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韓灼靈力失控的那夜之後, 一切好像又恢復了表面的平靜。因爲失控與師父的話語而低落了幾天的韓灼,在阿鈺的陪伴下,在房間裡悶了幾日後, 也彷彿變得開朗了許多。而阿鈺, 也就是賀蓉, 在那之後便變得時常讓賀昆槿尋不到身影, 日日纏在了韓灼的身邊。見着這年齡相仿的二人相處得十分融洽, 賀昆槿便也就隨二人去了。
時間流逝得飛快,眨眼間武林大會便來到了眼前。柳雁雪如往年一樣,照例代表雪茗谷出席大會, 帶着雪茗谷中人負責起了大會的療傷事宜。至於賀昆槿,則因爲宗主朝鏡不知去了何處, 而擔上了那帶領參加此屆大會的劍宗弟子的任務, 韓灼也如此順理成章地以少宗主弟子的身份與劍宗的其他人混了個面熟。
對於這個神出鬼沒見頭不見尾的少宗主, 劍宗弟子們不能說是不好奇的,可待幾日的相處下來, 他們的好奇卻又被自家少宗主與雪茗谷少主的關係給吸引了去。這不,他們那神神秘秘的少宗主又來到了這會所內雪茗谷衆人所居住的院子,也不曉得他是不清楚雪茗谷少主的房間還是咋地,只見地他愣愣地站在了那庭院內,呆呆地瞧着那一排排的房間, 止步不前着。
房門打開, 柳雁雪輕輕地來到了那發着呆的人的身前, 她牽住對方那滾燙的手, 一言不發地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房間。她輕手合上門, 拉着賀昆槿一同坐在了那算不上寬敞的榻上。
“青兒又在這院子裡發呆了,可還是在想那預知夢的事兒?”將那人兒的雙手一同攏在自己的掌心, “這舉辦武林大會的山莊,當真就是青兒夢中被燒成了廢墟的那一個?而青兒又當真是在我現下住的這個院子的房間內夢到了我?”
“應當……沒錯。”深低着頭,看着那攏着自己的雙手。
“……那個夢,青兒至今是夢到幾回了?”
“從大婚之日的第一次算起,應當有七回了……”反握住了那手背上的手,緊緊捏住,“第五回清晰地夢到了雁兒你,之後便……”
“之後可還有增添些其他細節?可能猜出這一切發生的原因?”
“……沒有。”
“……”將那自責和傷痛着的人兒掀翻在了榻上,一胳膊肘將之攬入了懷裡,“那青兒從現在起,刻刻不理我左右,寸步不離地護着我可好?”
“……好。”
敲門聲適時地響起,寧源在得到兩人的許可後推門進入了房間。她自覺無視了二人的坐姿與那被褥上的褶皺,將一封信遞到了二人的眼前。賀昆槿方伸手觸上那信紙的一角,那信件就被一個飛速閃過的白影給奪了去。
“蓉兒……”賀昆槿揉着眉心一手將那流體似的貓兒捉在了懷裡,“別鬧。”
“喵——”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趴在賀昆槿身上的貓兒抱怨了起來。
“一起看,好不?”無奈之下起身來到桌案前,將信件展開放在了案上,三人一貓就那樣圍在了一張小小的信紙前。
信件很長,甚至圖文並茂着,可開頭卻只是一些來自於身爲哥哥的佘湛對妹妹的基本關切。接下來便簡單地寫到了他奉旨搜查前焱國皇帝的各大行宮之事,其中花費了大量的筆墨描述了他在那既與燚教總壇比鄰、又是皇帝最常前往的一個行宮中所發現的一些事物。
“火魔面具、教主服飾、各類信物、祭品等等,再加上一條直直通往總壇的密道……佘湛如此費力地詳細描述了這麼多,甚至配上了所尋到的各種物件的圖,無非是想告訴我們……”寧源緊緊地盯住了賀昆槿。
“焱國皇帝與燚教主是同一人?”柳雁雪同樣看向了一臉沉思的賀昆槿,“可能嗎?”
“……也不無可能。那教主本就從未在人前露過真實面孔,而當初聯軍攻入燚教總壇之時,總壇上上下下都尋不到教主的身影,或許並不是因爲他逃了,而是因爲他早已被聯軍在皇城給俘了。只是……”賀昆槿的手指按緊了那薄薄的紙片。
“無法將那一身戾氣的燚教教主,與那被燚教扶植的愚笨焱國皇帝聯繫在一起,對吧。”寧源接了賀昆槿的話。
“嗯……”那永遠帶着面具的惡魔連帶着那被強行植入炎蠱時的痛楚,一併絞碾這賀昆槿的心。她下意識地捏住了胸口的衣襟。掐指算算,似乎又快到了那蠱毒發作的日子了呢。
“青兒?”柳雁雪看到了賀昆槿那蒼白的一笑,她正要細究,卻被阿鈺的一聲人叫給打斷了去。
“這個,”一隻圓嫩的貓爪摁在了信紙上的一幅圖片,附身阿鈺的蓉兒在憋了許久後終是發出了人類的聲音,“這個玉佩,我在阿灼那裡見到過。他說那是他家祖傳的,本是一對,另一對卻在他爺爺手中被人給奪了。”
“阿灼的爺爺?等等,”賀昆槿努力地回憶起了那夜韓灼所說過的話,“他爺爺……好似有過一個繼承了靈羽徒弟,最後違反了靈族規定,做了許多大逆不道之事……”
“莫非這燚教教主便是韓師弟爺爺的徒弟?”寧源拍了下桌子,“如此說來便也能解釋得清爲何燚教教主會擁有炎靈力,他又爲何會建立燚教、讓教醫弄出那麼多火種了。”
“大逆不道之事便是指善用靈力建立宗教、干涉一國內政,而且強行剝取靈族的靈力、用之製作火種?”柳雁雪道,“因爲窺探到了常人所不擁有的東西,便想化爲己有,化爲己有了卻還不滿足,便去貪圖更多的東西……如此說來,那燚教此次獵捕靈族,莫不成也是貪圖靈族的靈力?可若燚教教主便是焱國皇帝,那他理應當是早已下了地獄的,他又是如何……”
“此番案件的幕後之手或許真不是那燚教教主也說不定。當初逃脫了聯軍追捕的燚教高層教徒,除了教主,還有一人……”
“那個綠眼魔?似乎總是窺探着教主之位的那個綠眼魔大祭司?”寧源與賀昆槿想到了同一人,“你的意思是說,教主死了,綠眼魔卻逃了,他現今在安國鬧事,就是想複製燚教曾經的輝煌?”
“或許他更多的目的是得到那教主所擁有過的靈力。”賀昆槿將手中的信紙挪了挪,“你可還記得除夕那夜,你說與我們聽的佘湛所寄的第一封信?”
“關於祭壇背後的暗道通向毒蠱窟的那封信?”柳雁雪接道。
“沒錯,從祭壇到毒蠱窟。我近些日子一直在想着,他們既然沒有如我們眼見一般活燃祭品,那他們月月捉了祭品去毒蠱窟會是爲了什麼。而如今這一塊碎片補上,我也總算是想通了。”手指在額心一點,兩個靈羽光點閃現,“爲了這靈力與靈羽。他們約莫是捉了不少靈族,尤其是炎靈族,強行取走了他們的靈羽,再試着強行植入非靈族的體內,而那些祭品便是被植入靈羽的實驗品。”
“違背靈羽原主意願,強行植入靈羽後,會如何?”阿鈺插嘴道。
“……不清楚,但從他們將祭祀與實驗持續瞭如此多年來看,總歸不是有好的後果。”賀昆槿伸手摸起了阿鈺背上那鬆軟的長毛,“教主死了,他成了剩餘燚教教徒之首,怎奈他卻並沒有教主那樣的讓衆人傾倒的炎靈力。於是他便摸索起了那教醫們曾經摸索到的東西,開始獵捕靈族,開始奪取靈力。當日那兇手掌心所握的黑色蟲子,約莫就是教醫養出的一種可以分辨靈族與非靈族的蠱吧?這也就是爲何在我插手後,那兇手選擇了逃跑而不是與我動手,因爲孔大哥並不是靈族,並不是他的目標。”
“那此次的武林大會……”捏了捏賀昆槿的另一隻手。
“他們定會再次動手,無論是爲了尋找或捕獲下一個目標,還是爲了試驗他們被強行植入靈羽的人能不能成功施展靈力。”不知怎的,賀昆槿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從方纔起就一直不停地閃現着當初被植入炎蠱時的場景。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綠眼魔和他的信徒們,或許已經無孔不入地進入這武林大會了吧?”一雙擔憂的貓眼聞言直直地盯住了賀昆槿,賀昆槿無奈,只好溫柔地拍了拍那貓兒的腦袋。
“燚教,又是燚教。死灰復燃,將這好好的武林大會給……”寧源認真地注視着賀柳二人,“阿青,阿雁,我們現下離開或許還來得及。”
“我若是真被他們盯上了,離開便能避得開嗎?逃,又能夠逃到哪去?既然曉得了他們的目的與行事的手段,我們與其逃竄躲避,還不如做好準備,反撲着將他們一網打盡?這樣才能永絕後患不是嗎?我若是逃了此次,日後豈不是得夜夜噩夢,擔心着哪天便被那無處不在的燚教徒給奪了靈羽,取了性命?”柳雁雪正色道。
“……我的夢,到底是指燚教目標本就是雁兒,還是雁兒你只是被碰巧牽連入了其中?還有,事發之時,我又爲何會不與你在一起?”看了看蓉兒,腦海中有一個來不及抓住的念頭一閃而過,那念頭將賀昆槿嚇出了一身冷汗,可當回頭尋時,卻又尋不到半點了。她只得無奈地繼續方纔的話題,“若目標是雁兒你,那他們又是因你乃雪茗谷少主而盯上了你,還是因清楚你乃寒靈族而盯上了你?若是後者,他們又是如何知曉你靈族身份的?”
“……”柳雁雪想到了些什麼將要說出,卻又不知爲何吞回了肚裡。
一封信所引起的討論,就這樣無果地結束在了三人一貓的沉默裡。事情清了,危險近了,只可惜該繼續的還是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