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春。即使北方也應是冰雪消融,綠意盎然的時節。但在河套之北的草原上,還是積雪遍地的皓白世界。
朔方城正孤獨的聳立在這雪原之上,不過城中的人都應該慶幸數日之前的那場暴風雪,若不是這場倒春寒帶來的暴雪。搖搖欲墜的朔方城現在可能已經被攻破了。
李肅站在朔方城頭,眺望着漫無邊際的雪原,大雪將城下成百上千的屍體都暫時掩埋的毫無蹤跡。他不禁又回想起半月前的情景…
半月前,李肅還在張遼軍中效力。
李肅和張遼早年本就在呂布幷州軍中共事,職務上二人本都差不多。
後來李催之亂中,張遼斷後守長安,最終投了馮宇。而李肅是前兩年在徐州之亂後,才隨呂布一起投的樑國。其後李肅和呂布分開,被單獨分到張遼軍中任營都尉。
不過李肅對此並無怨言,樑國爲他和他的家眷提供了安穩生活,樑國在長安城中專門爲他配置了一套府邸。這相比那些年與呂布一起漂泊不定的日子,要強太多了。
但無怨言不代表他沒有進取之心,李肅也時常想着自己何日能擁有自己的軍團。若是日後他能升遷到軍團指揮使一職,除了日常待遇的大幅提高,樑國官署還會專門爲他安置將軍府。當然,更重要的是那是一種榮耀。
建功的機會說來就來了,鮮卑入寇樑境,軍團指揮使張遼接到樑王的飛鴿傳書。
那日,張遼在中軍大帳中對着上十名軍團中將官說道:“王上令我們重點守北地郡,兵力要側重放在鎮北城。但是河套那邊的匈奴也要我們去支援,王上的策略是派一支小部隊屯守朔方城。讓河套的匈奴各部能夠依託朔方城對鮮卑人做機動抵抗。所以某打算派兩百名精銳步卒,三十騎騎兵斥候去朔方,但是這將領…”
大帳之中,衆將頓時都沉默下來。據前方斥候所報,此次鮮卑入寇樑境,最少估計也來了兩萬騎。現在張遼要派兩百三十人去守朔方城,這明顯是種自殺性任務。
張遼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兩百三十人已是他能從軍團中撥出的最大兵力。在計劃中,其餘軍團兵卒都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有了各項部署安排。
即使北地的屯墾兵也要擔負起各項後勤保障和北地各據點城池的警戒任務,撥不出多餘人力。
現在張遼也處於尷尬之中。他將這個任務安排給誰,都是得罪人的事。張遼不怕得罪人,但他怕別人迫於軍令勉強接下這任務,可能會影響士氣。
“將軍,末將願意領命!”大帳中的寂靜突然被一個粗嗓門的聲音打破。衆人循聲望去,原來是第三步兵營的都尉李肅。
張遼也沒想到是李肅,有點驚訝的說道:“啊,李肅兄弟。可汝的妻子剛剛生產…”
“未將願意領命,請將軍成全。”李肅又重複了一遍請求。
張遼大喜道:“好,朔方城就由你李肅來守。若是汝能完成使命,這將是大功一件。某定會褒獎汝…不,那時可能只有王上有資格褒獎汝。”
當李肅領着這小隊兵馬進入朔方城時,看到朔方屯墾軍將領面上露出明顯的失望表情。
朔方是座軍鎮,除了做屯墾兵家眷和周邊匈奴生意的十幾戶商販,就沒有其餘民衆。而這些屯墾兵合計只有五百人。
不僅屯墾軍的將官失望,就是周邊那些匈奴別部的首領得知只有兩百多人來援時,也都失望無比。
李肅拜會了匈奴單于,同時也是樑國北境鎮撫使的劉去卑。
劉去卑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我們匈奴數千騎都不能扛住軻比能進犯,你們這幾百號人,真能守住朔方城?”
“不能。”李肅痛快的回答道。
劉去卑正疑惑時,李肅又說道:“稟鎮撫使,只憑數千匈奴鐵騎不能擊退鮮卑人。只憑我們幾百人也守不住朔方城。但是隻要我們相互配合,不僅能守住朔方,甚至能在我方援兵來援之前就迫退鮮卑衆騎!”
劉去卑將目光投向遠方,靜默了好一會,方纔像下定決心一樣說道:“好,某就和汝一起與這朔方共存亡!”
幾日後,朔方城大街小巷空地上都搭滿了帳篷,圍起了圈欄。除了幾個別部以營地太遠,來不及遷移的理由拒絕外。其餘匈奴各部都將他們的女人小孩,以及牲畜送進城中。
這樣他們纔會沒有後顧之憂。否則他們在與鮮卑人遊鬥時,會很容易被對方的遊騎摸到營地,端了老巢。
又過了兩日,河套內終於出現了鮮卑人的身影。果然,他們首先搜索匈奴人的營地,試圖先掃清朔方城周邊,讓朔方城變成一座孤城,然後圍困住。同時也能從匈奴營地中掠奪到給養。
但是在河套草原上,他們的遊騎除了偶爾遭遇匈奴的遊騎,發生了大大小小的數場遭遇戰外,並未發現任何匈奴人的營地。消息很快傳到軻比能那裡。
軻比能很清楚--若找不到對方營地,僅依靠自己騎兵的數量優勢,很難在這茫茫草原上聚殲匈奴人主力,也就無法讓這些曾經草原的主人匈奴人臣服。
他立刻意識到,匈奴人現在應該在朔方一帶沒營地了。他們的那些女人小孩,還有牲畜應該都被事先藏入了朔方城中。於是一個奪佔朔方,聚殲匈奴騎兵的計劃在他腦海中形成。
在嗚嗚的號角鳴叫中,鮮卑軍中有近千騎分成十幾股,向城池四周撒去,顯然是負責警戒和切斷朔方與外界聯繫。同時剩餘的主力開始圍繞城池兜轉起來。
李肅的疑問馬上就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