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建康六年】
兩人一路無言,到了諳達黎訥宮門前的廣場,索爾哈罕停了步子,回首接過魏池手上的盒子txt下載。魏池知道,這意思就是要散了,遂點了點頭,側身從她身邊走過。
“等等!”
“啊?”四周人不多,但也有幾個,魏池驚訝之餘回過了頭。
“你……今天高興麼?”
魏池恢復了神色,極開心的笑了:“高興。”
說罷,魏池擡手微微揮了揮,轉身往山下走去。索爾哈罕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難捨的滋味,卻不知是難捨這個日子,又或者這個人,再或者是此刻的情誼。擡眼看着天空壯麗的晚霞——這裡有漠南最美的天空。璀璨的雲彩邊緣浮着兩隻盤旋的雄鷹,陽光高遠得彷彿來自天邊。只覺得這樣浩瀚的蒼穹,這樣穩固的建架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的。但,自己竟想要觸動這神之領域。且,尚有一個人信她能夠……
即便不能,也該欣慰了。
魏池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天色已暗,窗旁的陳虎愁眉苦臉的那這本書瞅着,連魏池進屋也沒察覺到。
“喂!如何了?”魏池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來喝。
“呵!”陳虎嚇了一跳,看是魏池,又軟了脊樑,癱倒椅背上:“……背不下來。”
魏池一笑,走上前去,接過書看了看:“這樣罷,如果背不下來,你就高聲的讀一晚,我今天睡裡面,你就在屋外讀,我聽着。”
陳虎是個老實人,一聽不用背了,很樂呵,拿了書本搖頭晃腦的讀了起來,除了魏池讓他吃飯的時候歇了一會兒,其餘都不帶喘氣兒的讀着。魏池給他加了一滿盅的燈油,回屋去睡了。
早晨起來的時候,陳虎趴在桌子上,摟着書,口水滴了一灘。魏池把披在他背上的外衫往上拉了拉,獨自出門拿飯去了。天空和宮殿重複着昨日的美景,大殿的鐘聲從遠處徐徐傳來。
“魏大人,今天準備何時啓程?”身邊的那位僧人問。
“儘早。”昨晚便有人告知魏池,說長公主不與她同行。魏池揣度這其中的意思,只覺得無可奈何,畢竟,就算是王將軍也沒能耐禁錮她的行程,更何況自己?此次出行,也全是索爾哈罕的意思,否則本該來的寧大人怎麼沒來?想了一遭,覺得此次先回去也沒什麼失職的地方,反正要走,不如早走,也好回去看看那邊的狀況。
回去的隊伍精簡了許多,魏池看着那幾乘小轎忍不住感慨來時的‘恢宏氣勢’——感情都是索爾哈罕在做派,今兒東家走了,一行人立刻就寒酸了。出山的路上遇上了許多進山敬拜的信徒,有些路段竟然擁堵得頗難走了。魏池緊緊的抓着轎子沿兒,轎簾兒被扯開了個縫,那些衣着破爛的平民們紛紛探過頭來看。那眼神,幾分怨恨,幾分不滿,幾分好奇。領隊的奴才不知是得了哪門子的令,呼呼喳喳的吆喝着,揮着手中的鞭子,想從人羣中闢出條路來。無奈此刻正是敬奉的日子,除了魏池一行出山,其餘的人都是入山的方向,一時間擁堵得不像話。有幾個看不慣的年輕人硬了脖子想要過來爭辯,魏池趕緊喝止了那個趾高氣昂的領隊,讓擡軟轎的收了轎子,大家步行出山。
領隊的擠過來衝着魏池點頭哈腰了一陣,又比劃了一番,看意思可能是說‘交給他沒問題’。魏池微微一笑,心想,真是何處都有諂媚的人……並不答理他,只是微拱了一拳,示做是領情了。
如此折騰一番,回城的時候以近夜裡。和城門的齊軍交換了符令,又遣散了那羣奴僕,魏池和陳虎面面一覷,有得一種‘繁華散盡’的錯覺。
“魏大人,那公主可真奢侈。”陳虎感慨着,臨走的時候,有僧人送了禮物過來,居然也有他的一份,打開一看,立刻就樂瘋了最新章節。
“嗯,只是啊,那奢侈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魏池想起了索爾哈罕的苦惱,作爲長公主的苦惱。
“哦,對了,陳虎,”魏池扭過頭看了陳虎一眼:“香九齡後面是什麼?”
“ 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融四歲,能讓梨。弟於長,宜先知……”陳虎一愣:“呃?我怎麼好像能背了?”
魏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背誦,背誦,不誦不讀怎能背的下來?昨天我看你捧着書傻瞅,便哄你讀出聲。纔讀了一夜便能背下來,陳虎你也是個讀書的料啊!”
陳虎立刻就感動了,頭腦一熱,也忘了這《三字經》不過是孩童的讀物,只覺得被堂堂探花一誇,有些飄飄然了。小時候在書堂,不是挨罰就是捱罵,人人都笑他腦子笨,不曾有人誇過他。今天這麼一誇,竟覺得胸中有股熱氣在奔涌,想要把天下的書都讀盡纔好。
鬥志昂揚的陳虎樂滋滋的鑽進了被窩,可憐旅途顛簸了一整日的魏池回了府上卻依舊不得安寧——杜棋煥早就派了個人在魏池屋前守着,魏大人還沒進門就被令去了西園。
“唉唉唉……”魏池推門而入:“我說杜大人,論怎樣你也不能這麼折騰我啊……”
杜棋煥隨意拿過個杯子給魏池倒了半杯涼水:“你今天早些睡,明天有事,還是大事!”說罷,扔了個本子給魏池。
魏池一邊喝着水,一邊打開來看,看了幾句,扔了:“我是文官,這事確實不歸我管。”
杜棋煥走過來拍了拍魏池的肩:“說得有理,說得有理……不過,好友我,已經向上頭舉薦了你,幾位監軍都應了。”
魏池嘆了口氣,坐下身來。
“少湖,你就如此甘心繞着兵部的外面忙活?”杜棋煥坐下來勸:“老哥我真心給你說,我覺得,你這次回去了……也很難回翰林院了。”
魏池沉默片刻:“……明年,又是新一輪的會試,不知彩頭又是誰來博得。”
翰林院,是一個充滿妖怪的地方,每隔四年,又有一批新的妖怪要奔進來。放眼全國,每四年才選五十人不到,真是少之又少,但從翰林院的職位分佈來看,每隔四年要進五十人又是何其之多。雖說非翰林不入內閣,但是,能熬到內閣又是何其超乎常人的一種境界?!魏池被派到兵部,就算最後被調回,那也過氣了。
魏池並不是很明白官場的殘酷,只覺得人生路還長,況且自己不過十七,同屆的人最少也比自己大個十餘歲,自己這種折騰,折騰得起。可惜,官場並不優待神童,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做什麼?純粹就是個門面,就像皇宮門口的石獅子,威武、好看,卻咬不了人。旁觀者清,杜棋煥這樣的老油子,官場混了幾十年,脾氣壞卻沒倒臺,四面八方都有買他帳的人,所想所做的不是魏池這樣的‘青毛小夥’能理解的。
“你,最後也想進內閣吧。”杜棋煥放低了聲音:“老哥我勸你一句,路不是直的,縱觀古往今來的名臣,又有哪一個是拘泥於官位的?更何況,你現在的處境可不妙,就算最後回了翰林院,做個掃尾的,有意思麼?”
“就我這樣子,留在兵部也很難吧?”魏池並非看不起兵部,但翰林院確實比兵部好太多……說實話,真是沒法比。
“看你的心是咋想的。”杜棋煥撓了撓耳朵:“老徐當年也是進士前幾名出身,放下了身段,進了兵部反倒是如魚得水了。事關前途,你要好好想想,別老遠的來了這裡,兵荒馬亂也受了,飢寒交迫也受了,提着腦袋玩兒了一場,啥都沒撈到,滾回去給翰林院看大門,那可沒意思。”
杜棋煥顛了顛手上的冊子:“你也別怕什麼,人生路還長着呢,這次你做爲武官出席是顯得你和兵部走得太近,但這天遠地遠的,呵呵,真沒人好參你什麼的。”
魏池看了杜棋煥一眼,心中有些焦慮,她心中根本沒想過要久待兵部。就她這水平,要在這裡混,實在是太胡扯了。出來這一趟,按耿炳文的意思,這就是跑出來洗名聲的,回去了還是該幹啥幹啥。如果最後真留在了兵部,那肯定是虧了——但,照着杜棋煥的意思,回了翰林院纔是虧了。
魏池接過名冊,細細看着上面的名字,琢磨了片刻:“呵呵,還真都是些大人物,我去了往哪兒站?”
杜棋煥翻到了頁底,指了指:“你是年輕人,自然是要下場打球……”
魏池與杜棋煥對視了一眼,又昂頭看了看黑乎乎的房樑:“老杜,我謝謝你了,我想,要是我這次沒聽你的,可能就要犯錯誤了。”
漠南的七月充滿了喧囂,遠方的神域鐘聲嗡鳴,都城裡的貴族們也娛樂不斷。有幾個例行的活動是由皇室舉辦的。在這一堆紛紛擾擾的宴會中,有一個活動令所有漠南的年輕男子嚮往,那就是這片土地上久負盛名的‘馬球’大賽 。
‘瓦勒’?魏池口中念念叨叨,她確實只是一個看起來像‘年輕男子’的人,內心深處真的很難對這項極度危險的活動產生興趣。入場後,向遠遠的高臺看了一眼——那邊撐着無數奢侈的大陽傘,下面坐滿了貴族女子,喝着茶吃着點心向這邊打量。
徐朗騎馬過來,拿鞭子捅了捅魏池的腰:“看上了哪個女子?都看呆了。”
魏池撇過頭,笑了一下,心想,我是想過去喝茶吃點心,您以爲我像您?樂意在這裡吃灰?
“你這馬脾氣還是這麼臭啊!”徐朗駕馬避開了花豹的攻擊,又指了指場外:“你瞧,漠南王今天都來了。”
魏池安撫了花豹,好奇的往場外看。今天所有的男子都是騎着馬的,那位漠南王也不例外,不知這個神秘的國主是個什麼長相,和祁祁格共處了那麼久,無話不談,卻很少聽她談到她的親哥哥。各處的皇上都有相似之處,其實不必遵循長相,只要往那特肅穆的地方找,就一定找得準。當年魏池在御花園受宴,曾溜出去過一會兒,在長廊上閒逛的時候,偷偷往小亭上去過。從高處一看,一目瞭然,不論整個宴會如何的熱鬧,如何的複雜,中心都只有一個,找到那個中心了,中心的中心便是皇上。
今天的中心是漠南王無疑,因爲還沒入賽場,從魏池站的地方能勉強看清漠南王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那略略有點薄的上脣和索爾哈罕非常像,但除此之外幾乎找不到什麼共同點,這位年輕男
子的眼神憂鬱,氣色也很不好。‘中心’旁邊站着王允義,王允義看到魏池在看他便衝他一笑。魏池在這邊恭敬的點了點頭。
看來,自己能來,王允義很高興。他高興就證明順了他的意思。王允義身邊站的除了上次參加索爾哈罕宴會的那幾張老臉以外,新出現了幾個陌生人。場外的人都穿着官服,陌生人的身份並不難猜——魏池驚訝的發現,一位身着白色飛魚服的人也在其列。是錦衣衛的頭頭?可惜那人一直背對着自己,不知道是哪位惹不起的。
看了這一幫子大官僚,魏池心中忍不住打起小鼓——難道說,自己不在的這幾日,京城來了調令?王將軍想留自己?
魏池在這邊滿腹心思,王允義要是知道他的心思,估計不只不會對他笑,揍他的心情都會有。年輕人,涉世不深,一種人過度天真,覺得沒人會算計他,他以真心待人,人便用真心待他,如耿炳文;另一種人,杯弓蛇影,別人眼睛落了灰皺皺眉毛都要讓他想半天,生害怕就被謀害了,魏池不盡如此,但也離得不遠了。
魏池尋思着自己和燕王的那一絲扯不斷的關係,覺得皇上派個錦衣衛來收拾自己也是合理的。但真相和他想的差了不知有多少個十萬八千里。王允義更冤枉,他雖然很賞識姓魏的,但也不至於爲了這個根本不能帶兵打仗的‘小探花’費這麼大的心思設這個局。
小角色魏少湖想得太多了,大角色們根本就不是爲這種芝麻小事聚首的,日後發生的事情會讓小角色反省自己的幼稚。
另外,日後發生的事情,也會讓一些大人物捶胸頓足,以頭搶地。
日後的事先按下。此時此刻的魏池心中有了一絲的不快,扯轉馬頭往隊伍裡面走。
徐朗一刻不停的逗弄着花豹:“我說,你今天也要下場麼?”
魏池真心的盼着花豹能給這個毛手毛腳的傢伙一口:“等你們都摔斷了腳踝,我就只好下了。”
徐朗琢磨着魏池的話,明白了,馬球這運動雖然危險,但也極奢侈,不是王公貴族是沒有機會學的。魏池這種學子出身的人怎麼會?想到自己問的話,有點尷尬。
“等回了京城,你來找我,我教你玩兒!”徐朗此刻特別的同情魏池。
魏池哭笑不得。
一聲嘹亮的號角聲打斷了兩人的閒聊,雙方的馬球隊要進場了。齊方的隊伍身着黑袍,漠南的隊伍身着白袍,除了上場的八個人,兩邊還有不少準備替補的。兩方站好了隊,那位漠南國王領着一衆貴人從正臺下到場內來,每個人都中都有一隻鮮花,花莖上寫着各自的名字。
“漠南的馬球隊久負盛名,老夫今次就插白隊。”王允義把手中的花枝插在白隊領隊手中的花甕裡。
原來還能賭一把……魏池再次哭笑不得。
漠南王也很應景的把手中的花兒插到了黑隊的花瓶了,說了一堆恭維的話。剩下的諸位大人和漠南貴族們也紛紛壓了籌碼。讓魏池吃驚的是,那些坐在側臺陽傘下面的小姐太太們也壓了最新章節!這……要是索爾哈罕在,不知會壓誰,她看到自己也要上場,肯定會選白隊的罷……丟臉。
開場,滿腹心思的候補隊員魏某被趕出了場地,黑隊這邊留下了一幫心腸溜直,真功夫在手的好漢們馳騁天下。魏池託了腮幫,忍住了想要拿手扇灰的衝動關注着賽事。馬球,顧名思義,就是騎在馬上打球。那球碗大,藤編的,兩端繫有彩繩。場地兩端各有一面兩尺見方的門,打中得分,三局定勝,就這麼簡單。
看着簡單。
這馬球一般的馬是打不了的,因爲騎手靠這一根一丈六的球杆打球,一不留神打着馬也很常見,不是經歷了特殊訓練的馬是很難適應的。除了不一般的馬,還要不一般的人,這人不僅要馬技高超還要經得摔打,不小心摔下來摔斷了腿,一定不能瞎嚷嚷,要忍着劇痛上馬行至場邊,與隊友擊掌換人之後才能英勇的倒下。
眨眼的功夫,黑隊倒下了一個,那是齊軍的千軍領隊,王恆西、王參將。小夥子二十一,是條好漢,強撐着傷痛上馬跑至場邊,符遊將軍陳恩和他擊掌把他換了下來。整個黑隊鬆了一口氣,
要是王恆西撐不住,沒辦法騎馬到場邊,那黑隊就要少一個人了。
魏池打量了那個王恆西一番,又打量了身邊的、場上的人一遭,這才發現,這黑隊隊員都是王允義至親的將令。怪不得沒看見杜莨……
爲了能看清賽事,那些看臺搭得很近。魏池看到了幾張漠南至貴氣的臉——排在漠南王手下的依次是:察罕家的族長:柯沃寧犽;妜釋封岈家的族長:兀日諾; 封澤木託家的族長:袂林。
前一位在攻打錫林郭勒的時候便有耳聞,第二位不是自己的那位山羊鬍子‘岳父’是誰?第三位麼?呵呵,是個人都聽說過,當年和先皇打了幾十年仗,在中原屠過幾次城的漠南第一號人物就出自這家人。別的不說,就說這位袂林,當年就是他輪着一把大鐵錘將王家的那位先祖,中原人民心中的戰神輪得重傷而亡的。王家新一代的領頭人——王允義和那位袂林隔席而坐,那氣氛可有夠五味雜陳的。
就在魏池胡思亂想的時候,黑隊已經輸了第一局。場上一片喧鬧,漠南那邊開始歡騰起來。齊國這邊還好,臺上那些大人物都滿面春風,其中有些壓了白隊的還和漠南貴族們碰起杯來,除了那位穿飛魚的大人物,他緊促着眉頭,很不給面子的模樣。魏池細看了他的五官,覺得自己確實沒見過,回憶燕王和自己提及過的大人物,也沒有哪個能對號入座的。
新貴?
王允義拿着酒杯討好着這位被魏池誤認爲‘新貴’的一品大員:“沈大人,不過是遊戲,何必如此在意?”
沈揚側頭看了王允義一眼:“皇上的顏面,我如何能不在意?”
王允義心中冷笑了一聲,面上極爽快的往場下一指:“大人請看那領頭的將領。”
“哦?”沈揚遠眺場邊,一位身姿峻拔的年輕人正衝着隊友呼喊着,表情很激動。
“那就是西漠一匹狼——徐朗。有他在,老夫十二分的放心。”王允義暢飲了一杯。
第二場,黑隊重整旗鼓,勝!
那位英姿颯爽的年輕將令給沈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惜他不知道,這位年輕人會給他未來的仕途帶來多麼陰差陽錯的變故,而場邊那些他並不在意的人羣中又隱藏了多少危機和異數。
第三場,漠南那邊開始緊張起來,輸在家門口肯定是不好看的。齊軍這邊也不容樂觀,因爲漠南那邊打得極其賣力,打過第二場的人幾乎都沒力氣再上了。
“唉唉!”魏池溜號的魂兒又回來了:“怎麼你也要上?”
魏池驚訝的扯着胡楊林,胡楊林指了指身邊,魏池這才發現,就算加上自己,能上場的參將級別的人都還差一個——當然,如果齊軍還想贏,自己是絕對不能上場的。
從前來參賽的千總裡頭,徐朗選了三個人,其中便有胡楊林。
“小心些!”魏池趁着徐朗不在,小聲對胡楊林說:“爲這種比賽傷了自己,沒意思的。”
胡楊林笑着:“不會,不會,難不成是我在你心目中一向很笨?”
魏池皺了皺眉:“要不,我們換馬?花豹你是能騎的。”
胡楊林和魏池常呆在一處,花豹也和他熟了,要騎也是可以的。
“要是傷了你的馬,這如何是好?”胡楊林趕緊推辭。
魏池已經下了馬:“要是花豹都能受傷,你這坐騎不當場被球棍敲死在那兒?”說罷,戳了戳‘小黑’的臉,‘小黑’老實的眨巴着眼睛,估計以爲魏大人在誇它呢。
胡楊林從自己的‘黑旋風’上下來,接過了花豹的繮繩,看了魏池一眼,心中萬分感激。
開場一刻鐘,雙方各進了一球,掐着點兒,臺上的場邊的人紛紛吶喊了起來。魏池看胡楊林表現得挺不錯,鬆了一口氣,但漸漸的,也被激烈的賽事調動了情緒,忍不住關心起勝負來。對方的領隊也是個很厲害的人,那身量比徐朗還壯些,騎着一匹火紅的高頭大馬,衝撞有力。這會兒球正在他棍邊,三個齊軍的球手都堵不住他,此刻所剩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這一球失了,那就沒勝算了。那三個球手被衝散了好幾次都穩住了。就在此刻,那位壯漢大喝一聲,將球拋遠,隨着那球飛起的弧線,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藤球呼呼的落在了一個白衣隊員的面前,他正欲剷球,一個花影兒從面前一晃而過。
場邊的齊人一片歡呼!是胡楊林!
花豹載着他晃過了兩個球手,準確的切在了那個白衣隊員的面前。胡楊林手抄球杆一棍將球鏟遠。徐朗此刻也衝出了包圍,接住了藤球迅速往對方球門邊趕。那位漠南領隊也不是好看的,速
速策馬上來截擊。之間場上沙土紛飛,兩人兩馬纏做一團,看不清哪裡時球,哪裡是棍,哪裡是馬蹄。
突然,徐朗一個回馬,將那壯漢的紅馬錯開,又是一聲爆喝!拼着一股狠勁將那壯漢逼退!略輸一籌的漠南將領一時亂了腳步,險些從馬背上跌下,回腰閃避的時候便覺得腳掌一疼,錐心一般。
徐朗護了球,隻身往前衝,那漠南將領穩住了身子,咬着牙加鞭欲追。論武功力氣,略遜一籌是真,但說起球技,徐朗可能要敗落下風。漠南將領知道這馬球中的巧勁兒,想從右側來個偷襲,扳回前局。
徐朗不知道這般技巧,只是一味的前衝。就在紅馬與徐朗坐騎將要錯蹄的瞬間!一根馬球棍橫插了進來。
“胡楊林!”魏池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花豹左右跳躍着,嘶鳴着,阻止那匹紅馬前進。紅馬也是難得的良駒,跑了三場也不露疲態,摔着脖子和花豹糾纏。胡楊林揮舞着球棍攔着那名壯漢,絲毫不落下風的樣子。
‘哄’……的一聲,場外一片叫好。
就着這片刻空隙,徐朗已駕馬前行數十米,一個高杆打出去——球!進了!
賽終的號聲適時的響起了。王允義暗暗鬆了一口氣,扭頭一看,果然,沈揚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好。
“國王陛下!”王允義拿酒站了起來:“國王陛下得了好彩頭啊!”
漠南王也不動聲色的笑了笑,端起酒杯:“王將軍也莫要失落,賽場輸贏做不得數的。”
除了沈揚和袂林,其他官員貴族幾乎都是買的對方贏,畢竟,現在不是傷和氣的時候。此刻贏了錢的贏錢,輸了錢的贏面子,兩方好不其樂融融。袂林深褐色的眼眸閃出一絲殺意,沈揚輕蔑的與他對視了片刻,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兩旁察言觀色的屬下們迅速過來敬酒的敬酒,寒暄的暄,免得這兩位脾氣很不好的大員直接幹上了。
王允義一面喝着酒,一面留神着沈揚,偷了個空兒崔尹建秋,讓他趕緊吩咐下去,儘快撤宴,以免旁生事端。
王允義在臺上心驚肉跳,魏池在臺下也心驚肉跳。看胡楊林和花豹都平安歸來,又仔細的詢問了一番才放下心來。
“幸好有花豹!”胡楊林喜滋滋的:“尋常的馬兒,那時候早慌了神了。”
“也全靠你厲害!”魏池誠心誇胡楊林,自己和‘小黑’這樣的還是呆在場邊算了,上去了就是拖後腿啊。
還沒說上幾句話,司儀宣佈了勝負,賭資也被算了出來,寫在牌子上立在了場邊。接下來,雙方還能上場的隊員騎着馬繞場一週,接受各位情緒激動的小姐太太們從臺上扔上來的鮮花,糖果。魏池知道索爾哈罕還沒回來,但還是忍不住往最尊貴的那一排瞧了一眼,坐在那裡的年輕姑娘們稍矜持些,只是捂着嘴朝着場下笑。身邊的徐朗向那邊招了招手,臺上的姑娘們笑得更歡了,有好幾個包着糖果鮮花的小手絹向這邊砸了過來。
雖然別人並沒有衝她笑,但魏池還是羞澀的低了頭。
徐朗接了一個小手絹兒,得意的在魏池面前晃了晃:“回去我教你打馬球!你看,贏了有這個!”
魏池貌似老實巴交的點了點頭,等徐朗走遠了,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正臺——臺上已經空無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