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兒子的房子我這個當媽的住不得?”楊曼麗坐在沙發上,翹着蘭花指,語調微揚,明明是吳儂聲腔,卻莫名讓人惡寒。
尤里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搓了搓胳膊,艾瑪,真是不怎麼討喜的聲音。
陸飛聽她這番陰陽怪氣的說話,心裡暗暗叫苦。雖說他情商不怎麼高,但當下的情況他倒是破天荒頭一次理了個七七八八。
似乎,這兩個女人在變相叫板?
“媽!您看您,也不早通知我們,都沒怎麼準備......”
楊曼麗卻鳳目一挑:“要你們準備什麼?我的鋪蓋家當都已經自個兒帶來了,你們只消給我騰個地方出來就行!”
眼看小老太太入住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尤里這回可是機靈。
她示好性地把茶几上的果盤移到楊曼麗手邊,然後甜軟了調子說道:“阿姨,您就住在主臥吧,那兒地方寬敞,您住得也舒服!我和陸飛搬到客臥去,就在主臥的旁邊,您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支會我們。”
楊曼麗原本是存了心思有意爲難尤里,以小丫頭上一次見面時的表現來看,那脾氣衝的,在聽到自己提出來的要求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她也可以趁此機會好好數落一番這個左看右看都不令人滿意的準兒媳婦。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尤里這一次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乖巧又懂事,樣樣順着她的意思,她當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若真要說還有哪裡不心儀,應該是小丫頭至今還沒有一個正經工作了吧!
“主臥就不必了,你們幫我把客臥收拾一下吧。”楊曼麗輕輓額角垂墜的精緻鬈髮,優雅幾許,高冷更甚。
呼,剛剛的表現勉強及格吧?尤里心下鬆了一口氣。如果這樣還使得小老太太不滿意,她可就真沒轍了!
客廳裡,楊曼麗悠哉悠哉地看着電視。儘管在家,她的儀態竟不曾有半分減損,依然是貴婦做派,一絲不苟,正襟危坐在沙發上,跟首長夫人似的。
此時播放的是中央八套的“黃金強檔”,跟裹腳布一樣的電視劇主題曲在屋內迴盪,天知道這是小半年來,他們家的電視機第一次被“臨幸”!
“看來,我們以後不會再白交頻道管理費了。”單調整潔的客臥裡,尤里一邊套着嶄新的被套,一邊對陸飛調侃道,“來,給我搭把手,把最邊上的被角拉一拉......”
兩人分別站在牀的兩側,陸飛按照女友的指示把被角拉緊,方便她把被芯塞進去。然後兩人一起用力抖了抖被面,一牀柔軟的被褥就算收拾妥當了。
“寶貝,委屈你了。”陸飛又自覺地遞上枕套和枕芯,並細緻地拉開了枕套的拉鍊。
尤里探過身去把“新任務”接了過來,嘴上也笑着輕鬆回道:“嗨!你跟我還這麼矯情呢?那不是你媽麼,我孝敬她也是應該的,何談委屈一說?”
陸飛聽她這樣講,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他繞過牀尾,走到尤里那邊從後環抱住了她:“放心吧,我媽定是一時興起想來看看咱們,過不了幾
天她就會回去的。到時候,就算她不想回去,我爸也會催她的。”
尤里倒是很享受這片刻的溫情。要知道,她今天可是身心俱疲,從知道楊曼麗要來開始,她就全程武裝到牙齒地應付招呼她,此刻,她覺得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快被耗盡了。
她多想對着陸飛撒嬌求抱抱求溫暖,然而,借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在他母親面前做出哪怕一丟丟會破壞印象的行爲。
應該這麼說,她前期給楊曼麗留下的印象就是負分,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彌補先前的過失。就今天而言,她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
聽天由命吧!她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尤里轉過身回抱住陸飛,並把小腦袋埋進他溫暖的胸懷:“真希望你媽能早日認同我啊,不然,咱倆可有得熬吶!”
她的聲音悶悶的,甚至還帶上了輕微的哭腔。
想到今天不過纔剛剛開始,日後會發生什麼?楊曼麗究竟會如何對她?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老太太的心也是肉長的,只要自己不犯錯,不觸逆鱗,她應該會很好相處的......吧?
陸飛聽到她可憐兮兮的答腔,心裡也酸楚得不行。剛想開口安慰時,卻被門口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
“咳咳,房間都收拾好了?”
富麗堂皇的私家別墅裡。
肖燁然沒想到會在秦桑家見到自家老爹,更沒想到原來他們家和秦桑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說來也是情有可原,他在老頭子的公司裡只是個掛名的創意總監,年均去公司報到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因此對他家公司的業務生疏,是必然的。
“呵呵!要不怎麼說世界越來越小,這混小子什麼時候和令千金結識了,我竟然毫不知情!”肖雲龍拍了拍肖燁然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所以的精光。
秦振邦也朗聲笑道:“是啊!他們年輕人現在都不興我們當年那一套,認識的途徑多着呢,好些個都是我們聞所未聞的新玩法......不過,總是跑不出咱們這個圈子就是了!”
秦桑乖巧地坐在自家父親身邊,溫婉大方的姿態讓肖雲龍好生歡喜。
他一臉慈愛地望向她:“桑桑,聽說你之前一直在國外工作,現在回來了就不會再出去了吧?”
秦桑見肖父刻意關心她,自然是畢恭畢敬地甜美迴應:“回肖叔叔的話,我這次回來算是休假,過一段時間後還要再過去的。”
“誒!還過去做什麼?你爸爸可就你一個寶貝閨女,你也該幫他分擔分擔公司的重擔咯!說到底,公司以後還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而且,你爸爸如今歲數也漸漸大了,你就當真忍心看他繼續操勞?”肖雲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得中肯又切實。
秦桑怎會不清楚他們老一輩人的心思,父母在不遠游的道理她也懂。但說不上爲什麼,自從結識了社團裡的那羣朋友後,她日漸重視起自己的本心。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她
就是太聽話,習慣性地標榜自己是乖乖女。所有人都說她是令人省心的好姑娘,久而久之,她也當真以爲自己就是聽從父母安排、符合大衆期望的好姑娘。
直到他們出現,他出現,她才意識到,原來生活不是隻能無風無浪,竟可以那般精彩!
於是,她開始對父母的安排說不。
第一次拒絕去父親的公司實習,第一次拒絕去酒會見相親對象,第一次先斬後奏地遠渡重洋,第一次一聲不響地簽約當上了小公司的小職員。
終於,她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了色彩,不再空洞單調。
本以爲會一直這樣“叛逆”下去,但今天的經歷卻讓她有了別的打算。
也許,回來,也不算壞。
她收起了心中繁複的心思,起身爲肖雲龍的杯中斟滿茶水:“肖叔叔說的是,我該回來幫爹地的。抽個空我跟公司那邊做一下業務交接,就正式去爹地的公司報到。”
秦振邦倒是沒料到自家的寶貝閨女會突然想通,登時竟愣在了原地。
“怎麼?老秦,女兒回來幫你,這不是你心心念唸的大好事嘛!看你的樣子,不是很激動啊?”肖雲龍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然後笑着調侃道。
秦父這才緩過神來,暗暗自嘲道:“我啊,這是激動過頭咯!多少年了,我和她媽媽是好說歹說,可這個小祖宗就是不鬆口。今天突然給我一個意外驚喜,倒把我給驚嚇到了,哈哈哈哈......”
客廳裡頓時笑聲不斷,肖燁然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天知道,他最不愛應付這種所謂世交之間的嘮嗑,看似情意滿滿,熟絡非常,實則不過是利益的權衡與斤兩的算計。
他意興寥寥地透過巨幅落地窗望向花園,看到了滿眼的綠意。
果然,在萬物凋殘的季節裡,唯有財力可以撼動一切。
有錢人家的眼中從來不缺美的事物,但他們往往因爲習以爲常而無心賞之。辜負了一番良辰美景,可奈何。
誒?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感懷文藝了?還真被陸荏那個小妮子給影響了不成!
“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退休養老呢!這個混小子,左右就是不知道體貼人!”肖父在兒子開小差的空檔搞“突然襲擊”,把我們的肖大少嚇得夠嗆。
他雙眉微皺,語氣中的抱怨甚濃:“老頭兒,你又來了是吧?”
秦振邦見兩父子的互動,不禁好笑:“燁然啊,你確實該批評咯!你說你一個大小子不幫着你爸保持家業,難不成還準備日後把‘驍龍’拱手送人啊?那可是你爸辛苦大半輩子打拼出來的成果,你自個兒說說,是不是得好好將它傳承下去哈?”
“秦叔,您有所不知,我現在做的事正是在爲日後接手老頭子的家業打基礎!您們老一輩不都說,家大業大都敵不過關係最大麼!我趁着年輕多結識一些朋友沒錯啊!”肖燁然試圖爲自己辯解,卻被秦振邦接下來的一句堵住了口舌。
“說到關係,你看我們‘秦淮’和我家桑桑能夠入你的眼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