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部電影,叫做《127小時》,是由真實故事改編而來的,一名獨自登山的登山者在登山過程中不幸石頭壓住胳膊,被困五天後,爲了保住性命,他選擇斷掉了自己的手臂。
安也是這麼做的,她在胳膊已經失去知覺,高燒不退時,朦朧混沌地盯着雜物室裡走動的鐘表,想到了兇器是什麼。
鐘錶裡面的指針,如果缺了的話,就會非常顯眼。
郭品驥也曾說過,在這裡留給了她可以求生的工具。
在想到這一層之後,她大概花了一個小時來下決心,剩下的時間,就是她自殘的時間。
不管怎樣,她最終還是逃了出來。
修把她抱在懷裡,手忙腳亂地替她包紮着傷口,卻始終不得其法,他忘記了他們兩人還處在黑暗之中,也忘記了在這種地方,根本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起到止血的作用。
他一時着急,揚起聲音喊了起來:
“木梨子,進來!她找到兇器了,她……”
喊到一半,修的心裡就是一空:
木梨子!
她還在外面!
她一個人被留在了外面,怕是已經被方寧叔帶走了吧?……
可等修剛剛冒出這個念頭來,木梨子就撞開門闖了進來。
不對,她不是闖進來的,是被丟進來的。
她的手腳都被捆綁住了,嘴也被布塞住了,一條繩子牽引着她,繩子的另一端連在方寧叔的手裡。
方寧叔的另一隻手裡,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他沒了以往那種懶懶散散的勁兒,取而代之的是滿身犀利的鋒芒。和他手上的匕首一樣,透着股異常的寒冷氣息。
修的手還扶在安的後背上,看到方寧叔冷冰冰的樣子。全身的肌肉也緊繃了起來。
他直覺,方寧叔來者不善。
方寧叔把匕首在手裡靈巧地轉了一個圈。把刀鋒朝向了木梨子,簡單利落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遊戲規則改變了。因爲有人違反了遊戲規則。”
修目不轉睛地看着方寧叔,生怕他手裡的匕首突然朝木梨子飛去,也擔心他隨時會丟下木梨子把現在已經由於失血過多而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安搶奪過去,方寧叔卻陡然冒出了這一句話,叫他不能理解:
“我們違反什麼規則了?我還有一次來看她的機會!”
方寧叔目光惋惜地盯着修,說:
“不是你。是卓格格。她叛逃了。”
修愣了幾秒鐘後,眉頭蹙了起來:
“那是你們的人,又不是我們的人。她叛逃了又怎麼了?”
方寧叔好像的確是挺遺憾的樣子,搖了搖頭。說:
“卓格格這個人啊,身份很特殊的。”
修一時間沒能明白方寧叔的意思:
“什麼?”
方寧叔晃了晃匕首,說:
“你覺得,郭品驥作爲神學院的老大,會在他的遊戲中設計一個毫無用處的角色嗎?至今爲止。你們的消失和卓格格沒有任何的關係,一切都是我着手去做的。準確地來說,卓格格,在這場遊戲裡是個‘多餘人’,她唯一的用處。就是去看守夏綿。你想想看,夏綿是你們的人,卓格格是郭品驥曾經的手下,可他們倆又是什麼關係?叫卓格格去看着夏綿,本來就是個荒誕的安排。”
修好像隱隱地明白了些什麼。
而那邊,方寧叔還在做着解釋:
“她呢,就好比是一個天平,兩邊的砝碼都差不多,所以一開始的時候還能勉強維持一下平衡的狀態,但她一旦打破她所謂‘多餘人’的身份設定,即偏幫了某一方,那這樣的話,她就自動劃歸入了你們的陣營,遊戲的設定隨着她的倒戈,也會陷入混亂的局面。郭品驥是這麼對我說的。”
修終於明白了方寧叔的意思。
卓格格的叛逃,恐怕是帶着夏綿一起的。
那麼,她就不再是郭品驥所設定的那個“多餘人”。
這等同於什麼?等同於在一個遊戲中,其中的某個角色崩潰了。
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樣一來,整個遊戲都有可能因爲這個崩潰而產生蝴蝶效應。
修並不厭惡卓格格,甚至還對她有幾分瞭解。她是個渴望溫暖的人,而夏綿給了她最想要的,所以只要她一旦邁過了心裡的某道坎,她絕對會選擇叛逃。
郭品驥!
他不可能不瞭解自己手下人的心理,因此他很有可能是故意這麼安排的!
修全身發冷地如此想着的時候,方寧叔用刀凌空在木梨子的身體上比劃了兩下:
“現在,遊戲接近尾聲了。郭品驥說,你們破解了全部的謎題,很好。其實如果你們早點兒找到簡遇安的話,這個遊戲就已經結束了。可惜啊可惜,卓格格帶着夏綿和叛逃了。沒辦法,修,所以你還得再做一個額外的選擇題。”
選擇?
又是選擇?
修不自覺地想起了就在前不久的倥城遊樂場鬼屋裡,弓凌晨對他提出的那三個條件。
那是選擇嗎?那根本沒得可選!
似乎是從修慘白的臉色中看出了他的想法,方寧叔補充道:
“你放心,這是真正的選擇題。選哪個,都看你。”
修一手抓緊了懷裡的安的另一條胳膊,確認她不會被方寧叔突然奪走當做籌碼後,才問:
“什麼選擇?”
方寧叔的神色少有地凝重了起來:
“郭品驥要選擇一個人留在身邊。”
修一愣:
“留在身邊……什麼意思?”
方寧叔蹲下神來,扯了一下手裡的繩子,把木梨子的身體扯到離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用刀刃挑起了木梨子的下巴,盯着木梨子含着驚疑的眼睛,像是在對木梨子說話,也像是在對修說話:
“他說。這場遊戲他玩得很盡興。神學院,是個騙局,一切的一切。都是個騙局。現在,他滿意地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可以說是圓滿了。他考慮可以放那些個用來取樂的道具和棋子一條生路,但是,條件是,要留一個人在身邊陪着他,去死。”
聽到這句話,木梨子的瞳孔猛地放大了。
還記得她和修去找郭品驥問關於兇器的事情的時候,郭品驥提過這麼一句:
“……我決定了。如果我要死,我就在年輕的時候死,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以後會變成我討厭的人了。”
郭品驥居然已經存了求死之心?
但是更關鍵的是。他要選擇一個人陪他一起死……
方寧叔繼續冷靜異常地說:
“對,他就是需要一個能夠陪他一起死的、他覺得最有趣的寶貝一起死。他說,他想了很久,一個是多疑得可愛的木梨子,一個是他這輩子最有意思的作品簡遇安。他實在很難衡量該帶走哪個,所以讓我來跟你商量一下,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是要木梨子陪他去死呢,還是叫簡遇安陪他去死?”
躺在修懷裡的安似乎感應到了修身體的僵硬,張開了眼睛。看着修。從她的眼神裡,修看不出來她到底有沒有聽到剛纔方寧叔的那些話。
而在方寧叔的手底下的木梨子,在方寧叔說完剛纔那番話後,就把驚懼的目光直勾勾地投向了修,微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祈求。
方寧叔也不錯眼珠地盯着修,說:
“修,做個選擇吧。旅館裡的其他人已經被我放出了旅館,吳曉楓也被我拎出去了。現在,這林家旅館裡,就只有你我、木梨子、簡遇安和郭品驥。這裡,埋設了很多炸藥。所以,修,你做選擇吧。”
……
其他的人對旅館裡發生的事情仍然渾然不覺。
卓格格扶着受傷的夏綿,鑽出了小屋後,和一起沿着河道走了一公里左右,發現有一條帶着安全防護帶的繩子徑直從崖頂上垂了下來,在崖壁上的幾塊岩石上還有許多比較穩當的可供攀爬的腳蹬。如果不是下了雨,崖壁溼滑,一定更好攀登一些。
如果他們沒被郭品驥規定不能逃跑的話,通過這條繩子逃出生天,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夏綿的傷並不是特別嚴重,只是被卓格格拿肘部死命磕了幾下,當時疼得厲害,等那陣勁兒過去了後就好多了,他甚至能在卓格格的幫助下,勉強爬到了溪澗頂上。
卓格格第一個上去,夏綿是第二個,而則是第三個的年齡比較小,雖然身手比那些沒練過的小姑娘要好得太多,只是由於個子太矮,爬起來很費勁,所以在她小心翼翼地藉助着安全帶和安全繩朝上爬的時候,夏綿和卓格格坐在溪澗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搭上了話:
“你感覺怎麼樣?”
“還好。死不了。你爲什麼要幫我?”
“……不爲什麼。”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還有什麼打算?先去找江瓷和龍熾吧,他們被手銬鎖在一棵樹上,我有鑰匙。”
“接下來呢?”
“……不知道。”
夏綿撫着胸口,卓格格剛纔給他簡單處理了一下, 再加上傷勢不重,他還可以正常地行走。一會兒不管卓格格去哪兒,他都得回林家旅館一趟。
也不知道木梨子和修他們倆現在怎麼樣了好不容易爬上來後,三個人原地休息了一會兒,便跟着卓格格朝前走去。
這林家旅館的位置,四面環繞溪澗,只有一條吊橋通向外面。林家旅館的主建築物在一側,而溪澗的另一側則有着一小片茂密的森林。據卓格格所說,江瓷和龍熾就被銬在森林深處臨近溪澗的一棵參天大樹上還是對卓格格不大放心,一直把刀子小心地捏在手指間,如果卓格格突然變臉或是發難的話,她就火速出手制服她。
但是夏綿卻像是對她很是放心的樣子,這叫有些理解不了:
夏綿哥怎麼這樣放心她?難不成……還是對她舊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