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之後總不好意思讓老人家收拾碗筷,晚晴自告奮勇地把碗筷都收拾到廚房裡去了。兩老去了房間照看秦艾璐,秦然也前後腳跟了進去。
她面對着水槽裡滿滿的碗筷,心裡很不是滋味。窗外強烈又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她的心情卻反倒越發地鬱悶。本該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應該要做一些其樂融融的事情。譬如她跟秦然一起照顧孩子。可半途殺出程咬金,兩個老傢伙不請自來,破壞了她原本美好的心情。她還非得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與秦然保持一定的距離,以證清白。
辛辛苦苦幫他們帶孩子,倒頭來卻什麼都沒得到。她的心情怎麼可能好?
“要我幫忙嗎?”
背後傳來熟悉的嗓音,她驚訝地回過頭,看到秦然站在門口,抿着薄脣,外套已經脫掉,露出裡面的短袖,胸前印着一排英文字母,大意是今天天氣真好。她覺得秦然這件衣服穿的可真是諷刺。
“你幫忙把碗拭淨吧。”沒等他答應,她就向他拋過去一塊乾淨的抹布。
“有你在的地方,真像一個家。”他接過之後,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你這話是在笑話我還是在表揚我呢。”她莞爾一笑。有他在的地方,原本不甚明朗的心情也豁然開闊了起來。
“你說呢。”他拿起一隻洗好的碗擦拭起來。心裡也在想,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鬧鬧的事,他會不會與晚晴結婚呢。子陽雖然與晚晴的樣子十分相似,可個性截然不同。他認爲晚晴更適合當一個妻子。
“我隨便啦。這話說與不說對我而言,也沒有什麼意義。你說是吧。我又不是秦艾璐的親生母親。”她把水龍頭開得嘩嘩直響,似有若無地掩蓋一些什麼東西。比如說她心裡的真實想法。
“對了,你爲什麼要給我的女兒取名叫艾璐?”他記得子陽生完第二天就打電話給他,說要幫女兒取名叫艾璐。他有些奇怪,這個名字並不難聽,可是聽上去頗有些年代感。像現在的小孩子不是應該取一些詩情畫意的名字嗎?他不是十分滿意,可子陽的口氣聽上去卻很堅決。他體恤到她剛剛生產完,於是就沒跟她計較。後來他去看她,又提起名字的事,她說是晚晴替孩子取的。五行八字什麼的都很適合女兒。所以他今天想到了就問問。
“艾不是代表很多意思嗎?也是愛的諧音,它包括孩子以後長大成爲一個有愛的人或者是一個可愛的人,不是很好嗎?至於璐字,那是美玉的意思。喻意爲孩子以後會是一個有愛心的美玉,希望她在成長的道路上一帆風順,平安健康,被大家所喜愛。”
聽她煞有介事的介紹名字的來歷,他覺得這個名字分析下來還算不錯。艾璐艾璐,喊起來雖然有年代的色彩,但也不失琅琅上口,通俗順口。
“你看你爲了寶寶,出了多少的精力與心血,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他由衷地感激她。
“那請我吃頓飯當答謝吧。”她眯縫起眼睛笑得有幾分嫵媚。
看到他微微驚詫的眼神,她連忙說道:“跟你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真的想謝謝你。好,我請你吃飯。”他把擦淨的碗放到一邊,認真地對她說。
她的胸口一陣狂喜,心臟似乎快要跳出來。
“等子陽出院那天好不好?我跟子陽一起請你吃飯,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地點你來訂。”
下一句話又把她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還要叫上子陽?
有子陽在?那麼她跟他還能說些什麼。
她那顆狂喜的心一下子又從天堂跌入深淵。
“好啊。那就等子陽出院吧。”她笑嘻嘻地說道,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望着她那笑容與清澈的眼神,心想唐晚晴的那些情緒病應該都好了吧。她看起來好像與正常人無異。一個女人過了三十歲,還是孑然一身,看起來也挺可憐的。於是試探地問道:“晚晴,你有沒有想過結婚生個孩子?”
水從她的手上急遽地流過,手臂的動作好像停止了,大腦也暫時缺氧了。她心裡的傷口好像再次被人撕扯,嘴角仍然綴着一絲笑意:“怎麼了?這是每個適婚的女孩子都渴望的事吧。”
“如果你身邊沒有合適的對象,那麼我可以爲你介紹。我認識很多人,他們的職業,地位都很不錯,你要不要試試看?”他的口氣措詞都十分的謹慎小心,生怕她會突然翻臉。
“真的麼?”她反詰道。動人的笑容還停在嘴角上。
見她好像並未生氣,他少許地鬆了一口氣。
“對,有各行各業的精英,像律師,醫生,或者是商人都有。我想只要他們見過你一面,應該也會喜歡你的。只要你願意,我給你做安排。”
每一個字爲什麼就好像變成一根鋼針深深地扎進了她的耳膜裡。可她還得賠着笑容,努力地掩蓋內心的憤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好像小時候沒有做好功課,生怕被老師責罰。
“好啊。那麼你來安排吧。”
聽到她的許可,再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她的表情,發現她很平靜。
“好,我會盡快告訴你。”他高興地說道,並把所有的碗都擦乾淨了,這才走出了廚房。
每一個人都在爲她的終身大事着急,像她的父母打電話的頻率越來越高,每一次開口說不了幾句話就立刻轉爲正題。她唯有打錢給他們,堵住他們的嘴,好讓他們知道自己在這裡過得很好,起碼不用爲錢煩惱。
可不僅僅是她的父母,還有子陽的父母,還有子陽,現在又輪到了秦然。這些人裡面都不知道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再嫁另外一個男人了。她的心小得只能夠容納一個男人,那就是秦然。
可是他們都爲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找個男人把她嫁了。那麼在世俗的眼光中,她纔算是一個正常的女性。
她不急,她爲什麼要着急,秦然總有一個會屬於她的,這個時間不會太晚,也許很快。
子陽出院了,可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雖然恢復,可情緒卻不太穩定。動不動就傷感。她抽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掩飾這一切,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
晚晴幫她去結帳了,用的是秦然的卡。
秦然在一旁替她收拾東西。
“出去的時候,披條圍巾吧。”他看了看外面的晴空萬里,再回頭對光着脖子穿了一件洋裝的子陽說道。
“今天有三十度哎,不用再披圍巾了吧。”她抱着胳膊在一旁說道。
“不是不能吹風嗎?”秦然又補了一句。
“我不是出月子了嗎?還披什麼圍巾,又不是生完小孩。”她硬梆梆地說道,又想到了什麼,從包裡翻出一副墨鏡拿在手上,隨口問他,“今天怎麼沒有把寶寶抱來?”
“你出了院等下回到酒店,隨時都可以看她。”
子陽心想,表姐住在自己的公寓,而他跟自己的父母住在酒店,那應該沒什麼事。
這時晚晴結完帳回來了,她下意識地把單據與卡一齊交給秦然。
子陽發話了:“讓我看看。”
晚晴怔了一怔又把單據交給了她。
子陽看到收據上那一串數字,不禁咋舌:“好貴,住一個月怎麼要這麼多錢。”
“光是住在這裡就已經幾十萬了,再加上每天特製的營養餐,零零總總地加起來當然是一筆鉅款了。”他答腔道。
當初也是他向子陽建議來這裡生孩子的。這也是他前妻先後生育兩個孩子的地方。不過這些他沒有跟子陽提起,女人向來小心眼,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看得很重要。而且事過境遷也沒有必要再提起來了。
他們一行三個人,拎着大包小包地回到了家。
子陽回到了酒店,先是走進了秦然的房間,好奇地往周遭的環境打量了一番說道:“女兒呢?我想見見孩子。”
唐晚晴把她的行李放下說道:“孩子在我的房間,由姑姑姑丈兩人看着呢。”
子陽一陣泄氣:“不是吧,我纔剛回來又要出去。”
“就隔了一條通道,進出不過幾十秒。”晚晴接過話茬。
“你的公寓離酒店這麼近?”子陽愕然地吐舌頭。
“我也住在這裡。”晚晴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
子陽那一個月未見天色的臉霎時就變得雪白了。她住院期間,表姐與自己的丈夫也同住在一家酒店裡?
“走,去看看女兒。”秦然在子陽的肩頭拍了拍,似在提醒她。
子陽恢復常態,可眼底已經染上了一層不悅。兩個有過歷史的人住得這麼近,會發生什麼事,她難以想像。
秦艾璐天天都抱來給她看,有時心血來潮她也會摟着女兒玩耍一會兒。到底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當初再怎麼嫌她醜,如今看來也全然不是這回事。
可今天子陽興致全無。她拉着女兒的小手,眼神卻偷偷地在瞟自己的表姐與丈夫,想從中捕捉到什麼蛛絲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