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動容倒映在他的眼中,他卻是眉頭微蹙,扭頭看向身旁的張媽,“去拿點兒吃的。”
張媽應聲離開,而他微蹙眉頭的樣子,看不出情緒。
我的眼淚還在肆意的滾落,不管是什麼原因,什麼立場,在我都快要絕望的時候,能有這麼一個人,他出現,然後將我帶走,就已經足以溫暖我心中所有的冰冷。
“醒了,就起來。”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篤定又絕對,不容抗拒。
醒了,就起來。
冰冷的話讓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愚蠢!
剛纔自己的想法真的愚蠢!
我竟然會覺得他能夠溫暖我心中的冰冷,我怎麼就忘了,我們不過相互利用,我們之間不過一場交易,他要的是我的價值,絕不是我的眼淚!
今天出手幫了我,定然也是有代價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讓我去那個地方的人,是他!
眼中的動容一點點的收起。
如果此刻我就軟弱下去,那我在他面前,也就失去了價值。他說過,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慢慢的收起自己的情緒起身,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着早上出門的時候那一身衣服,在掙扎中沾滿了灰塵,也撕破了好幾處。
“穿上!”一件男士外套伴隨着熟悉的氣息丟了過來,較比之前兩次,稍稍的溫柔了些許。
外套砸在我的胸前,我才赫然發現自己的衣裳在抓扯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破敗不堪,甚至連裡面的黑色蕾絲內衣也若影若現。
條件反射的趕緊拿了外套想要批在身上,才發現手臂痠痛,不知手臂,渾身都痛,每動一下,彷彿都會牽扯到全身的痛神經,只是一個披外套的動作,便已經痛得我皺起眉頭。
手中的外套忽然拿走,一雙修長好看的手便出現在我的面前。
還未反應過來,手臂便已經別他捉住塞進袖子裡。
他竟然在替我穿外套!
我驚愕不已,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替我將外套給穿上了,穿上後,大概是習慣,又將衣襟攏了攏,慣性的翻了翻領子。
下一秒,他翻領子的動作卻忽然頓住,眼眸裡倒映出我臉頰上花花綠綠。
可見,沈文昊下手的時候多重,有多無情。
嚴耕眉頭攸地緊蹙,雙眼微微眯起,擡手,卻在我的臉頰旁停下,沒有觸碰下來。
兩個人之間陷入一陣沉默,他的手停在離我的臉不到十釐米的地方,雙眸緊盯着我,深邃的雙眼是看不透的情緒。
“今天的事,謝謝你。”
我開口,意圖打破兩人的靜默。
他的目光攸地收緊,手也收了回去,“今天的委屈,你可以找回來。”聲音冷冽,帶着幾分狠絕,“我幫你。”
我猛然擡頭看他,他的話彷彿帶着蠱惑,一秒便點燃我心中所有的恨和怨。
“不過,等吃飽之後。”
嚴耕一邊說着,好似算準了一般,話音剛落張媽就已經出現在門口,將吃的端了進來,將吃的放在牀頭的地方。
“把藥箱拿過來!”
低頭沉悶的對張媽交代了一句,張媽得了命令走了,嚴耕則坐在我身旁,陰鬱的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來,只是扭頭讓我‘吃東西’。
聞到食物的香氣,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餓了一天,渴了一天,喉嚨都快冒煙了,也顧不了那麼多,拿了吃的猛然的往嘴裡塞。
食物下肚,我的大腦也慢慢的醒了過來,思緒也慢慢回來。
嚴耕,他應該早就知道哪裡住着沈文昊一家人吧。他讓我去,卻不告訴我實情,讓我自己去發現,用這樣殘忍粗暴的方式,將我心中最後的一點眷戀都撕碎,而不是直接告訴我這一切。
若是他直接說,我恐怕未必信。
他這是瞭解我,還是他天生就是這樣殘忍粗暴的行事作風?還是,他只不過是要考驗我的應對能力?
畢竟,我們不過是合作關係,他要的,自然是一個能夠帶來利益,有價值的合作伙伴。
我一邊吃着東西,腦子裡也沒有停下,纏繞着各樣的思緒,他不發一言,坐在一旁,只是看着我,直到將所有的東西都吃光,放下手中的托盤。
“去洗個澡,藥箱裡有藥,如果需要幫忙,叫張媽。”
見我吃完,他忽然站起身來,“然後到書房來找我。”
不等我回答,他便已經上樓。
依舊是篤定不容拒絕的語氣,將一切都安排,不容防抗,不容說不的姿態。
我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是我太天真吧,竟然會在他身上去奢望溫暖,苦笑了一下,張媽站在我的身後,恭敬的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我咬了咬牙,雖然之前扭傷的腳踝處劇痛難忍,但還是堅定的對她道了一句,“不用!”
“換洗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小姐可以直接使用,我就在門口,如果有需要,就叫我。”對我的拒絕,張媽不置可否。
我勉強站起朝浴室走去,一進門,便反手將門關上。
將藥箱放下,一手攀着洗手檯,一手撐着,洗手檯巨大的鏡子映出我的面容,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竟然笑了出來。
鏡子裡的自己兩隻眼睛哭幹了眼淚,眼眶腫起,眼睛紅腫,臉色比鬼還要青白,頭髮亂蓬蓬,比鳥窩還要亂,鏡子的人不是喬悅,彷彿是從地獄裡回來的鬼。
地獄,想到這個字眼,我不由渾身一怔,沈文昊的家,跟他有關係的一切,都是地獄!曾經的愛情,更是一場畫地爲牢的愚蠢!我以爲有情飲水飽,卻不知,有些人根本無心!
想到那一段的恐懼和驚嚇,依舊一陣後怕,一次次的反芻,擠出一遍遍的仇恨和怨毒,我差點就入了地獄,差點就人不人,鬼不鬼
然而,現在我活着,而那些不讓我好過的,我絕不讓他們如願!
我活着,他們,便不能好過!
“我沒有死,我還活着,我回來了!”我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掩蓋了我低低的咆哮聲,我用冷水洗乾淨我嘴角的血跡和點心殘漬。
冰冷的水刺激我的神經,我把自己的臉完全浸在冷水裡,讓自己徹底清醒。
過了好一陣,感覺呼吸困難,我才從冷水裡擡起頭,冷冷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麻木又艱難的洗完澡,換上張媽準備好的衣服,簡單的休閒居家款式,這卻是那麼的久違。
再次看着鏡中的自己,洗去了一身的狼狽,頭髮也挽了起來,臉上的傷痕青紫那麼刺眼,提醒着我絕不手軟!
嘴角的傷口一時難以消除,手腕還有一圈圈的紅印,繩索把我的手腕勒得太緊,好些地方都破了皮,腳踝就更不用說了,大概是掙扎的時候扭到,已經腫的老高,深深淺淺的繩索勒痕更是耀眼。
從藥箱裡拿了藥膏塗抹上,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一張青紫的臉上,早已褪去曾經的模樣!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林黛,也不再是喬悅!
徑自上樓進了書房,門沒有管,嚴耕坐在沙發上看着書,聽到我的腳步聲,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繼續看書。
沉默縈繞,他是在等我開口。
“今天,謝謝你。”
我低聲開口,卻是不卑不亢。
他救我,不過是爲了自己,爲了交易。
他說過他是商人,商人不做賠本買賣。商人,總是權衡利弊。
“嗯。”
他沉聲嗯了一句,卻不再有下文,目光依舊停留在手中的書上,證明我的感謝,不是他要等的答案。
“我要報仇!”
他是睿智的人,我也就直接說道。
任何的僞裝在他面前恐怕都沒有意義,因爲他一眼就可以看穿,而我現在,應該是早被他看透的人,更是沒有必要僞裝。
我要報仇,我絕不再逆來順受!
那些屬於我的東西,他們怎麼從我手中拿走,我就讓他們怎麼給我一件一件的還回來!
“想我怎麼幫你?”
這一次,他終於擡起了頭,這便是他要的答案。
或許,從一開始他隱瞞真相給我地址,要的就是這一刻,要的,就是我心中的仇恨。
雖然我並不清楚他爲何要這樣做。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我沉聲回答。
不管他爲何這樣做,我已經不在意,我只要報仇。
“我要清理沈文昊包括他家人和那個……女人名下所有的財產,一分……都不放過!”我定定的看着嚴耕,“我要這三年,沈文昊名下銀行卡的所有流水。”
“三年?”嚴耕重複我的話,嘴角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來。
“對,三年!”我堅定的回答。雖然銀行規定只能調取半年的流水,但是我相信嚴耕可以辦到。
“好,沒問題。”
他爽快回答,一幅饒有興趣的樣子,“然後呢?”
“越快越好!”
對,越快越好,我一刻都不相等。
他不是嫌我髒嗎?那我就‘髒’給他看一次。
這些年沈文昊的收入很少,因爲一直在家做兼職,所以他的收入幾乎都是通過銀行轉賬的方式領取,我要調出他這幾年的所有收入,我要把屬於我的那一部分,統統拿回。
而他的那一部分,我也一分不會要,因爲,真的很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