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裝什麼蒜?”捕快裡一個脾氣暴躁的大聲怒道:“你哥哥私通盜匪,策劃了睛蓮樓事件之後不知所蹤。
如今我大哥親自前來調查此事,你讓咱們等了這麼長時間不說,還說你不知道要去哪?”
莫安生垂下眼眸,擋住裡面的情緒,“小女離開錢陵已久,昨日纔回來,哪知什麼睛蓮樓之事?更遑論我哥哥的下落了。”
“你們是兄妹,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剛剛出聲的那個捕快怒道。
“這位官爺,小女與哥哥是兄妹,倘若小女知道這錢陵出了事,會這麼傻跑來自投羅網?”
那捕快還想出聲,爲首的那人,伸出一隻手製止了他。
“莫小姐說得沒錯,不過你哥哥不將此事告訴你,想必是爲了你好,不想將你牽連在裡面,間接說明你們兄妹感情甚好。”
爲首那人道:“你哥哥莫安私通盜匪,罪大惡極,莫小姐你必須配合官府,將你哥哥找出來,將功贖過!”
“若不配合呢?”
“不配合?”爲首那人冷笑了一下,“那就別怪兄弟們不客氣了!”
這話一出,兩邊人馬頓時緊張起來。
“小女可以…”莫安生正想先答應下來,再談條件,外面突然傳來趙叔顫抖的聲音,“小姐,秦王殿下來了!”
秦王殿下?莫安生以及屋裡莫宅衆人愕然不已,他怎麼會來?
幾個捕快則明顯面色更沉了。
特別是那個首領。
莫安生驚愕過後,道:“趙叔,有請秦王殿下。”
風澈突然到來有什麼目的,沒人知道,但他的身份不容怠慢。
很快,有腳步聲由遠而近,不疾不徐。
趙叔在前邊帶路,他佝着身子,渾身不可見地輕顫,可見風澈的到來,讓他受到了不少驚嚇。
“秦王殿下,這邊。”他努力讓自己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風澈微頷首,雙手交叉在背後,閒庭信步而來。
他一出現在正廳門口,整個莫宅似乎都光亮了起來。
一身月白色的長袍,質地高貴,做工精細,一看就知不俗。
透明清澈的雙眸,不染塵世的絕世容顏,高挺的鼻樑,斯文瘦弱的身形。
如一幅絕世名畫,如世上最動人的風景,向着衆人款款而來。
走過的每一塊地,踏過的每一塊磚,都因爲他而珍貴光亮,散發着淡淡的脫俗的光彩。
莫安生最先注意到的,是風澈的眼睛。
那雙向來沒有溫度,帶着蒼天般悲憫情懷的雙眸裡,意外地出現了人間煙火,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
而那星星之火,在看到她的某個瞬間,突然間讓她有種冰山下埋着火山的錯覺。
似乎只差一個契機,火山爆發,那覆在上面的冰塊,隨時會消融而消失不見。
當莫安生想細看的時候,風澈的眼移向了別處,恢復到一貫的冰冷。
他對着幾個捕快一拱手,面露笑容,如和風細雨,“秦捕頭,各位捕快,辛苦了。”
“見過秦王殿下!”幾個捕快並沒有下跪,而是行了簡單的禮。
秦捕頭道:“秦王殿下,卑職有公務在身,請恕卑職等的無禮。”
他態度恭敬,語氣卻不怎麼恭敬。
“秦捕頭客氣!”風澈微笑道:“本王聽說好久未見的朋友回了錢陵,特來敘舊,並非有意打擾秦捕頭辦公,請秦捕頭見諒。”
“秦王殿下消息倒是靈通。”秦捕頭淡淡道,話語裡暗含譏諷。
莫安生微一挑眉,看來這個什麼秦捕頭,與風澈不是太對盤。
倒是不知他的後臺是誰,一個小小捕頭,居然敢與當今王爺作對,不知是誰給他的膽子。
風澈沒有理會秦捕頭的暗諷,微一扭頭,細長雙眸看向莫安生,眼裡偶爾跳躍着火光,“阿兮,讓本王給你介紹一下。”
阿兮?莫安生默默一抖,咱倆有熟到這種程度嗎?
莫宅裡其他人不由齊齊看向她,特別是封嵐,眼裡的八卦都快按捺不住了。
風澈繼續道:“自睛蓮樓一事後,錢陵府尹及其手下,包括白都司全部調職的調職,革職的革職。
新上任的錢陵府尹姓秦,這位是同樣新上任的秦捕頭,曾在安平侯手下任職,此次調來錢陵,主要是爲了徹查睛蓮樓之事的幕後黑手。”
府尹姓秦,秦捕頭,安平侯手下,暫時調職。
莫安生迅速地整理出這位秦捕頭的身份:他安平侯的人,即當今皇后二皇子的人,與秦府尹是親戚。
也就是說現在整個錢陵,都被控制在二皇子手中?!
風澈雖爲秦王,但從星雲過往的歷史來看,他與星雲皇帝以及幾個皇子明顯是競爭敵對關係,所以秦捕頭對他,只有表面上的禮貌。
“原來是這樣。”莫安生裝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小女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秦捕頭海涵。”
“海涵不敢當!”秦捕頭拱手道:“請莫小姐配合秦某的調查即可!”
莫安生露出苦笑,“不是小女不想配合,實在是小女不知如何配合!”
先前嗆聲的捕快再次出聲,“你只需跟咱們去一趟衙門,自然就知道如何配合了!”
莫安生還沒出聲,風澈插嘴,言語半含犀利,“秦捕頭,聽你手下人這話裡的意思,是打算恐嚇,還是打算屈打成招?什麼叫只要去到衙門,自然就會知道如何配合?”
秦捕頭瞪了一眼嗆聲的那人,那人訕訕地縮了縮脖子。
他拱手道:“秦王殿下,莫小姐,兩位誤會了!在下的人剛纔沒表達清楚,他的意思是說,這裡人多口雜,不方便談正事。
若去到衙門裡,有專人問話,專人做記錄,莫小姐只需如實回答,就是在配合官府了。”
風澈微笑道:“莫小姐身爲閨閣女子,隻身前往衙門有毀清譽,不知秦捕頭有沒有替莫小姐考慮到這點?”
秦捕頭面色一沉,“秦王殿下…”
風澈打斷他的話,“秦捕頭,依本王之見,要麼秦捕頭在莫宅裡錄口供,要麼找到確實的證據,證據莫小姐與她哥哥莫安之事有牽連,再來莫宅光明正大地抓人!秦捕頭覺得如何?”
“秦王殿下,”秦捕頭咬牙切齒,“在下此行爲執行府尹大人交待的公務,請秦王殿下勿打擾卑職辦公!”
風澈臉一沉,身上皇家氣勢散發開來,不怒自威,“秦捕頭,你是在指責本王濫用職權,阻你辦公?”
面對如此威壓,秦捕頭渾身一凜,隱忍道:“卑職不敢!”
“不敢就好!”風澈冷哼道:“本王身爲星雲國的王爺,身爲皇室中人,有保護星雲臣民的責任,絕不允許有人濫用皇室威嚴,朝廷權利,放任真正的罪人不去追查,而是爲了交差胡亂屈打成招!”
這話說得有些誅心,似乎在指責秦捕頭以往行事都是爲了交差,而胡亂抓個人再屈打成招似的。
秦捕頭面色更黑了。
他此次前來,想帶走莫安生,本就是沒有立場的,只是想着莫安生一個弱女子,用官威壓一壓,估計就能將人帶走了。
結果身形年齡看起來確實是弱女子,但說起話來柔中帶剛不說,還來了一個秦王殿下摻和其中。
有他秦王殿下從中阻礙,這下他想帶人走的願意,看來是落空了。
“卑職等一向是按證據辦事,絕無胡亂抓人濫芋充數之事。”秦捕頭雖心有不甘,但在看清楚形勢後,立馬自動找臺階下。
“莫小姐,秦某急於破案,剛纔思慮不周,不知貴府可有安靜之處,秦某想問莫小姐幾句,關於你哥哥莫安的事情。”
“謝謝秦捕頭替小女着想,小女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莫安生對着他感激一行禮,道:“請隨小女去書房。”
然後對着程天和道:“天和,幫忙招呼秦王殿下。”
又對着風澈道:“秦王殿下,小女先行告退了,招待不週之處,還請諒解。”
風澈輕聲道:“不用害怕,阿兮,你好好陪着秦捕頭錄口供,本王在這裡等你出來。”
這話一出,連秦捕頭都怪異地看了兩人好幾眼,一雙眼掃來掃去,似在判斷二人的關係。
莫安生忍着衆人驚詫的目光,對着風澈行禮,“謝秦王殿下。”
她說完,主動往書房方向走去,秦捕頭和他幾個手下跟在她身後。
風澈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直到完全消失看不見,才慢慢轉過身子。
程天和咳嗽兩聲,“秦王殿下,請這邊坐。”
他先前在北夜九王府裡,與夜九歌打過幾次交道,從最初的驚惶不安,到明白王爺也是個人,吃喝拉撒照全。
漸漸地,敬畏之心依舊,不過那份驚惶就淡了許多。
如今面對主動前來的風澈,所以暫時還能保持得住自己的氣度。
這般不卑不亢,風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小紅,上茶!”程天和對着外面吼了一嗓子。
很快地,一個丫鬟端來了茶水。
她進來後,偶爾一擡頭,見到風澈的容貌後,腳下一滯,差點摔倒。
沒用的丫頭!程天和心裡翻個白眼。
丫鬟面色紅紅地上了茶。
風澈禮貌道謝,讓那丫鬟面上更紅,紅得似血。
秦捕頭跟着莫安生進書房沒多久,就黑着臉出來了。
莫安生跟在後頭,面露微笑,神情不變。
她恭敬地將人送到大門口,“秦捕頭,以後若還有想知道的,請隨時來找小女,小女定會知無不言。”
秦捕頭哼了一聲,拱手告辭。
出門後,剛剛一直嗆聲的捕快道:“頭兒,那丫頭太滑溜了,一說到重點,就裝出一臉的天真無邪,只會說不清楚,倒是一直想套咱們的話!
依小的看要不這樣,等天黑了,小的偷偷溜進來,將她打暈了帶走。”
“你懂什麼?”秦捕頭本就心情不鬱,聽到手下人胡亂出主意,更加來火,“這莫宅里布置着機關陣法,你看不出來嗎?
從進門的時候,那個看門的就一再提醒咱們要跟着他走,不要隨意亂闖!
到時候你半夜跑來莫宅,人沒帶走,反倒被困在這陣中,被秦王殿下抓到把柄,豈不是害了二皇子殿下?”
捕快被訓,不敢大聲反駁,只小聲不服氣地嘀咕一聲,“那陣法哪有那麼厲害,依小的看,就是用來嚇唬嚇唬人的!
還有秦王殿下又不會在莫宅裡過夜,怎會被他抓到把柄?”
秦捕頭這下更火了,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向那捕快,捕快躲都不敢躲,被拍個正着,“你個蠢傢伙!
那莫小姐昨晚纔到錢陵,今早秦王殿下一大早從金都趕過來,若說兩人之間沒有關係,誰信?
還有陸小公子,一向與莫宅中人交好,要不是因爲如此,這睛蓮樓之事,怎會拖到現在?
被關中裡面的呂小云,刑也動不得,還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皇上不心疼秦王殿下,但皇上必須給陸小公子面子!
皇上要給陸小公子面子,二皇子就得給,二皇子要給,咱們就得依着上面的指示來!聽懂了沒有?”
捕快開始被打懵了,聽到秦捕頭的分析後,舔着臉諂媚道:“頭兒英明!小的身份有限,不像頭兒能跟上面搭上關係,能知道這麼多內幕!以後頭兒說一,小的絕不說二,誓死跟着頭兒混!”
秦捕頭被他這一番吹捧,這才面色好了些。
只不過心裡卻更煩了。
陸小公子與莫宅有關係,如今秦王殿下襬明車馬,表示他與莫宅關係匪淺,意思是不是說,陸小公子與他是同一戰線?
或者反過來說,倘若陸小公子身份過了明路,秦王殿下又支持他的話,這…對二皇子十分不妙啊!
秦捕頭一想明白,決定立馬將今日的情況以及分析向上彙報,由上面定奪接下來該怎麼做!
——
莫安生送走秦捕頭後,回到了正廳,風澈正坐在廳裡,悠閒地喝着茶,像個主人般,一點也沒有客人的拘謹。
反倒是程天和,一臉尷尬。
他雖不懼與風澈相處,然而兩人第一次見面,實在不清楚對方底細,也不敢輕易拿與普通人相處的那一套出來糊弄風澈。
其實最關鍵的是,程天和能敏感地感覺到,風澈雖然面上神情溫和,一直在微笑,但那笑容裡掩飾不住的疏離,表明他並不想與人套近乎。
所以程天和才識趣地閉上嘴,只坐在那裡,尷尬陪着。
莫安生一來,程天和大大鬆了口氣,他站起身,“小姐。”
“天和,你先下去忙吧。”莫安生對他一點頭,見程天和對着風澈拱手告辭後,才轉過身。
“秦王殿下,這邊請!”
“阿兮請帶路!”
莫安生擠出笑容,“秦王殿下,小女與您並不是太熟,還請您喚小女莫小姐,免得讓人誤會。”
“一回生,二回熟!”風澈微笑道:“本王與阿兮你可不止見了兩回。”
莫安生楞住,他竟然對她的請求視若無睹!
她一扭頭,不再出聲,默默地帶着風澈去到書房。
這種無聲地抗議並沒有惹怒風澈,反而讓他雙脣抿得更深。
推開書房門,莫安生對外喚了一聲,“小紅,送幾杯茶水進來。”
“是,小姐。”
小紅一看又是給剛剛那個俊美的公子送茶,茶還沒送來,臉先紅了。
“秦王殿下請坐。”莫安生伸手示意。
她這一伸手,露出一小截白玉般的皓腕,還有纖細白嫩的手指頭。
風澈不由在那上面多停留了兩秒。
“阿兮請坐。”
莫安生沒有察覺,一伸手之下,很自然地收回了手,人也順勢坐下。
她坐下後,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小女在北夜時,收到秦王殿下派人送來的口信,說是睛蓮樓一事,已經找到了證據,可以證明哥哥的清白,不知證據在哪,又是什麼?”
風澈對她如此直白地問到這個問題,絲毫沒有詫異,對於她仍將莫安與莫阿兮分爲兩人,也不甚在意。
“本王雖有證據,但卻無法拿出來作證。”
“爲什麼?”
“因爲本王的證據,是根據暗中查探到的消息推斷而來,暫時並沒有十足十的明面上的證據!”
莫安生沒想到他所說的證據,居然只是推斷,心中微有些愕然,面上卻不顯,“請秦王殿下詳細說來聽聽。”
風澈道:“睛蓮樓事發前幾天,錢陵的流民,是本王讓人引來的。”
莫安生大吃一驚,“什麼?”
當時事發時,她知道事情十分蹊蹺,不過後來收購南街,又聽到程天和出事,與夜九歌心急趕往北夜,對於睛蓮樓之事,並未再深想。
“流民是本王引來的,目的也是想讓他們在副會長選舉成功後,在慶祝宴那天包圍睛蓮樓,然後本王派兵來解圍,博得五國商會內各大當家的好感。”
風澈沒有絲毫隱瞞,“但最後包圍睛蓮樓的那批人,並不是當初本王引來的那批流民。”
莫安生皺起眉,她記得當日朱子健夜九歌都說過,那是訓練有素的一隻隊伍,根本不是流民,而且夜九歌正是發現了錢陵城外的流民屍身,才知道出了問題。
如今看來,與風澈說的倒也吻和。
“那秦王殿下查出來是什麼人了嗎?”
風澈搖搖頭,“那批人本王追查了許久,一直查不到下落。但是,在追查的過程中,關於幕後之人,本王心裡倒是有數。”
“是誰?”莫安生屏着呼吸。
風澈淡淡地扔下一個炸彈,“當今皇上風淳光!”
“皇上?”莫安生被口水嗆了一下,“他爲什麼這麼做?”
“本王猜應該是爲了對付本王。”風澈道:“錢陵被困那日,城中兵馬突然被調走,事發之後,在金都述職的錢陵府尹以及衆位錢陵官員,雖然降職地降職,停職地停職,但並沒有人因此受到嚴重的懲罰。
特別是錢陵府尹,調往了星雲最偏遠的白江城,現任朝廷中的太師大學士都曾去白江城歷練過,表面是降職,實是明降暗升。
若說這中間沒有什麼問題,本王是不信的,阿兮,你信嗎?”
莫安生冷靜道:“這事與朝廷有關,小女信,但若一定要推到皇上頭上,小女不敢胡亂揣測!”
風澈笑了,“阿兮是在懷疑本王的用意嗎?”
莫安生沒有出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本王與皇上的仇怨,五國皆知,只是明面上還沒有撕破臉而已!”風澈道:“流民事件是本王策劃的,倘若事情敗露,最受打擊的將是本王,而這世上最想本王死的,除了皇上沒有第二人。”
莫安生想起當初救風澈的時候,毒醫楊曾說過他所中的是星雲皇室秘毒。
風澈當時身爲太子,除了覬覦皇位的人之外,沒有人會對他下殺手,而恰恰在先皇去世後,登上皇位的便是當今的星雲皇上風淳光。
從風澈的角度來看,他懷疑是風淳光在背後搞鬼很正常。
但莫安生心底對風澈並不是十分相信,先前副會長選舉時,夏三音以及白芊雨遇到的一系列事情,都跟他脫不了干係。
倘若當時一個不慎,兩人早已身敗名裂。
而風澈之所以這麼做的目的,顯然是爲了與寧王搭上關係,爲他復仇鋪路。
因此對星雲朝廷和皇室並不熟悉的莫安生,決定保持中立的態度,不相信也不否認風澈的話。
暫且在後面留個問號,待日後再來驗證真僞。
莫安生直言不諱,“秦王殿下,小女不想瞞您,因爲小女並不清楚皇室之事,所以請恕小女暫時無法全信。”
風澈微笑道:“本王喜歡阿兮的直率,本王不強求阿兮你現在相信,因爲本王已經開始證明這件事背後之人是皇上,過不了多久,阿兮便會知曉本王今日的推斷是正確的。”
“證明?如何證明?”
“當日睛蓮樓宴客時,裡面有兩個重要的人沒有出現,一個是睛蓮樓的老闆吳冬揚,一個是五國商會的會長溫竹青。
在事發後的第二天,本王同時派人去查這兩個人,發現他們兩人之間沒有過交集,卻與聞太師府中的某位管家有過交集。
聞太師是朝中有名的中立派,只支持最後成爲皇上的人,從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所以本王認爲,吳冬揚與溫竹青,是皇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說,五國商會表面上是不受各國控制的商人,實際上暗中早已被操控在星雲皇上手中?”
莫安生覺得完全不可思議。
風澈點點頭,“沒錯。”
莫安生閉着眼,腦子裡飛快地消化着風澈剛纔說的驚天大事,若是真的,那五國商會還是原來的五國商會嗎?
等等!她猛地睜開眼,“不對!倘若五國商會一早就控制在皇上手中,爲何星雲的發展比其餘四國還要慢?除了北夜,大明大雍葉耶,這三個國家,哪國經濟都比星雲發展得快。
所有人控制五國商會的目的,都是爲了斂財!皇上控制了五國商會,卻沒有利用它來斂財,那是爲了什麼?
或者說,他斂了財,那些財都進了他的口袋?但他做爲一個皇帝,要的是星雲國的富裕,要的是稱霸五國,光要銀子來幹什麼?
用來訓練軍隊了?就算所有掙來的銀子都用來訓練軍隊了,那跟利用商人發展星雲民間經濟根本不衝突。
這一點,實在是解釋不通!”
“這一點,本王同樣想不通!所以,本王做了一個決定,以此來證明,即使想不通你剛剛所說的那些問題,也能證明這幕後之人是皇上!”
“什麼決定?”
“派人刺殺五國商會會長溫竹青!”
“什麼?”莫安生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風澈面色不變,“半個月前,本王已經派人去刺殺溫竹青,估計這幾日就會有消息回傳。
待溫竹青死後,商會內肯定要在第一時間選出新會長,錢陵城中五國商會的商人,以及有可能成爲下一任會長的人,本王會派人密切監視其行蹤。
假設本王剛剛的推斷是正確的,那麼溫竹青突然死掉後,必定亂了皇上陣腳,他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尋找適合控制的下一任商會會長人選。
只要到時候皇上的人,與那些會長人選有接觸,便可以證明本王的推斷沒有錯!”
莫安生再次沉默了。
她的心裡卻是波濤洶涌。
風澈的證明方法很殘忍。
但是,很有效。
是與不是,對他來說,都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若是,他可以成功地將五國商會內所有人拉到他這一邊;
若不是,溫竹青被暗殺後,五國商會亂成一團時,他便可以從中培養自己的勢力,爲將來對抗風淳光打下更堅實的基礎。
莫安生相信,風澈肯定還留有後手,以防萬一幕後之人不是風淳光的時候,他如何能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
她想起之前風澈的手段,忍不住背脊一涼。
無論他做什麼事,成功與否,似乎永遠他都會是最後的受益者。
然後就這樣一步一步,從一個逃離在外的前太子,逐步走進了星雲衆人的視野,甚至於讓一部分人的眼光停留在他身上。
莫安生忍不住擡眼看向風澈,心裡疑惑更深。
他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她,又是爲了什麼?
想讓她站在他那邊?或者說想通過她讓夜九歌站在他那邊?
又或者想通過她,讓陸辰年站在他那邊?
莫安生忍不住蹙眉,她覺得她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正想開口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王爺!”
是被風澈留在外面的巨衛。
“什麼事?”
巨衛沒有出聲,看來是沒法當衆說出來的事情。
莫安生站起身,“既然秦王殿下有要事,小女先將這書房讓給您暫用!”
“阿兮,不必,本王沒什麼事好瞞你!”
莫安生楞了楞,張着嘴沒來得及問他話裡的意思,風澈已轉頭面向房門,“巨衛,進來。”
儼然將書房當成他自家的書房般。
莫安生撇撇嘴,坐下了。
巨衛拿着一個紙條,來到風澈身邊,雙後舉高,“王爺,剛到的飛鴿傳書。”
風澈伸手接過,緩緩展開。
看完後,遞給莫安生,“阿兮,你瞧瞧!”
莫安生本不想接,偏又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接過來瞧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着幾個字:溫竹青已除。
她震驚地擡頭,風澈脣邊含着笑,對她點點頭。
“下去吧。”
“是。”巨衛應聲而去。
風澈看着一臉震驚的莫安生,微笑,“阿兮想不想第一時間知道本王的猜測對不對?這幕後之人到底是不是皇上?”
“怎麼能知道?”莫安生下意識問道。
“隨本王一起回金都秦王府,每日裡的消息,本王會第一時間與你分享。”風澈拋下誘餌。
倘若莫安生此次回來錢陵,真的只是爲了找出睛蓮樓幕後之人,還自己清白,說不定她就去了。
可她回來的主要目的,根本不是爲了這個。
睛蓮樓的幕後之人是誰,對比一個多月後要發生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到時候,她直接將莫宅所有人帶走就是,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嫌疑人的身份。
莫安生淺淺一笑,“秦王殿下的好意,小女心領了,不過小女身爲女子,恐怕多有不便!”
風澈似乎沒爲料到她會如此果斷拒絕,深深看了她一眼後,淡淡道:“若本王沒記錯的話,阿兮你女子身份曝光後,仍在九王爺府住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這話有些刺耳,莫安生面色一冷,“秦王殿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風澈脣邊微笑再次聚攏,“只是依本王看來,阿兮並不是那種在乎世俗眼光的女子。”
“既然秦王殿下如此坦率,小女也不妨直言爲何會拒絕您的提議。”莫安生道:“小女與阿年是朋友,阿年的身份,秦王殿下不需要小女多說了吧?
他身份特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秦王殿下成爲一路人,小女作爲他的朋友,自然也不能與秦王殿下您成爲一路人。”
“所以你是要站在他那邊?”風澈的聲音時,突然多了一絲銳利。
莫安生沒有被嚇到,也沒有直接答他的話,反而挺直脊背,“秦王殿下,小女相信阿年沒有異心。”
風澈一頓,轉回到原話題上,“阿兮,睛蓮樓的這件事,已經在暗中將本王與阿兮你連在一起了,你不明白嗎?
剛剛那個秦捕頭,想必已經將本王來莫宅的事情上報上去了,到時候無論在大皇子還是在二皇子眼裡,你都是本王的人!”
莫安生毫不在意,“秦王殿下剛剛纔說過,小女並不是那種在乎世俗眼光的女子。”
外人覺得她是誰的人,有什麼關係?只要她自己清楚自己是誰的人,這就夠了!
風澈漸漸握緊拳頭,“那如果他們要對付你呢?你還等着北夜九王爺,不,即將登基的北夜國君來救你?還是說,你打算過些日子就回北夜?”
這話後面一句問得太過私隱,莫安生心時頓生反感。
她冷冷道:“秦王殿下,小女無財無勢,就算被誤認爲是您這邊的人,但值得大皇子和二皇子花費精力來對小女這種人嗎?
至於九哥的事情,以及小女打算去哪,這似乎與秦王殿下您沒有關係!”
她站起身,對着風澈一行禮,雙眸微垂,“秦王殿下,謝謝您今日告訴小女的這一切,不日小女會去金都看望阿年。
若到時候秦王殿下您還願意將消息告訴小女,小女感激萬分,若不願意,小女亦不敢有絲毫怨言!”
她走到門邊,拉開房門,“秦王殿下事務繁忙,小女就不浪費您時間了,請慢走。”
從她起身的那刻起,風澈的眼神就一刻沒從她面上移開過。
他審視着她,眼神銳利。
她雙脣微抿,並不看他,能感受到她一臉的倔強。
她似乎有些動怒了,風澈也動怒了。
他的怒意隨着他的呼吸,從身上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直逼莫安生。
這讓莫安生心裡更不喜了。
本姑娘做什麼想做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只因爲她不願意站在他那邊,所以他就擺臉色給她看?
莫安生冷哼一聲。
風澈霍地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本已擦身而過,卻終是停下來,揹着她,“本王剛纔說的話仍有效!希望你好自爲之。”
“秦王殿下慢走。”
莫安生略一點頭,大聲道:“小紅,送秦王殿下。”
她纔不想送他!
風澈猛地轉身,冷冷看了一眼莫安生。
然而她已轉身朝書房裡走去,只讓他看到她無情的背影。
風澈心中一痛,轉身走了。
—— 北夜國。
莫安生離開東陵的那天,夜九歌去見了臨川侯,向他表達了自己想做國君的意願。
臨川侯先是驚愕地看着他,後來仔細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想做國君的原因。
目前北夜,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三足鼎立。
大皇子佔嫡又佔長,但母族勢力不及二皇子五皇子,三人無論誰想上位,都需要經過極其慘烈地內部鬥爭。
但這樣一來,本就在五國中處於弱勢的北夜,想必更加弱了。
一旦引來鄰國大雍的覬覦,後果不堪設想!
因爲大雍皇帝軒轅戰好戰,五國皆知,他若開始發動進爭,便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如今想快速穩住局面,唯有在民間和朝中都深受愛戴的夜九歌登上國君之位,纔可以順利解決皇位帶來的腥風血雨和動盪。
臨川侯想明白後,應了下來,“九歌,大舅這幾日聯繫朝中大臣,試探一下他們的反應,若有反對者,大舅會盡力說服他們。”
“多謝大舅。”
接下來的幾天,臨川侯四處奔波。
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順利。
夜九歌的魄力智慧還有心胸,那些位極人臣的臣子們都是看在眼底的,甚至有不少從一開始,就希望繼承皇位的是夜九歌,而不是夜冥。
如今夜九歌有意向登基,大部分都表示贊同。
三日後,北夜早朝朝堂上,有大臣提出了請求夜九歌登基的奏摺。
一時間,百官呼應。
讓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的母族,個個措手不及。
此情此景之下,三個家族裡的官員寡不敵衆,不得以跪在了地上。
因爲他們心裡十分清楚,夜九歌確實是未來國君的最佳人選。
在一夜之間大勢已去的情況下,他們不得不同意。
同時又在心時慶幸,只要登基的不是對方,至少他們家族還能延續下去。
夜九歌沒有妃嬪,到時候將家中女兒送進宮,若能獲得夜九歌寵愛,生下皇子,成爲下一任國君的母族也行!
一個家族若想興旺數百年,靠的不是急功近利,而是長遠的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