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一陣,我才緩過神來,慌忙接通道:“您好,伯母。”
這是那次綁架後,我們第一次通話,我卻有些害怕,有些不安起來。
這種感覺在與她共患難前,我從未有過,但是自從跟她一起被綁架後,我就開始變得患得患失,由其她的這通電話,讓我越發不安起來。
電話那頭的她,依舊是冰冰冷冷的聲音,帶着一如既往的冷漠:“阿度跟我說了,你沒要那些錢。”
我的手在抖,心在顫,即便面對那些想要殺夏夢的人,我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是,那些不屬於我。”我咬着嘴角開口,卻是越發的感覺到全身都在僵硬,全然不知該怎麼跟嚴母對話,才能讓她不那麼討厭我。
那邊短暫的沉默,我卻是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您放心,那些錢跟嚴耕沒關係,我不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你誤會我了,我給你那些錢不是你想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應該給你一些補償。”嚴母淡淡的開口,語氣裡多了絲我讀不懂的意思。
補償?這兩個字在我腦海縈繞不去,心中頓時清明起來,她這是在告誡我,就跟當初給我五百萬的補償是一個道理,目的無疑是爲了讓我離開嚴耕,離開他兒子而已。
淚水忍不住往下掉,我抖着手勉強壓抑着心裡的難過道:“伯母,我想我跟阿度先生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您完全沒必要補償我什麼,那些錢一少半是您當初讓我離開您兒子時給我的,還有一部分是他幫我從我前夫那裡要回來的,若是沒有他,那些東西我不一定能要的回來,所以那些東西本就不屬於我。”
至於我會離開嚴耕,不會在打擾他的話,我想阿度應該轉達給嚴母了,所以我沒必要在跟她繼續重複,那樣只會讓我覺得更累。
“喬悅,我們談談吧。”這是嚴母第一次這麼正式,並且沒有帶着恨意,沒有帶着歇斯底里的怒氣叫我的名字,卻更加讓我忐忑。
談什麼那?無非就是故技重施罷了,我難道還要拿着自己的尊嚴,去碰她堅硬的牆壁嗎?我已經碰的鮮血淋漓了,在沒力氣去做什麼了。
爲此我付出了血的代價,甚至連我爸媽都遠離了我,我已經沒什麼可輸的了,自然也就沒必要在跟她談了。
“姐?你在跟誰說話?”身後傳來夏夢的聲音,顯然她已經醒了,濃重的鼻音帶着一絲起牀氣。
卻也給了我莫大的勇氣,我對着電話那頭的嚴母婉拒道:“對不起,伯母,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所以我們沒必要談了,我這兒還有事,就先掛了。”
雖然我知道掛長輩的電話很不禮貌,可我依舊這樣做了,原諒我的任性,我不能在跟嚴母說下去,那隻會讓我越發的懦弱。
掛掉電話的同時,我還怕嚴母在打過來,索性關了機。
我不怕嚴耕找不到我,因爲有阿豹的存在。
並且他最近都在跟我生氣,恐怕也沒時間找我吧。
“你醒了?”說着話,我伸手將爐具上燒好的開水拿下來,給她倒了杯紅糖水。
這一天的折騰,她的氣血一定損失了不少,如今懷着孩子,最該注意的就是她的身體。
因爲太燙,她並沒有馬上喝,而是放在桌面上望着我發呆。
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是有話要對我說,卻不知如何開口的。
我在她對面坐下,很鄭重的詢問道:“有事就說吧。”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姐,我累了,想離開這裡。”
我望着她,並沒有奇怪她的決定。
她抓住我的手,隔着桌子望着我的眼眸道:“姐,我剛剛聽到你在跟嚴母打電話,你……”
她的語氣就是一頓,似乎在尋思着該怎麼開口。
我反手握住她,很淡定的回答道:“是,我跟你一樣,也會離開嚴耕。”
“那不如你跟我走吧。”夏夢突兀的一句話,震驚的我瞪大了眼睛,一時半會沒回過神來。
她眸低閃耀出一抹暗淡的光芒,有些自嘲的笑道:“也是,姐就算是不跟嚴總在一起了,也不會跟我走的,姐該有更廣闊的前景。”
她轉頭望着窗外出神,思緒仿若透過窗子飄出去很遠很遠,遠到那個窮山僻壤的地方。
“我的家此時應該很冷,但卻很溫暖。”
她徑直的敘述着,旁若無人的模樣,顯得是那樣的專注與神往。
“其實我想了很久,直到今天我才做了決定,我累了,想回老家安安穩穩的生下孩子度過餘生。”
她低頭,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眸子裡滿滿都是母愛,仿若今日的事根本就沒發生過,而孟濤還是那個她深愛的孟濤,可我明白她心裡有多苦。
就如我這般,我有多苦,她便有多苦。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晶亮的眸子裡全是光芒:“姐,你知道嗎?我弟弟回國了,他特別有出息,找了一家上市公司當CEO,年薪上百萬,他前幾天給我打電話,他說他會養我一輩子。”
夏夢的話,讓我欣慰起來,至少她這麼多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至少她那個弟弟還是個有良心的。
“姐,我哥哥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弟弟幫他開了間物流公司,現在生意特別好,如今家裡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了,在也不需要我掙錢給他們花了。”
我反手握緊夏夢的手,爲她終於熬出頭了而高興,卻在看到她肚子時,沒來由的又開始擔憂起來,這樣一個她,她的家人能接受嗎?
正如我父母當初得知我做了小姐一樣,他們的眸光深深刻在我的心底,仿若夢魘一般伴隨着我揮之不去。
察覺到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夏夢溫柔的低頭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他是我的希望,我早已將這件事告訴給了家裡,但我沒告訴他們我當了小三,我只說我男人死了。”
握着她的手,我就是一僵,這個彌天大謊真的能圓過去嗎?她弟弟可是上市公司的CEO,又豈是那麼好騙的?
我的疑惑並未引起夏夢的警覺,她只是慈愛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模樣讓我羨慕。
我跟嚴耕在一起這麼久,從未懷過孩子,曾經我也夢想過像夏夢一樣,然而人跟人是不同的,也許我註定了沒辦法跟他孕育兒女吧。
“看我,說着說着就把話說遠了。”夏夢抱歉的望向我,嘴角銜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眸子裡全是璨爛的光芒。
“姐,跟我回去吧!還記得我跟你形容的家鄉嗎?那裡風景秀麗,那裡歡聲笑語,我們回去開個幼兒園,又或者是小書屋,去過我們一直嚮往的生活。”
是的,我跟夏夢有着共同的夢想,曾不止一次坐在角落中構思着我們的未來,暢談着彼此的心聲,只不過生活所迫,我們越走越遠,真到了那個夢想能夠實現時,我卻有些彷徨,有些害怕起來。
“小夢,不是我不願意跟你走,而是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信誓旦旦帶給你幸福生活的人了,如今的我孜然一身,沒車沒房,沒存款,甚至只剩下這一張嘴了,你帶着我回家,只會給你帶回去一個負擔。”
我苦口婆心的勸解,不是不希望她回去,而是希望她一個人回去,回到她的親人身旁。
她卻堅持道:“姐,你還說我固執,其實最固執的那個是你,從以前到現在,你總想給我最好的,可輪到你自己的時候,你卻是什麼都不要。”
我被她說的不知該怎麼反駁了,難道要我對她說,這是我欠她的嗎?她應該不喜歡聽的。
不想她伸手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面上:“姐,這是你這麼多年給我的錢,我一直積攢着,足夠我們後半生生活了。”
我不免驚訝的望着那張卡,沒想到她竟然一分沒花的積攢着,如今竟拿出來要養活我們兩個。
“你還有孩子,孩子以後……”這個好意我不想接受,畢竟那是我給她的,同時也是我對她的愧疚。
她拉住我的手道:“我的孩子有他的舅舅們,而我只要有你就好,跟我回去吧。”
跟我回去吧!五個字如同魔咒,在我心裡紮了根生了芽,生生折磨了我一晚上。
直到第二日看到樓下那羣鬼鬼祟祟的人時,我意識到也許我們真的該離開了,就算是爲了將她送回老家也好,至少那裡是她的地盤,不會有人敢到那裡去傷害她。
當然我也是好奇的,好奇她的家鄉是否真的如她所說的那般美,好奇她的家人是不是真的能夠接受她,至少在她家人不接受她時,我還能帶着她回來,帶着她繼續流浪。
至於嚴耕,我真的累了,他氣我也好,至少我走以後,他不會那麼痛,而我也不用在跟他解釋什麼了。
我在夏夢租的房子裡留了張‘不要找我’的字條,將鑰匙交給物業後,便帶着夏夢登上了去連城的船,經由那裡搭飛機去檳城是最快的方式,同時也是避開嚴耕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