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擎漢知道司空千易的顧慮是什麼,不過那件事情確實有疑點,不一定真的是九歌所爲。
但現在司空千易正沉浸在家亡父死的痛苦之下,多說也無益,她根本不會去聽。
本來令狐擎漢就想好好查一查那件事的線索,又怕司空千易性子太急亂了陣腳,這次正好是個契機,把司空千易往九歌那裡一推,二人說不定相處一段時間就能冰釋前嫌,自己這邊再找好證據,豈不成全了這一對苦命鴛鴦?
想到這裡,令狐擎漢走到車旁,勸慰道:“千易妹子,姊姊知道你的痛苦,是不是恨不得將眼前這個人生吞活剝了?”
令狐擎漢說話時並沒有避諱,所有的話九歌都聽在耳中,不過九歌卻在思考,並不在意令狐擎漢的話。
他所思考的是他無法解決的事情,比如怎麼讓全世界的人從痛苦中走出來。
這種事情太過於複雜,複雜到可以讓他的腦子被思考填滿,無視其他的一切。
司空千易也在後悔,明明想要見他,想和他說話,一開口卻變成了質疑和仇視的口吻。
難道說,他們已經再也回不去了嗎?
令狐擎漢還在勸解她道:“但現在令狐瑞夥同泯生門準備奪取令狐族的財富,像他們這種惡人,一旦得到了巨大的資助,對於整個武林而言都是威脅。”
“不只是泯生門。”九歌沉重地道:“吳荻龍可能也參與進來了。”
這一點是令狐擎漢所想不到的,她真的是慌了,向九歌求證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很難說。”九歌想了想,覺得太早下定論並不好,模棱兩可地道:“只是他的一個名叫廖遠塵的手下在而已,或許只是吳荻龍管教不嚴導致的,他自己並沒有參與進來。”
“不。”令狐擎漢蹙眉沉思道:“現在我們不能再樂觀下去了,事情已經往最壞的情況發生,現在的令狐族,打不過他們三個勢力聯手。”
九歌嘆了一口氣,他很贊同令狐擎漢的話。
司空千易坐在車裡,手裡攥着衣角,鼓足了勇氣衝了出來道:“好,令狐姐姐,我聽你的安排。”
令狐擎漢鬆了一口氣,笑道:“其實事情很簡單,等下九歌抓我回去覆命,而你留下來幫助他和孤鴻堂的人聯絡,到時候我們打令狐瑞一個措手不及。”
司空千易有些遲疑,也不知是在擔心什麼,想了半晌道:“我聽說吳荻龍手下高手如雲,要不要把呂凌寒也叫來?”
“遠水解不了近渴,廬山離此地太過遙遠,一來一去很耽誤時間。”九歌道:“我在黔東認識了一個朋友,此人武功極高,對付吳荻龍手下高手沒有問題。”
“那好。”令狐擎漢撫掌道:“九歌你就負責聯繫你的朋友,司空千易你繼續去孤鴻堂。”
“她必須跟我一起走。”九歌斬釘截鐵地道:“我此次來廖遠塵是知道的,如果我只帶你回去,他會起疑心,對我們大計不利。”
“那就我親自去一趟,你們在這裡等候。”令狐擎漢嚴肅認真地提醒道:“你們可不能亂跑,不然耽誤了天下蒼生,你們就要負責!”
九歌點了點頭,算是答應,司空千易被說的心頭一驚,不敢妄動,就坐在車門外,乖乖地等候。
令狐擎漢見他們在一起靜靜的,心中大喜,轉臉就是一副笑臉,施展輕功向不遠處的分堂走去。
司空千易看了看九歌,發現他就站在原地,垂着雙手,望向令狐擎漢離開的地方。
她也順着九歌目光看去,卻發現那裡只有幾棵枯木而已。
“大樹很好看嗎?”司空千易沒來由的生氣道:“值得你這樣翹首以盼?”
九歌沒有理她。
“你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司空千易咬着銀牙,狠狠地道:“難道你還生我的氣不成?”
九歌還是沒有理她。
“你……”司空千易實在沒辦法了,一扭頭道:“你當個啞巴算了!”
九歌這次終於有了動作,身形一矮,下一瞬,登臨樹冠之上,左手一揚,一個人赫然落下。
司空千易吃了一驚,走過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然後質問九歌道:“他是誰,殺了他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九歌搖頭道:“對我沒有好處。”
司空千易看着他,一副怨恨的樣子道:“那你還殺他?”
“他是汪焚派來的手下,我認識他。”九歌躺在樹枝間,繼續望着那幾棵枯木道:“如果他不死,你會受到傷害。”
廖遠塵並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只要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他的話無法讓人產生質疑。
所以那句威脅一直縈繞在九歌心頭,揮之不去。
司空千易忽然感覺到一陣暖意,或許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
“沒想到你也會關心別人。”司空千易輕輕“哼”了一聲,看向別處,但又忍不住,瞥了九歌一眼。
然而她發現,九歌也在看自己。
忽然間,司空千易就臉紅了,也不知是因爲羞於見他,還是有所思念,不敢言說,徒生的尷尬。
九歌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單純的想看她一眼,既然被她發現了,也沒有必要隱瞞,好好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等着令狐擎漢回來。
很快,她就回來了。
九歌點了她的穴道,把她背上,和司空千易回到了令狐族。
而那個汪焚的手下,則是被司空千易帶上。
很巧,到了令狐瑞的宅子,令狐瑞和汪焚都在。
或許並不巧,他們就在等候九歌回來。
把令狐擎漢放在地上,九歌道:“我回來了。”
令狐瑞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讓人看不出他的眼神到底是欣喜還是質疑。
“你做的很好。”令狐瑞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我侄女沒有死,我也知道我派去的殺手是被你所殺。”
九歌沉默。
“你的所作所爲讓我覺得損失是一種很值得的事情,我很欣賞你。”令狐瑞從座位上起來,緩步走到九歌面前,剛好,走完最後一步,話也說完了。
九歌注視着令狐瑞的眼睛,冷冷地道:“你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完了,可是我要做的事情,你準備怎麼幫我?”
“令狐知微並不笨,他一定也清楚令狐擎漢是假死,真正的令狐擎漢會非常安全。”令狐瑞笑了笑道:“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令狐擎漢已經落在我的手裡,假如令狐知微不束手就擒,那我侄女的死訊就會從假的,變成真的。”
“很好的計劃。”九歌仍是不鹹不淡地道:“等到實現的時候,再來炫耀你的智慧吧,不然那也只不過是你的假想罷了,這世上沒有人會因爲你的假想而改變。”
“你可以先帶上你的未婚妻等候片刻。”令狐瑞淺笑道:“只需要一會的功夫,你就能知道這究竟是我的假想,還是真實。”
九歌拉住司空千易的手,退後幾步道:“希望你帶來的,不是噩耗。”
司空千易放下那具屍體,準備跟着九歌離開,不料汪焚突然發難道:“你們能解釋一下他是怎麼死的嗎?”
九歌正想開口,卻被司空千易搶了先。
“他壞了我們的好事。”司空千易低下頭,臉上泛起了紅暈道:“最該死了!”
汪焚很是詫異,瞪大了眼睛道:“難道你不會反抗嗎?”
“可是……”司空千易緊咬銀牙,羞答答地吐出了幾個字道:“我力氣沒他大。”
汪焚無話可說了,他實在是想不到一個大家閨秀竟然會在荒郊野外和一個男人做那種事情!
九歌更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
一個不會說謊,而且乖巧可人的人無論說了什麼,別人都會很相信。
令狐瑞也是人,所以他對於司空千易的話深信不疑,會意地一笑,對侍立一側的婢女道:“帶這兩位新人去最寬敞,最大的房間休息。”
婢女應了一聲,帶着他們離開了。
汪焚從震驚裡走了出來,眼睛看着死去的手下,沉默着。
令狐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在意這種小人物的生死,我們要做的,是改變少數強者的命運。”
於是汪焚把視線看向了令狐擎漢。
一路上都是司空千易帶着九歌走,等到了房間裡,婢女帶着笑離開以後,九歌才說話。
“你的計策很好,令狐瑞深信不疑。”
“可不要多想什麼。”司空千易警告道:“我是爲了武林安危着想才那麼說的,與你無關!”
九歌點頭道:“是,一切爲了武林安危。”
過了不久,令狐瑞來找九歌,帶着他到了西面的林子裡,打開一棵樹的樹皮,二人鑽進去,到了一間密室當中,至於司空千易,早有人看住她,不讓她亂走。
再說九歌到了密室裡,第一眼就看見一個泯生門的高手。
這個人不像其他人聚在一起,而是遠遠地坐在一邊,冷眼看着他們,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九歌問令狐瑞道:“那個人是誰?好像並不關心我們的計劃。”
令狐瑞還在和其他人交談,聽到九歌的話,突然小聲回答道:“這個人是白雨後的手下,是過來監督我們的,並不真正動手。”
九歌看得到,那人的十指骨骼粗大,指頭長度幾乎一樣,心中暗襯道:“這個人不好對付。”
“你說這個白雨後是不是有問題,派這麼一個怪人來,整日裡一句話不說,就最開始拿了張畫像給大家看。”令狐瑞嘆道:“我本來是好心,和他說了一下那個人的下落,沒想到他也不領情,單等着那個人來。”
九歌隨口問道:“是什麼人?”
“好像叫什麼朱離,那個朱離還曾經化名曾天成和吳大少有過接觸。”令狐瑞搖頭道:“要不是我說認識朱離,讓他來,這個怪人說不定就走了。”
九歌淡然地道:“那就讓他走吧,想必那個朱離是他的仇人,何不讓他去尋仇呢?”
像朱離這樣的高手,再正直一點,沒有幾個小人的追殺,那纔是怪事,所以九歌纔有此一說。
“你看他的坐姿,還有神態,明顯就是一位絕頂高手,我怎麼能讓這樣一個得力幫手離開?”令狐瑞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道:“更何況他找那個人不是爲了尋仇,而是白雨後交給他的任務,那個朱離可是白雨後最好的朋友。”
九歌忽然也不理令狐瑞了,走到那人面前道:“就是你要找朱離嗎?”
那人頭也不擡,用沙啞的聲音怒斥道:“與你無關。”
九歌沉聲道:“我知道他在哪裡。”
這句話讓令狐瑞心中大驚,暗道:“九歌啊九歌,你可別壞了我的大事!”
而那個人擡頭看了看九歌,眼裡竟然有一種期盼。
九歌嘆了一聲,知道他真的不是來殺朱離的,心裡百感交集,最後也只是一句話,平復了那人的心。
“他很快就會來,不超過一個時辰。”
那人又低下頭,恢復原來的模樣。
九歌心裡有些害怕,害怕朱離真的是壞人。
這纔有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