓莫小姐親自告訴你們。”
“莫小姐?”這下輪到梅娘驚訝了。
她一直以爲是個未成年的小公子,沒想到是個未成年的小娘子。
琴心點點頭。
同爲女子的梅娘,這下子更擔憂了。
老羅得到琴心吩咐,火速趕到了王府。
琴心第一個跳下馬車,“阿簡,王爺在府裡嗎?”
“琴心姐姐,王爺剛出去了。”阿簡看了一眼下來的幾人,奇道:“莫小姐和阿歸哥呢?”
“你快去找王爺,就說莫小姐被人劫走了,親眼目睹賊人的梅娘現在正在王府裡,請王爺速速回來。”
莫小姐被人劫走了?阿簡二話不說,立馬衝出來。
他解開馬車上的馬,一躍而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不過一刻鐘,夜九歌回來了。
渾身的冷氣令周身三米之外如處寒冬。
梅娘認得夜九歌,夜九歌也認得她。
不等他問,梅娘跪在地上,將今日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王爺,妾身煙雨樓歌姬梅娘,先前與您及莫小姐有過一面之緣。
今日有個客人,點名要梅娘到瓊來客棧唱曲,梅娘因爲點唱的人少,應下了。
在瓊來客棧唱曲的時候,恰好莫小姐也在,她聽到梅孃的歌聲下樓來。
沒過多久,來了幾位客人,出手傷了莫小姐、琴心與妾身,然後帶走了莫小姐。
梅娘在回來的路上回想了一下,覺得今日之事太過巧合,請王爺徹查!
請梅娘來的客人的樣貌是這樣的…,抓走莫小姐的幾人,樣貌大約是這樣的…”
梅娘將幾人樣貌大致描述一番後,夜九歌冷聲道:“阿歸呢?”
“阿歸去追那夥了。”琴心跪在地上,“奴婢失職,請王爺責罰。”
夜九歌冷冷瞥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那寒光似箭,琴心渾身一顫。
這時外面響起阿簡的聲音,“王爺,阿歸哥回來了。”
話音剛落,阿歸已站在了屋門口,衣衫破爛,面色蒼白,明顯經過一番惡鬥。
夜九歌直接命令,“說!”
阿歸沒有廢話,“看身手,小的認爲是皇宮守衛。”
“你是說帶走阿安的人,是國君?”
“五成是!”
“阿歸,你先休息,阿簡,備馬!”
“爺,讓小的隨您一起去!”阿歸急道。
夜九歌沒有理他,直接快步走向大門處。
“王爺,讓阿簡陪您一起去!”阿簡大聲道:“小的幫您纏住皇宮守衛!”
夜九歌沒出聲,直接跳上馬,朝着皇宮的方向飛奔而去。
“阿簡,你跟上!”跟着趕出來的阿歸,心知受傷的自己此時跟去,也是給夜九歌添麻煩,直接讓阿簡跟去。
阿簡沒有絲毫猶豫地騎着馬,追着夜九歌而去。
“琴心,起來,快去通知曲叔,董叔,羅叔,子健大哥,寧姑等人!”
琴心忙從地上爬起來,“好!”
程天和看着迅速行動的幾人,呆楞道:“那我們做什麼?”
“保護好自己,別亂跑!”
阿歸丟下一句後,離開了。
——
莫安生清醒的時候,感覺有人在脫她的衣衫,那雙手抖抖索索的。
手指尖蝕骨的涼意隔着衣衫都能感覺到。
莫安生猛地睜開眼。
眼前是一張陌生男子的臉,面容姣好,年輕且清瘦。
見她突然睜開眼,男子好似受到了驚嚇,驚呼一聲,本來趴在牀邊的身子,往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
莫安生坐起身,脖子後面一陣劇痛。
接着,一道略耳熟的男聲,帶着戾氣怒喝了一聲,“沒用的東西!”
男子立馬翻身跪地,聲音顫抖,“國君饒命!請國君再給小的一次機會!”
莫安生順着聲音望過去。
一張與夜九歌有幾分相像的臉,正大喇喇坐在不遠處的一張太師椅上。
是夜冥!
莫安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雙眼望着夜冥,不露一絲怯意。
眼角餘光打量着屋子裡的一切。
裡面的東西一應俱全,大都是半舊不新的,看佈局應該是皇宮裡某個偏遠的無人注意的角落。
夜冥滿臉陰鷙,陰沉着臉,雙眸本來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意識到莫安生的視線,微微擡起。
牀上少女那雙黑漆漆明亮的眸子,故作鎮定的神情,在這一瞬,引起了他的興趣。
“小丫頭有點膽識,怪不得先前敢拒絕進宮爲安妃!”夜冥脣輕挑,眼裡的光芒讓莫安生十分不舒服,
“不過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不願做朕的女人,那朕就讓你成爲這世上最卑賤男子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男子,以爲夜冥同意了再給他一次機會。
正要開口謝恩,卻被夜冥一腳踹開。
男子身子撞到了桌腳上,背後火辣辣的疼,卻不敢吭出聲。
莫安生冷眼看着這一切,沒有出聲。
雙手趁着攏緊剛剛被男子解開的外衫的同時,趁機摸向袖中。
吹箭竹筒還在,莫安生心略定。
夜冥在說話的時候,視線一直緊緊鎖着莫安生的臉,想從她面上看出驚恐。
結果讓他失望了。
眼前的小丫頭,不知道是驚嚇過頭,還是鎮定過頭,亦或是年歲太小,還不懂得他話裡的意思。
她嬌嫩的臉上神情不變,黑亮雙眸也不曾有絲毫閃躲。
夜冥心底的興趣更濃了。
他讚道:“小九別的不說,眼光倒是挺不錯!”
“王爺不止眼光一流,品性能力更是出類拔萃!這世上沒有人能與之媲美,包括國君您!”
莫安生緩緩露出微笑,道:“您連他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笑容裡的輕蔑是如此明顯,夜冥嗖地站起身。
他沒料到,一個隨時會被他如捏螞蟻般捏死的小丫頭,居然敢當着他的面,直言他不如夜九歌!
這句話如箭矢一般,直接擊中了他心底最隱晦的自卑。
將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一面,赤裸裸地展現出來!
曾經年少時父皇失望的眼神,衆大臣懷疑的眼神,全都像幻像一般出在他眼前,圍繞在他四周。
夜冥像只被困籠中的巨獸,努力想要睜開囚住他的牢籠,卻怎麼也睜不開。
他雙眼赤紅,全身緊繃,尖銳暴喝道:“你懂什麼?”
天子一怒的嗜血氣場,幾乎把倒在地上不敢起身的男子嚇尿了。
莫安生再次笑了,像寒冬臘月中的小雛菊,不起眼,卻頂着寒風,頑強倔強地盛開着。
“國君,這一切,您自個心裡很清楚,不是嗎?若不是您不如王爺,怎會嫉妒他?怎會處處排擠他,針對他,不惜一切置他於死地?這事在天下五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莫安生的手緊緊捏着吹箭竹筒,慢慢道:“國君,您就承認吧,承認自己的無能,承認您不如王爺!”
若眼神能殺人,莫安生已經死了千遍萬遍了!夜冥的眼裡散發出毒舌信子一樣的寒光,讓人脊背發涼。
他面上青筋直跳,呼吸如牛喘,扭曲成想要吃人的魔鬼。
就在莫安生以爲他要暴起的時候,夜冥突然冷哼兩聲,露出殘暴冷酷的笑,“小丫頭,你說這麼多,無非是爲了拖延時間,等小九來救你!不過可惜了,朕現在已經知道了你的意圖,自然不會讓你得逞!”
夜冥深吸兩口氣,全身開始放鬆。
他瞟一眼倒在地上不起的男子,輕蔑笑道:“原本朕對你這種沒長開的小丫頭,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讓人找了個活最好的小倌來幫你破身!
打算讓小九看看他的心上人,躺在一個被男人騎的男人身下是何模樣!不過現在嘛…”
夜冥高大的身軀慢慢逼近牀邊,“朕想親自試試!”
他居高臨下,一把大力攫住莫安生的下巴,逼迫她仰視他,脣邊露出輕柔的微笑,散發着陰冷的氣息,“朕想聽聽你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在朕身下呻吟的聲音!”
下巴處被夜冥捏得生疼,莫安生忽略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夜冥,“你就不怕王爺跟你徹底反目嗎?”
“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夜冥嗤笑道:“當初朕將清妃召進宮的時候,小九還不是一樣沒出聲?
要知道他們青梅竹馬,若不是朕從中插了一腳,現在的清妃,就會是九王妃!而你,認識了小九多久?半年?一年?”
夜冥十分嫌棄地掃過莫安生平平如也的胸,“現在還是個孩子樣,以前更是個孩子樣,小九對個孩子,有憐惜有欣賞有寵溺朕信,若說你對他重要到他願意爲了你與朕反目,朕不信!”
“國君,您可別忘了,前些天我之所以敢抗旨,那可是因爲有王爺在背後撐腰,若沒有,我孤身一個小女子,怎敢跟國君您作對?”
“朕心裡清楚,小九是爲了先前朕懷疑他謀反的事而對朕不滿,所以纔會同朕對着幹!”夜冥冷聲道:
“朕是天子,是北夜的王,就算有錯,北夜臣民也只能接受!所以朕絕不能姑息小九的抗旨行爲!
而你,便是朕向他示威的最好工具,朕要讓他明白,這北夜是朕的,朕絕不許有人違背朕的意願!”
夜冥說完,手下毫不留情,抓住莫安生的衣襟大力一扯,半邊潔白無暇吹彈可破的肌膚,露在夜冥眼中。
他露出淫穢的眼神,聲音裡帶着噁心的慾望,“看來朕的決定是正確的,光這身肌膚,就夠讓人流連忘返了!”
他的手像蛇一樣,滑上莫安生裸露的肩,輕輕摩挲,像**一件上好的瓷器。
莫安生渾身陣陣雞皮。
她強忍着想尖叫的衝動。
因爲她知道,這樣會更刺激夜冥的獸性。
她也不敢再說什麼挑釁夜冥的話,面對一個慾望已起的男人,在這個時候,越挑釁越瘋狂。
莫安生忍着將衣衫拉攏的衝動,手緊握成拳,冷冷道:“國君,小女今年十三,聽聞長公主今年十二,比之小女,僅僅只是小了一歲!對一個跟您女兒一般大小的小孩子,做出這種事,您不覺得羞恥嗎?”
夜冥**的動作暫時停頓,“朕的長公主確實只比你小一歲。”
他再次攫住她的下巴,嗤笑一聲,“你不過一下賤的平民女子,憑什麼跟朕的長公主相比?而且你全身上下,除了身形,哪一處讓人覺得你只有十三歲?”
夜冥鬆開她,狠狠將她推倒在牀上,欺身而上,冷酷道:“別想着再拖延時間了,朕知道你想等着小九來救你。
朕勸你別再妄想,就算小九知道了,也沒有這麼快能進來這裡!你若乖乖配合,朕保證好好疼你,若還想動小心眼,別怪朕不懂憐香惜玉!”
他的雙手毫不留情地狠狠壓着她的雙臂。
莫安生動彈不得。
心裡暗暗叫苦。
並將夜九歌從頭到尾狠狠罵了一遍。
你個該死的混蛋,怎麼還不來?
今天本姑娘要是被這個噁心的傢伙佔了便宜,本姑娘絕對跟你沒完!
夜冥的頭慢慢俯下,像逗弄已落入網中的獵物般,一點也不急。
莫安生將頭扭向一邊,緊閉的雙眼表示她的抗拒。
沉重的呼吸聲越來越急,越來越近。
就在快要接近的霎那…
怦地一聲巨響,是厚重的木門倒在地上的聲音。
門開了。
莫安生的頭扭向的是門這邊。
聽到聲音,迅速睜開眼。
只見一道人影像一道光一樣衝了過來。
緊接着,她身上一輕。
“大膽!”夜冥剛從意亂情迷中清醒過來,便被人從後面揪住衣衫,拎到了牀下。
等他怒喝出聲,站穩後,看到眼前這男子,怔住了,下意識問道:“你…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難道聞名五國的北夜皇宮守衛,在他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嗎?
那他這麼多年隱藏的實力,到底可怕到了什麼程度?
夜冥背脊一涼,戒備地看着他防備了多年的九皇弟,夜九歌。
夜九歌沒有看他。
在見到莫安生的剎那,他的眼裡心裡已容不下任何人,只有紅着眼眶渾身輕顫的莫安生。
他快速將外衫除下,披在莫安生身上,將她緊緊裹住,用力摟在懷中,低聲不斷道歉:
“沒事了,阿安,對不起,阿安,是九哥的錯,九哥沒能好好保護你!”
莫安生原本沒有那麼怕。
作爲一個現代人,若被一個噁心的人強迫了,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她沒想過哭哭啼啼的要死要活。
可看到夜九歌的瞬間,她不知道爲什麼,她的眼眶不自覺就紅了。
在夜九歌將她摟在懷裡,用自責的聲音不斷道歉的時候,莫安生心裡突然感覺到了委屈。
就像一個剛學走路的孩子摔了一跤,本來若沒有人關注,她肯定沒事人般,爬起來繼續走路,好像之前根本沒摔過。
可若她的媽媽來了,爸爸來了,疼愛她的人來了,她肯定會哭鬧個不停,要讓愛她的人哄她,關心她。
莫安生現在就像那個摔倒的孩子。
原本打算爬起來後繼續前行,可現在突然知道有人在心疼她。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瞬間打溼整張小臉。
莫安生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她邊哭邊捶打夜九歌,“嗚嗚,都怪你!把我騙來北夜,害我差點被人欺負!你是個壞人,我再也不相信你,我要回錢陵!嗚嗚…”
夜九歌從未見過莫安生真哭過。
在他心中,她一直是自信的、慧黠的,萬事難不倒,勇無面對一切,還有那麼一點點霸氣的。
他從未見過她這麼脆弱的一面,哭得像個孩子般,抽抽噎噎的,這讓他的心都碎了。
夜九歌不斷自責,“對不起,阿安,是九哥錯了,九哥答應你,過幾天就帶你回錢陵好不好?”
“不要!明天!我明天就要會錢陵!”莫安生哭着反駁。
“好,明天,九哥明天就帶你回錢陵!”夜九歌忙改口保證。
莫安生這才安靜下來,靠在他懷裡,身子一抽一抽的。
“皇兄倒是不知道,原來小九是這麼憐香惜玉的一個人!”
夜冥的聲音,在身後冷冷響起。
夜九歌放開莫安生,轉過身來,將她擋在身後。
屋子裡在剛剛莫安生哭泣的時候,不知何時多了許多人。
皇宮暗衛,以及追着夜九歌而來的王府的人。
屋子裡分成了兩派。
一派以夜九歌爲首,一派以夜冥爲首。
“小九,你擅闖皇宮已是死罪,如今還要公然與皇兄作對?”夜冥先發制人,面含怒容,身上王者氣勢盡展,“快讓你的人束手就擒,朕可以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站在他對面的夜九歌沒有出聲,只一雙眼沒有表情地看着他,將心中所有的怒與傷全部掩藏在平靜的面色下。
而夜九歌身後的人,則一個個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夜冥心裡一驚,厲聲道:“小九,你這是謀反,你知不知道?”
夜九歌微一拱手,看似屈從,但在夜冥身邊的人看來,此時夜九歌的氣勢對比夜冥,有過之而無之及,“國君,臣不敢!”
國君?臣?夜冥微楞之下,很快反應過來,心中冷哼一聲,既然你要撕開臉面不講兄弟情,那更好!
“不敢?九王爺,你不敢都可以帶着你的人夜闖皇宮,要是敢的話,豈不是要拿刀駕在朕的脖子上?”
“國君,阿安是臣的女人,她有難,若臣不能相救,枉爲男人!”夜九歌淡淡道:“如今阿安已找到,臣想帶她離去,請國君放行。”
“離開?你將皇宮當成什麼?你王爺府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夜冥怒哼兩聲,高聲道:“未得朕允許私自帶刀闖入皇宮在先,如今又對朕大不敬在後,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
夜九歌,看到已故父皇母后的份上,朕再次提醒你:速速放下手中武器束手就擒,朕可以饒你一命,否則殺無赦!”
夜九歌站着沒動,似乎早就料到夜冥會如此說。
夜冥連連冷笑,後退兩步,“玄一,殺!”
“是!”
話音剛落,兩邊人影同時飛出,互相糾纏在一起。
刀光劍影,手起刀落,莫安生根本看不清楚,只聽到不時傳來悶哼聲,以及人身體倒地的聲音。
夜九歌捂住了她的眼睛,柔聲道:“阿安,別看,會嚇着的!”
莫安生眼前一黑,心中吐槽:本姑娘纔沒那麼不經嚇好不好!
但想起剛剛在他懷裡哭成那樣,又不好意思讓他鬆開雙手。
很快,莫安生聽到玄一焦急的聲音,“國君,請速離開!”
看來是夜九歌這邊佔了上風。
夜冥何嘗不想離開,可一他是國君,二來夜九歌的人已經攔在了門口,就算他想離開,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離開!
這個地方是皇宮內一處偏僻的地方,平時很少有守衛巡邏至此。
所以打鬥到現在,除了他先前安排的人,沒聽到宮裡其他人的聲音。
但夜九歌到底是如何進來的?若直接衝進皇宮,定會驚動宮中御林軍纔是。
可到現在爲止,沒有一個御林軍出現。
難道夜九歌與宮中御林軍勾結,讓人放進來的?
夜冥後背一涼,與此同時心裡後悔起來,早知道就該殺了那個死丫頭,一了百了!
不過小半個時辰,夜冥的這邊的人傷的傷,被抓的被抓,只剩下夜冥一個,孤零零站在一邊。
場上戰鬥結束,夜九歌站起身,徑直走到了夜冥面前。
夜冥腿一軟。
若此時夜九歌殺了他,再將所有他帶來的暗衛殺掉,那他就可以取他而代之!
“小九,你是想殺了皇兄,自己登上皇位嗎?”夜冥的聲音強硬,仍然展示着身爲王者的氣度。
然而突然由君臣的稱呼,重新改爲兄弟的稱呼,已泄露了他心裡的緊張。
莫安生心裡不屑哼一聲,這是想打親情牌?
夜九歌道:“國君,臣對皇位從來沒有任何企圖心,七年前是,現在也是!”
“那你現在將皇兄所有的人抓起來,又是想幹什麼?”夜冥冷聲道。
“殺了他!王爺!”追隨夜九歌而來的董叔情緒激動,在夜九歌還沒出聲前,大吼道:“殺了他,就可以爲咱們死去的兄弟們報仇了!”
他這一喊,跟着一起來的人個個都喊了起來,“王爺,殺了他,否則後患無窮啊!”
滿屋子充斥着憤怒的聲音,吃人的眼光,激昂的情緒。
夜冥慌了,他一把扯開身上的衣衫,高聲道:“小九,你還記得皇兄胸口上這道疤嗎?
這是當年皇兄爲了救你而被賊人刺中留下的,太醫說,若是這傷再偏半毫,皇兄定會性命難保!
因爲這傷,皇兄當年在牀上足足躺了三個月纔可以下牀,從那時到現在,只要颳風下雨,這傷口便隱隱作痛!
這份救命之恩,你難道忘記了嗎?皇兄可記得你當年曾親口許諾:你這條命是皇兄的,以後皇兄什麼時候要,你就什麼時候還給皇兄!
還有父皇母后的遺言,父皇臨死前,讓你要好好聽皇兄的話,母后的遺言中,也說了讓你不要同皇兄作對,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所有人怔怔看着夜冥左胸前的傷疤。
那道傷疤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仍然猙獰恐怖,顯示着他當年曾經面對的兇險。
原來這便是夜九歌無論如何也不肯與夜冥作對的原因!
因爲他的命是他救下的,而且是捨命救下的!
董叔閉上了嘴,其他人也閉上了嘴。
夜九歌怔怔看着夜冥胸前的傷,他伸出了手。
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摸一摸。
那是他大約六歲時候的事情,記得從五歲起,從他發現皇宮有一處狗洞,從那爬出去便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時,那裡便成了他時常光顧的地方。
他常常瞞着宮人,一個人偷偷溜出去。
後來皇兄知道了,每次都攔在那裡不讓他出去,告訴他外面很危險,告訴他,如果他受了傷,父皇母皇和皇兄都會很傷心。
可是皇兄拗不過他,便時常偷偷和他一起出去。
但那時候皇兄已經十七歲了,有許多課業,還要學習如何處理政務,能陪他出去的時間很少。
他便和皇兄約定,每次出去前,必定告訴皇兄,而且最晚半個時辰內一定回來。
若不回來,皇兄再派人去找人他。
有一次,他出去的時候,遇到了幾個人販子,那時候他天真不懂事,傻傻地跟着人走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跑不掉了。
是皇兄親自出來找到的他!
皇兄怕被父皇母后發現責備他,只帶了兩個小太監出來。
對方人多,不肯放人,幾人糾纏的時候,有個人不小心刺傷了皇兄。
這個傷,便是當時留下的。
皇兄躺在牀上的那幾個月,他乖乖地呆在宮裡,哪裡也沒有去,每日裡陪着皇兄聊天解悶。
並向他保證,他的命是皇兄救的,他的命就是皇兄的,等他長大了,定要保護皇兄,幫皇兄分憂!
從那時起,他開始勤練武功,勤於學業,漸漸展現出異於常人的天賦!
或許,也就是在他開始逐漸展露出他的能力時,當父皇看他的眼神,不再是看心愛的小兒子,而是帶着審視未來皇位接班人的態度時,皇兄開始變了。
對着他仍是笑,笑容裡卻多了勉強。
直到父皇突然去世,北夜突然動亂,他臨危受命,平了內亂回來後,母后去世,一切就徹底變了。
夜九歌從回憶中回過神,“皇兄,臣弟一直記得你的恩情,所以這麼多年來,一忍再忍!
可皇兄從臣弟回北夜的那一天起,甚至是更早前,就已經再策劃如何殺死臣弟!
先是用溫情迷惑臣弟,對臣弟委以重任,接待四國使臣,負責寢陵修建,還認真地幫臣弟選王妃。
再用虛僞的態度迷惑外祖母大舅一家,以及已故外祖父曾經的門生們,讓他們以爲皇兄你這次是真心想要改過!
最後收買小姨母和小舅,讓他們接近臣弟,在臣弟府中放上龍袍和謀逆的書信,藉機誣衊臣弟謀反,想將臣弟以及與臣弟有牽連的人,通通一網打盡!
這一切的一切,臣弟本想不計較,可皇兄您對阿安所做的事,徹底觸到了臣弟的逆鱗!
阿安是臣弟心愛的女人,重要過臣的性命,無論是誰想動她,臣弟絕不會輕易放過,包括皇兄你在內!”
“所以你現在是爲了一個女人,要殺了皇兄?”
“皇兄,當初皇兄你救了臣弟一命,這份恩情,臣弟無論如何是要還的,所以臣弟不會殺你!
不過,臣弟也絕不會給機會皇兄你,再來傷害阿安還有外祖母舅父一家!”
“你想做什麼?”夜冥突生不安,“不,你做了什麼?”
“前幾天戶部尚書和龍大將軍的罪證,皇兄還記得嗎?”
夜冥神色劇變,“是你?是你僞造了罪證?”
“皇兄多心了,那些罪證確鑿,並不是臣弟僞造的,臣弟只是讓人將它呈在了皇兄的龍案面上!”
“你的意思是說,你早就抓住了那些人的罪證!”
“是的。”夜九歌直接承認,“不止是他們,是整個北夜朝堂所有官員,不管是他自己,還是他族中人,只要曾經犯過事,其罪證都在臣弟手中!”
“全部?”夜冥傻眼了。
“倘若皇兄仍是一意孤行,那臣弟會將所有官員的罪證擺出來,到時候北夜便會出現兩種情況:
一,皇兄清除所有官員,讓北夜無一人能爲官,只有皇兄一人,二,所有北夜官員爲了保住性命,暗中合起來反了皇兄!”
夜冥鐵青着臉,“你這是威脅皇兄?”
“皇兄,這是臣弟最後喚您一聲皇兄!”夜九歌沒有直接答他的話,“請國君謹記,臣告退!”
他恭敬一行禮,沒等夜冥的回覆,轉身抱起牀上的莫安生,徑直朝門外走去。
夜冥沒有出聲喚他也沒有攔他,因爲他知道攔不住他。
夜九歌的表情,只有在見到他傷口後的瞬間,有過片刻的軟弱。
而後,他對他曾經的崇拜、景仰、不解、怨恨,通通都消失了。
像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夜冥想起夜九歌臨走前說出的話,心裡又氣又恨又無可耐何。
——
夜九歌抱着莫安生,悄無聲息地離開皇宮,回到了王府。
直到將她放在牀上的那一刻,他還不願意放開她。
莫安生能感覺到他身體的輕微顫抖。
她心中的害怕與委屈,在夜九歌到來,用他的衣裳裹住她,摟她入懷的那一刻,已經宣泄完了。
因此此時到了牀上,還被夜九歌摟着,她有些不自在。
“九哥,我沒事,你可以放開我了。”
夜九歌的頭埋在她頸窩處,悶聲道:“阿安,我會負責的。”
“我沒事,不用你負什麼責,明天讓我回錢陵就行了。”
夜九歌沒有接她的話,將頭從她頸窩處擡起,眼神堅定地再次重申,“阿安,九哥會負責的!”
“負什麼責?”莫安生不解地問了一句。
對面男子的眼,灼灼盯着她,那裡面的火花讓她無法直視。
在她移開視線的時候,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阿安,你心裡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