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郎廟供奉的究竟是哪位神,如今已經說不清楚了,不過鄉間口耳相傳,據說是那一位治水的李冰二子。
所以人們經常來祭拜他,歌頌他的功德,後來有一位善人爲李二郎修了廟宇,宋朝天子還刻了碑文,名叫“二郎神碑”,據說這碑文至今仍在。
後來逐漸形成了規模,百姓也制訂了一些時間來舉辦廟會,不過大多都是普通人家聯合舉辦的,並沒有多麼好,但是此次不一般,是由吳府大少爺吳荻龍親自舉辦,聲勢浩大,許多客商都不遠萬里前來。
不爲別的,但就是吳家的財力和勢力就足以讓人趨之若鶩的前來拍馬屁,更何況吳荻龍學富五車,樣貌和品行也是一流,許多人都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哪怕是做小妾也可以。
可惜吳荻龍至今未婚,也不清楚是因爲什麼,甚至江湖上有所傳聞,他有龍陽之好!
不過只是傳言,其實吳荻龍有自己喜愛的姑娘,不過礙於情面不好說出來。
原因很簡單,那個姑娘其實是他好友的一個徒弟。
今日吳荻龍前來除了舉辦廟會,也是因爲那位姑娘在附近跟着家人遊山玩水。
這一點沒有多少人知道,也沒有必要讓別人知道。
一輛馬車行駛在官道之上,不快也不慢,用最舒適的速度在前行,裡面的人也舒服的躺着。
毯子並不名貴,但是他用習慣的,甚至毯子都有了記憶,以至於吳荻龍只要靠上去,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能得到最完美的放鬆。
他喜歡這種感覺,也喜歡見到美人的感覺。
不過他不喜歡等待。
在他眼裡,等待是最浪費時間的事情,人這一輩子起碼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浪費在了等待當中,而這浪費掉的時間,本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但有些事非要等待不可。
“遠塵,距離二郎廟還有多遠?”
廖遠塵明明不在這裡,不在附近,或許他在,只不過沒人看得見而已。
他的聲音卻傳入了車廂裡,傳入了吳荻龍的耳中:“還要一段時間。”
看來在這一段時間裡,吳荻龍是非要等待不可了。
他嘆了口氣,剛想看書打發打發時間,忽然想到一件事道:“那距離萬家的埋伏還有多遠?”
廖遠塵沉默了片刻道:“很近了。”
“除了美人,還有英雄的爭鬥。”吳荻龍展開摺扇,在胸前搖動了幾下道:“這等待,或許是值得的。”
方仲子還想看戲,他當然不會走,所以萬家的人也沒有發難。
據說今天吳府請來的是京城一流的戲班子,甚至還有“月明對花燈慢”這樣的曲目,墨輕狂也絕不會錯過。
至於端木雲鵬,他不過是來湊熱鬧,而這裡的廟會簡直是太熱鬧了。
處處披紅掛綵,燈籠高掛屋檐。往來販夫走卒,歌舞昇平當年。雲袖一展行雲,車輪滾滾流水。嘉話宣天震耳,肆所有人無賴。
這三人一路走來,見廟會之上各色人物施展絕活,雜耍、胡舞、鄉間小調,還有買賣牲口騾馬,小吃古玩,甚至還有賣老鼠藥的。
這些人聚在一起讓人應接不暇,再加上他們的吆喝聲也是一絕,這世間彷彿就只有這眼前所見,耳中所聞纔是真的,其他的都是虛妄。
至於江湖紛爭更是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端木雲鵬東看看西瞅瞅,每一件事物他都很好奇,不過他跟着方仲子和墨輕狂,這讓他沒辦法好好玩一玩。
只因爲這二人都是喜好風雅之人,逛的盡是古玩字畫攤,買的也全都是丹砂、雌黃之類的東西。
剛剛方仲子還和一個老人討價還價的買了一方硯臺,端木雲鵬實在想不明白,一塊破石頭而已,至於這樣嗎?
端木雲鵬有些不樂意了道:“你們二位在此地繼續逛,我要去別處看一看了。”
方仲子此時正在看畫,無暇顧及端木雲鵬,於是同意道:“那你去別處吧,但別惹事情。”
“知道了,羅嗦。”端木雲鵬如獲大赦般歡喜的去了。
話分兩頭,就說萬家兄弟在二郎廟等了一夜也不見方仲子有什麼活動,他們就準備前去打探消息。
爲了防止被方仲子他們發現,萬家兄弟買了兩輛馬車,然後僞裝成了從外地來的客商,帶着家眷來做生意。
萬家兄弟坐的那輛車是由他們家的護院駕駛的,這個護院名叫鍾明,身材看上去有些瘦小,臉無三兩肉,一眼看過去額頭很是寬大。此人武功不錯,尤其是一把彎刀,使得爐火純青。
而那把彎刀就藏在他的屁股下面,只要有情況,他就能立即抽出刀和敵人對打,而他也不準備離開這輛馬車。
至於後面那輛安置家眷的馬車,其實裡面坐着的是朱離,他現在正在苦笑。
無論什麼人被三種點穴手法封住經脈,然後又用牛皮繩捆得像個糉子,再放到一輛粉紅粉紅的馬車裡,而又有人到處宣揚坐在這輛車裡的是女眷。
我想那個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而朱離不過是在苦笑,這說明他還是足夠鎮定的。
馬辛是駕車的人,他一臉的嚴肅,從進廟會的那一刻,他就貼着門簾說了一句話:“別想逃,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然後緊緊拽住繮繩,跟着萬家兄弟進去了。
朱離暗笑一聲,因爲從馬辛的話語中聽到了一個消息,或許這裡很容易逃脫,不然他也不會恐嚇自己,讓自己別想逃了。
但是朱離並沒有想要逃脫的意思,因爲這輛馬車很舒服,他可以好好休息,他需要休息,因爲他的傷實在太過於嚴重了。
雖然曹雪陽給他敷了藥,臨走的時候還給朱離吃了一大堆解毒丸和療傷藥,但朱離還是感覺傷口火辣辣的疼,甚至有些睏倦,全身都是酥軟無力的。
“不知道這毒是否致命,也不知我這一睡還能否醒來,不過我真是困了,頭疼又暈。”朱離打了個哈欠道:“孟凡塵說的話也有些道理,不要想那麼多,想做什麼先做了再說。我看我還是先睡一覺再說。”
然後他就側躺在馬車裡,沉沉睡去。
外人還都很好奇,這馬車裡的小娘子究竟有多麼漂亮,還藏的這麼嚴密,就有好事者靠近,想一睹“芳容”,可沒想到都被馬辛趕跑了。
當時人都說:“這惡僕當真是凶神惡煞,但也是忠心耿耿。”
萬家兄弟繞了一大圈,從後山來到了二郎廟,將馬車停下,他們二人走了出來,看到門口都已經擠滿了人。
有一部分人是來和吳荻龍做生意的,還有一部分索性就是來求親。
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廟祝和五個小徒弟應接不暇,還好他們不會在意這一點小事,因爲他們又不是來吃飯喝茶的。
廟祝見又來了兩個員外郎,而且生的一模一樣,知道是兄弟,趕緊迎了上去道:“二位員外,請進,吳大少爺很快就會來了。”
萬家兄弟也不多說話,點了點頭,進了廟宇,待在一個角落裡喝茶,而這個角落正好能看清外面的大門,把來去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而且其他人要有什麼動靜他們也能察覺到。
可惜他們並未找到方仲子等人的行跡,萬里程問道:“大哥,他們幾個難道不是爲了尋求吳大少幫助的嗎?怎麼到現在還不出現?”
“莫急。”萬里徵道:“現在時間還早,說不定翟義門準備了什麼重禮來遲了,且再等片刻。”
萬里程點了點頭,繼續喝茶靜等,耳邊聆聽着其他人的言語,無非是說他們家貨物好,他們家姑娘漂亮的話。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平時這些人怎麼找都找不到,只要一提起利這個字,南來的北往的,互相不相干都跑來了,而且稱兄道弟,很是親熱。
也不知是真熟識還是假熟識。
除了萬家兄弟爲了別的事前來,和衆人不搭話以外,還有一個人獨自坐在一處,冷冷旁觀所有熱鬧,似是譏諷,似是嘲弄,好像所有人在他眼中不過是跳樑小醜。
平凡的長相,大概五十左右的年紀,這讓他不是很出衆,但一雙銳利的目光卻讓人不自覺的退避三舍,難以親近。
萬里程認出了他,拉了拉萬里徵的袖子,然後指向那人道:“大哥你看,他好像是令狐家的人。”
“確實如此。”萬里徵點頭道:“應該是令狐瑞,我在蜀地的時候見過他。”
萬里程疑惑道:“他怎麼會來?令狐家難道也想和吳荻龍做生意?要是他們聯手了,那這西南兩地的商路可就統一了。”
“我看不像。”萬里徵道:“這兩家勢力都相差不多,而且令狐家和孤鴻堂來往密切,武力上略勝吳家一籌。他們兩家也都有衝突,臺下明爭暗鬥的事情並不少,這個令狐瑞來,估計沒有什麼好事。”
說着,萬里徵嘆了一口氣道:“本來只以爲這裡僅僅翟義門而已,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複雜。”
“再怎麼複雜也與我們兄弟二人無關。”萬里程笑道:“管他們那些勞什子做什麼。”
“也對。”萬里徵臉色沉了下來道:“爲三弟報仇要緊!”
剛說到這裡,廟祝走了過來道:“諸位員外,外面的戲已經開始佈置了,有沒有興趣去看一看?”
那些人心想,閒着也是閒着,乾脆去一邊聽戲一邊等人,所以人一下子就走空了,萬家兄弟也離開了,只剩下令狐瑞一個人在此等候。
廟祝和他那幾個小徒弟也不管他了,都跑去聽戲了。
衆人出了二郎廟,來到不遠處的空地上,只見到戲臺子已經搭了起來,四處也擺放了許多長凳,衆人索性都坐了下來,等着開戲。
過了不久,一個末角走了出來,剛亮相便唱到:“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萬里何愁南共北,兩心那論生和死。笑人間兒女悵緣慳……”
其中有明白的道:“哦,這是要唱長生殿。”
人問道:“爲什麼在二郎廟要唱長生殿?”
“這你管他呢,咱們聽着圖一樂就行了。”
這戲唱的越來越好,動靜也變大了,周圍的許多人都來圍觀,這把端木雲鵬也吸引來了,他來的比較晚,就坐到了後面一排,跟萬家兄弟相距很遠,再加上人羣擁擠,本來萬家兄弟看不到端木雲鵬,可端木雲鵬見到臺上的人唱的那麼好,心情很高興,直接站到了凳子上拍手叫好。
這讓很多人都看向他,他也不在乎,繼續叫好。
萬家兄弟也都看到了端木雲鵬,二人對視一眼,從隨身的包袱裡緩緩抽出兩把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