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乘坐的吉普車行駛了大概半個小時,經過了七八個戒備森嚴的檢查站,終於進入了莫斯科的市區。看到街道兩側那熟悉的建築物,我的心情異常激動。如果不是車裡坐着不熟悉的聯絡官和不認識的司機,我肯定會扯着嗓子大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當然這只是心裡想想,要是我真的這麼喊了,就算聯絡官和司機不把我當成瘋子,也會好奇地問這問那,問得我無言以對爲止。
我們又經過幾輪盤查,最後終於來到了朱可夫的指揮部。車輛從哨兵林立的大門駛入後,緩緩地開到高大的建築物前停下。聯絡官扭頭對我說道:“將軍同志,我們到了。”
我朝外面望了望,還沒看清有什麼,就隨口答道:“哦,我們到了。”停頓片刻後,我又問,“少校,是您帶我去元帥的辦公室嗎?”
沒想到聯絡官搖了搖頭,回答說:“對不起,將軍同志,我的任務只是把您從基輔接過來,並送到元帥同志的指揮部。現在我的任務已完成,送您去元帥那裡的任務,將由別的指揮員來完成。”
聯絡官的這番話,讓我有抓狂的感覺,心說你大老遠把我從基輔帶回來,好不容易到朱可夫指揮部的門口了,結果你說任務完成,拍拍屁股要走人,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算這麼回事?
沒等我發火,聯絡官又慢吞吞地說:“我們離開機場的時候,機場方面應該就把您到來的消息,通知了元帥同志的部下。您瞧。”他朝車窗外努努嘴說道:“有位上尉從樓裡出來了,應該就是來接您的吧。”說完,他推開車門下了車,迎着那位剛從樓裡走出來的上尉走過去。
我也猛地推開車門,下了車。正準備跟着聯絡官往前走的時候,忽然發現左眼前方有個黑色的小圓點在晃動,我以爲是從空中落下的什麼渣滓之類的,伸手想去抓住它,結果卻抓了個空。
我以爲是自己看花了眼,便自嘲地笑了笑。擡腿便朝前走。沒走幾步,那個小黑點又出現了。我連忙閉上右眼,用左眼盯着前方不動,發現那個黑點也停在前方不動。此刻,我的心裡涌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難道是自己的眼睛除了毛病嗎?
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聯絡官已帶着那名上尉來到了我的面前。上尉擡手向我敬了一個禮,隨後用禮貌的語氣,公事公辦地問道:“請問是奧夏寧娜將軍嗎?”
我點了點頭,用肯定的語氣回答說:“是的,我是奧夏寧娜。”
“元帥同志讓我來接您,他已等候您多時了。”說着,上尉後退一步。把身子一側,向大樓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沒有立即朝大樓裡走,而是轉身向聯絡官伸出手。握着他的手,感激地說道:“謝謝您,少校同志,謝謝您接我到莫斯科來。我們後會有期。”
鬆開聯絡官的手以後,我這纔回身對上尉說:“走吧,上尉同志。請在前面爲我帶路。”
我跟在上尉的身後走進了大樓,見樓裡到處都是走來走去的指揮員。他們見到我以後。紛紛停住腳步,把身體貼在牆邊。擡手向我敬禮,而我也擡手一一回禮。
上尉帶着我很快來到了一個屋子外停住,對剛從桌邊站起來的值班中尉說道:“中尉,這位就是元帥同志要召見的奧夏寧娜將軍。”
中尉看了我一眼後,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了門前,推開了兩扇高大木門的一扇,朝裡面瞥了一眼後,又把門關上了。隨後他走到我的面前,歉意地說:“對不起,將軍同志,元帥還在和其他的指揮員談事情,請您稍等一會兒吧。”說着,他朝不遠處靠牆擺着的一排椅子一指,“您先坐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吧。”
我點了點頭,走到了擺椅子的位置,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本想招呼上尉也坐下的,誰知他走到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說:“將軍同志,我的任務已完成,請允許我離開!”
“去吧,上尉同志。”我微笑着對這位帶我來到的朱可夫指揮部的上尉道謝:“謝謝您!”
我坐在椅子上等待朱可夫接見的時候,又試着閉上右眼,單獨用左眼望向天花板。當發現那個討厭的小黑點,隨着我的眼球移動而移動時,我的心都涼了半截,原來真的是眼睛出了問題,不會失明吧?改天有時間,一定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聽到門響了一下,連忙扭頭望去。只見兩名錶情嚴肅的將軍,從屋裡走了出來。看到他們出現,原本坐在桌邊的執勤中尉連忙站起來,把身體挺得筆直。而我看到兩位將軍的軍銜都比我高,也趕緊站了起來,擡手向兩人敬禮。
兩名將軍正在小聲地交談着,看到旁邊有人向他們敬禮,瞥了一眼後,隨手還了一個禮,腳步不停地沿着走廊朝前走去。
我望着兩位將軍的背影,心說看着很面生,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歷史上哪位出名的將帥之一啊。這時,我聽到了中尉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將軍同志,您現在可以進去了。”
我轉過身來一看,見中尉已把門拉開了一扇,並挺直身子站在門口,等待我進去。
我快步地朝門走了過去,衝中尉道了聲謝以後,走進了朱可夫的指揮部。
一進屋子裡,我看到在這間寬敞的大屋子裡,中間擺着一張長長的會議桌,桌子的四周擺放着做工精美的木椅。而朱可夫正在桌子的另外一頭,俯身看着面前的地圖。聽到有人進來,他頭也不擡地問道:“又有什麼事情嗎?”
我連忙上前幾步,把手舉到了額邊,大聲地說道:“報告元帥同志。少將奧夏寧娜奉命從基輔來到,聽候您的命令,請指示!”
聽到是我的聲音,朱可夫擡起頭來,朝我望了一眼。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朝我快步走來,同時大聲地說:“原來是麗達來了!”
當他和我握手時,他關切地問道:“你是下了飛機,就直接到這裡來的嗎?”
“是的,元帥同志。”由於朱可夫握手的力度太大。疼得我咬着後槽牙回答:“我想您將我從基輔招回來,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一下飛機,就立即趕了過來。”
朱可夫招呼我來到了擺地圖的位置,朝一張椅子一指。用命令的口吻說道:“坐下吧,我要和你好好地談談。”說完,他拉開一張椅子,率先坐了下去。坐好以後,他把地圖朝我的位置推了推,說,“你先來看看在烏克蘭境內的敵我態勢。”
我拘謹地坐在了他指定的椅子上,低頭朝桌面上的地圖望去。只見上面標滿了密密麻麻的箭頭和各種防線。因爲一時沒看出個名堂來,所以我只是盯着圖看,沒敢隨便說話。
朱可夫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抓起桌上的一支鉛筆,點着地圖對我說道:“麗達,你來看看。曼斯坦因的部隊在前兩天成功地奪取了頓涅茨克,逼迫瓦圖京將軍指揮的西南方面軍退到了盧甘斯克。在敵人的猛攻下,瓦圖京將軍準備指揮部隊陸續撤出盧甘斯克。但隨着你們成功地奪取了基輔,讓西南方面軍所面臨的困境有所改觀。德軍上午十點就停止了對盧甘斯克的進攻。除留下少量部隊與我軍繼續接觸外,其餘的主力已陸續西撤。”
圍魏救趙。聽到朱可夫的這番話時,我的腦子裡頓時就冒出了這個成語。如果不是我心血**。想到去進攻基輔的話,估計瓦圖京的部隊,已在曼斯坦因部隊的猛攻下,被打得潰不成軍了。
朱可夫手裡的鉛筆,又指向了哈爾科夫:“還有這裡,戈利科夫將軍指揮的沃羅涅日方面軍,由於抽調了坦克第三集團軍給你,所以兵力顯得有點薄弱。最高統帥部已派遣羅科索夫斯基將軍指揮的中央方面軍去增援,但由於道路泥濘,我們很難在最短的時間,將大量的兵力部署在指定的位置,因爲戈利科夫將軍只能憑自身的力量,在哈爾科夫與反擊的德軍進行周旋。”說到這裡,他把手裡的鉛筆往桌上一扔,語氣輕鬆地說道,“不過這種不利的局面,隨着基輔的解放,有了徹底的好轉。根據我們空軍的偵察,敵人的主力也調頭向西,向波爾塔瓦方向運動,估計是準備集中兵力反擊基輔,免得他們的後路被我們切斷。”
聽到兩個方面軍轉危爲安,我不禁長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爲目前部署在基輔附近的第聶伯河戰役集羣的命運擔心起來。本來我們的兵力就有限,如果十幾萬德軍捨棄了和他們正面交鋒的沃羅涅日方面軍和西南方面軍,不管不顧地撲向基輔,那麼雷巴爾科將軍他們能擋住德軍的凌厲攻勢嗎?還有那兩個脫離了困境的方面軍,看到友軍形勢危險的時候,會伸手拉他們一把嗎?
我正被這些問題所困擾的時候,便聽到朱可夫問道:“麗達,你對當前的局勢有什麼看法,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看到部署在基輔附近的部隊,有被德軍合圍的危險,我不禁着急起來:“元帥同志,我想問個問題?”
“問吧!”朱可夫很爽快地答應說。
我指着基輔所在位置,對朱可夫說:“元帥同志,我和雷巴爾科將軍,已經戰役集羣的部隊分別部署在了基輔的四周。可是我們的兵力有限,一旦德軍的重兵集團合圍上來的話,我想知道,能否得到友軍的支援?”
對於我的這個問題,朱可夫沉默了片刻,隨後回答說:“這個可能有所困難。雖然我們的兵力和德軍比起來佔優,可是由於後勤補給困難,再加上長時間的戰鬥,讓指戰員們都很疲勞了。一旦德軍展開對基輔的圍攻,我想在短時間內,可能很難爲城裡的守軍提供足夠的支援。”
聽完朱可夫的話,我的冷汗都下來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等待目前在基輔的戰役集羣指戰員們的命運,不是被全殲就是當俘虜。我擡頭望着朱可夫,想聽他接下來會怎麼說,會不會在局勢最不妙的時候,又把我重新派回基輔。
等了一會兒,見朱可夫沒說話,於是我忍不住先開口問道:“元帥同志,我想問問,這次突然把我召回莫斯科,是有什麼事情嗎?”
“把你召回莫斯科,是最高統帥本人的意思。”朱可夫一開口,就直接說明了是誰下令將我召回的,他不緊不慢地說道:“他說你參加戰鬥的時間夠長了,應該讓你回來休息一段時間,順便到軍事院校去進修一下,提高你的軍事理論水平,以便將來可以在更重要的位置上發揮更大的用處。”
“可是,可是基輔,基輔怎麼辦?”聽到朱可夫透露的消息,雖然我心裡一陣狂喜,但接着我又爲還留在基輔的戰友們擔心起來:“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德軍的大部隊合圍,而什麼事情都不做嗎?”
朱可夫看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說:“麗達,我們不是不管他們。而是目前我們的防線被德軍的反擊打得七零八落,所以需要一支部隊去吸引敵人,讓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來修補防線,加強部隊,積蓄力量發起新的進攻。”
說到這裡,他看到我垂頭喪氣的樣子,忽然把話題一轉,說道:“麗達,還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你現在是將軍了,不能再沿用你以前當連長營長時的那一套,如果事事都要過問的話,就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你要學會抓大放小,只做那些最重要的事,無關輕重的事情,就交給你的手下人去做。你只負責觀察他們做得是否正確,並記錄他們在執行過程中的表現,最後總結出什麼人適合做什麼方面的事情。只有這樣,你才能提高工作效率,成爲一名合格的高級指揮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