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鵝卵石岸,葦草拂面,讓鄧陵子通的臉感覺到了一點點刺癢,也讓他更加驚訝,嘖嘖稱奇道:“好奇特的人皮面具!”
就在剛剛,鄧陵子通戴上面具的那一刻,人皮面具好像活過來了一樣緩緩蠕動,鄧陵子通碰了碰正在蠕動的面具,頓時就定下了形狀,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
鄧陵子通很不喜歡這副樣子,然後摘了下來重新戴上,這一次人皮面具繼續蠕動,鄧陵子通用雙手把正在蠕動的面具揉搓了幾下,這一次卻是一個異常妖嬈的女子。
“有意思。”
他繼續擺弄人皮面具,發現戴上面具之後,等它蠕動七次便會定下形狀不會再更改,除非重新戴上。其樣貌改變的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不一,而在此期間人爲的去改變也是可以的,摸上去的感覺就好像捏泥巴一樣,可以隨便捏造,甚至捏成動物都可以!
“好寶貝!”鄧陵子通大笑道:“這下我就成爲名副其實的‘千面人’了,看誰還認得出我。”
鄧陵子通把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收好,看了看天空,詫異而又好笑道:“沒想到我在這裡玩弄人皮面具這麼久了,趕路要緊。”
閒話休說,兩日之後,鄧陵子通到了黔東,找到了狂雷門的所在,於是把行頭都放到客棧當中,改變了模樣,買了一件藍色的大褂,僞裝成一個說書人潛伏在狂雷門周圍,等着吳樟他們的蹤跡。
話說這一日,鄧陵子通把攤子一架,坐在地上道:“說書之人故事明,非是故事當中人。若問千古誰是非,等閒一笑滄田觀。話說這巴蜀有個帝王,名叫杜宇,生性風流,惹下一段故事,失了帝位,化爲了飛禽,也成就了佳話,欲問故事爲何?請聽小子慢慢道來……”
有遊手好閒之人圍坐其旁,漸漸人越來越多,鄧陵子通一邊眉飛色舞的講述,一邊暗中觀察衆人有沒有熟相,然後說到激動時跳將起來,四下觀察,但仍然一無所獲。
到了申時,各個買賣商販都各自收攤,準備回家,鄧陵子通也不例外,可就在他打發衆人離開的時候,忽然看到那兩個人向他走來。
“劉哥哥,這軍師讓我們申時等他,怎麼還不來?”
“可能是遇到了點麻煩,遲現在翟義門和我們打得正厲害,軍師處理事情太忙,晚一些也是正常的。”這人說着話向鄧陵子通走來道:“楊兄弟,反正咱們待着也是無聊,我請你聽一場書如何?”
“都聽哥哥的。”
那姓劉的扔給鄧陵子通幾文錢道:“說書的,來一段安祿山戲耍楊玉環,說得好我給你加錢。”
鄧陵子通忙不迭地把那幾枚錢收了起來道:“二位可算是找對人了,我說書可是極其好的。”
姓楊的道:“那你怎麼不去個茶館酒肆呢?還在這裡風吹日曬的,我看你就是在說大話!”
“是不是說大話,二位聽了就是。”鄧陵子通打開摺扇,剛剛開口,忽然就見遠處走來一人。
那二人驚慌地道:“小人見過軍師。”
“挺愜意啊。”汪雨看了看鄧陵子通,鄧陵子通衝他咧嘴笑了笑,汪雨搖頭道:“你們還有心情聽書?人抓來沒有?”
“抓到了!”姓楊的道:“而且這次貨色確實不錯,保準能成功!”
“那快帶我去。”汪雨拂袖微怒道:“真浪費時間,張逸度還號稱劍閣高手,到頭來還需要我去救他!”
那二人唯唯諾諾跟着汪雨身後,不敢吭聲,生怕他移禍空桑。
鄧陵子通也不要攤子了,悄悄跟在他們後面,往南去走來幾百米,看見一間房子,他們三個都走了進去。
鄧陵子通等他們完全進去,然後施展輕功落到屋頂,掀開瓦片向下看去,只見吳樟就站在屋子當中,而這間屋子裡放着的全部都是瓶瓶罐罐,琉璃的、水晶的、陶瓷的、金銀的大小各式各樣的都有。
而在其中有一樣東西鄧陵子通很是眼熟,那個正是他們琳琅閣的東西!
鄧陵子通很是疑惑,那個金盤雖然不怎麼值錢,但鄧陵澤卻極爲喜愛,方敖知道這一點,所以不會拿出去賣的,那他是哪來的?
正想到這裡,就見汪雨把一個巴掌大小的陶罐打開,裡面好像是一隻甲蟲,不過拇指大小。
這甲蟲蜷縮在一起,似乎是死了,不過當汪雨把它放到吳樟鼻子下面的時候,它立刻展開六條腿,張開翅膀飛了出去,一下子鑽到了吳樟的鼻子裡。
而吳樟也醒了過來,但依然有些不對勁,不過動作更加靈活了,走起路更像是正常人。
汪雨點了點頭,然後把那件金盤拿在手裡,然後從另一個罐子當中倒出一隻蜈蚣一樣的蟲子,放到了金盤當中。
蟲子剛一落到金盤裡,瞬間用全身上下幾十只足勾住金盤,汪雨眼中頓時興奮不已。
可就在他準備把蜈蚣放到吳樟嘴裡的時候,從屋頂上竄下來一個人!
“啊!”
“怎麼是你?說書人!”
“打擾你們了,不過我可不想看見一個人被你們所害!”說罷,拉起吳樟向門口跑去。
汪雨大怒,從袖子裡取出三枚飛鏢打了出去,鄧陵子通也不顧形象,直接懶驢打滾躲了過去,然後把汪雨的瓶瓶罐罐都給撞倒了,隨之側身衝出了窗戶。
其他兩人驚慌失措道:“軍師,現如今該怎麼辦?”
“別管他了!”汪雨看着地上散落的蟲子,痛心疾首道:“把我的寶貝都給收好!”
話說鄧陵子通把吳樟拉到了郊外道:“別擔心,沒事了,他們一時半會追不上來。”
吳樟目光呆滯的看着鄧陵子通,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鄧陵子通一愣,探了探他的脈搏和鼻息,發現他早已死去,胳膊上都是屍斑,按照這情況來看,起碼死了有十天時間。
也就是說他回家當夜就死了!
那麼他是怎麼一路上走到這裡的?
鄧陵子通頓時不寒而慄,難道說這世上真的有詐屍這一說!
不管如何,先把人安放到義莊,等事情解決以後再做處理。
這些天鄧陵子通大致把這裡的情況打聽清楚了,也知道不遠處有個義莊,裡面還有個不知來歷的守墳人。
鄧陵子通來到義莊,雖然這裡的門形同虛設,但還是要敲一下的:“有人嗎?”
鄧陵子通甚至懷疑守墳人根本就沒聽到自己的敲門聲就走了過來,以至於他還沒把話說完,守墳人就把門打開了。
守墳人問道“有屍體嗎?”
“有。”鄧陵子通暗想沒有屍體送,誰會來你這裡?他把吳樟拉了進來道:“這是個獵戶,起碼死了有十天。”
“八天零五個時辰。”守墳人淡淡地道:“在那之前,他不能算是死人。”
“可能吧。”鄧陵子通一愣,完全沒有料到守墳人竟然會推斷的這麼清楚,不過細想也對,一個經常跟死人打交道的人,眼光難免毒辣。
“這人就暫時寄放在這裡。”鄧陵子通把吳樟放到木板上道:“等我離開再把他帶上。”
“這人死的很有意思。”守墳人瞥了一眼吳樟道:“估計是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
鄧陵子通又愣住了道:“名家之手?你這說的好像有人在收集死屍一樣。”
鄧陵子通的話有些玩笑的意思,可守墳人並不準備開玩笑,一本正經地道:“你說對了。”
太陽即將落山,夜幕很快就要來臨,寒意更加重了,這讓鄧陵子通不自覺的拉了拉衣襟道:“你這是在講鬼故事嗎?”
“不是。”守墳人搖了搖頭,眼神變得低迷而又壓抑道:“你知道的還不夠多,這世上有些事比故事還要精彩,還要恐怖。”
“告辭!”鄧陵子通是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說完撒腿就跑,也不管方向對還是不對。
天更黑了,鬼火從墳地上升起,像是怪物的眼睛,虎視眈眈地在注視着人間。
守墳人低吟道:“常著蕭疏單衣,往來塵寰。到最後功名散盡,白骨朝天啊!”
鄧陵子通剛回到客棧就囑咐小二打一桶水來,他可要好好洗去身上的晦氣。
溫水讓他的疲勞得到了極致的舒展,很快就忘了今天的不愉快,得以讓他好好思索一下,下一步該如何走。
“按照那個軍師所言,好像張大哥也在狂雷門,不如我明天去找他,然後進入狂雷門,好好查一查這個汪雨!”
計較得定,就等明天了。
而在此時張逸度屋中,朱離正看着他,那種強烈目光的注視讓張逸度渾身不自在,持續了一會,他苦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和方仲子有個計劃?”
“從他送信開始。”朱離把信件拿了出來道:“我不知道他是刻意還是無意,竟然把要會於闐刀的信件送到了迎鳳堂,要知道迎鳳堂是爲了迎接鳳凰城的人剛剛修建,而且這裡居住的也只是來訪的客人,怎麼可能會知道于闐刀的下落?他若真的想要用人質來換刀,大可以找人去和竇盟主談判,而不是找到這裡來。這就說明方仲子的目的不是于闐刀,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我沒猜錯,這個目的就是迎鳳堂裡的某個人吧?”
張逸度問道:“那你爲什麼不去找唐鏖他們?而是偏偏找上我?”
“楚雲、唐鏖他們都是靈兒姑娘和秦公子的手下,各自極其熟悉,知道對方的底細,而且很忠誠,並不會賣主求榮,也不會讓方仲子來試探他們兩個,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爲了來試探我和孟凡塵。”朱離把信放到了桌子上道:“但他們只知道我們兩個是汪雨帶來的幫手,只有你知道我們兩個的底細,也只有你會懷疑我們。”
“你說對了一半。”張逸度大度地笑道:“我並沒有懷疑你們,是方仲子在懷疑,我這個人啊,只要認定一個人是我的好朋友,我就不會去猜疑。”
朱離好奇地問道:“那我們是朋友嗎?”
“是。”張逸度斬釘截鐵地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但是我知道你們絕不是壞人,我答應方仲子調查你們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
“其實你不來找我,我也準備和你說這件事,只不過剛剛人多嘴雜,我不好開口而已。”張逸度說這話語氣很淡然,但卻充滿了真誠:“順便我也想知道,翟義門有沒有安插奸細,又會是誰。”
朱離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道了一句:“我敬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