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九歌道:“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
司空千易問道:“我離開,你留在這裡要做什麼?”
“沒什麼。”九歌看向朱離,輕聲道:“只是要會見一個老朋友而已。”
司空千易嘆了一聲,離開了。
斷刃棄下,收刀,朱離的動作流暢自然,彷彿早就已經練習過千百遍,這一次的動作,這一次的殺人,都只不過是習慣罷了。
客棧老闆衝了出來,一把拽住朱離的胳膊道:“你在我們這裡殺了人,你就不能跑!”
“我不會跑。”朱離笑道:“我會留下來,老闆你不用擔心。”
他這番話讓老闆有些手足無措,愣了半晌道:“你知不知道你剛剛殺的那個人是誰?”
“不清楚。”朱離道:“但應該不是普通人。”
“不錯,他確實不是普通人。”客棧老闆道:“他是泯生門留在這裡的總頭目,你殺了他,就要面臨所有泯生門的人追殺,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
“真是好事。”朱離大笑道:“第一次有人爲了追我不辭辛苦,還要跟着我去天涯海角,真是不錯。”
“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客棧老闆忽然鬆開了手,退後幾步看着他,生怕他的病會傳染,謹慎道:“他們泯生門可不是什麼好人,只要他們抓到你,就會把你大卸八塊,扔到河裡餵魚!”
“吃了那麼多年魚,偶爾被魚吃一下也無可厚非。”朱離大步流星地往客棧裡走去,嘴上還道:“小二,給我們的馬上最好的草料,它們太辛苦了。”
馬辛急匆匆過去,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朱離搖頭道:“他們想傷我,力量還是太弱。”
馬辛送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膛道:“剛纔真是太驚險了,我還以爲你就死在那了呢!”
“對於這一點,你還是把心放到肚子裡吧。”朱離笑道:“我這個人命硬,還要留在世上很多年,怎麼會因爲這點小事就死了?”
“你管這種事叫住小事?”馬辛指着門外道:“不一會泯生門的人就要來了,那可是一大批人,你有信心打得過?”
“完全沒有。”朱離很誠實地道:“如果一二十個還可以應付,一二百個,那我可打不過。”
馬辛問客棧老闆道:“泯生門一共來了多少人?”
客棧老闆警惕地守住門口,害怕他們逃離道:“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雖然門已經沒有了,偌大的漏洞足以走過去兩頭大象,可是客棧老闆爲了不讓客棧覆滅,不讓家人受苦,卻依然用瘦弱的身體攔着。
朱離忽然覺得他很可憐,爲了能在在夾縫裡生存,四處討好,左右逢源,失去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或許他的一輩子,就只是在這個名叫客棧的牢獄中度過餘生。
“無論多少人,來就來吧。”朱離並不在乎,還伸了個懶腰,愜意地道:“即使他們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他們。”
端坐好,形如一個度假的人正在春光明媚的海灘上,享受着和熙的陽光。
大手一揮,指揮小二道:“把你們店裡的招牌菜都端上來!”
馬辛看他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心裡也平靜許多,坐下,等候開飯。
當第三道菜上來的時候,馬辛忽然坐不住了,當一罈上好的花雕被端上來的時候,馬辛直接站了起來,拱手告別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朱離很詫異道:“這麼多山珍海味,馬兄爲何要走?不飽腹一番,怎麼對得起廚子的深情厚愛?”
馬辛疑惑地道:“我很好奇,你帶了多少錢?”
“我雖然是個窮鬼,但二三十兩銀子還是有的。”朱離拍開酒罈上的封泥,自斟道:“來去的路費已經夠了。”
“路費是夠了,可是付賬不夠。”馬辛哭着臉道:“這一桌酒菜,至少三百兩銀子。”
老闆狡猾地笑道:“是三百六十六兩銀子,已經很優惠了,並且還有個六六大順的好彩頭,二位爺可還滿意?”
“非常滿意!”朱離把醇香的酒往嘴裡一灌,什麼不快都煙消雲散了,瀟灑地道:“價格也很優惠,我是知道這些佳餚的價錢,三百六十六兩絕對便宜!”
馬辛忽然道:“你有什麼東西,是值三百六十六兩銀子的嗎?”
“只有一樣。”朱離大口喝完了酒,一抹嘴角道:“只是不知道老闆領不領情了。”
客棧老闆很疑惑道:“你到底有什麼寶貝,能抵得上三百六十六兩銀子?”
朱離凜目道:“幫你趕走泯生門的人,不知道值不值這三百六十六兩銀子。”
客棧老闆眼前一亮,不過很快又黯淡下來道:“客官不要胡說,泯生門保護我們這些人不受欺負,爲護一方百姓,爲什麼要趕走他們?”
“既然如此,我是不配吃這桌酒菜了。”朱離傷心地道:“像我這種吃霸王餐的,應該被打出去纔是。”
客棧老闆笑道:“做生意的,打開門,廣納四方,只要來了就是客人,主人怎麼能趕走客人呢?吃吧,就當是小老兒請二位的,什麼錢不錢的,不算什麼。”
馬辛聽懂了他們的意思,也安心坐下,開始吃喝起來。
有個看熱鬧的人心中大喜,真的以爲客棧老闆是個好客的人,所以準備去白吃白喝。
一個人好心,怕他出事,拉住他的袖子道:“你去湊什麼熱鬧!這頓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他流着哈喇子道:“這麼一大桌山珍海味,怎麼會不好吃呢?”
那人無奈,搖了搖頭道:“你難道沒聽懂他們之間的話外音嗎?”
“什麼話外音?”
“那個人來這裡吃霸王餐,其代價就是把泯生門趕出去,老闆既不想得罪泯生門,又想趕走泯生門,所以纔有這麼一說。”那人小聲地道:“如果這兩個人真的有本事,趕走了泯生門,那他們一定會感激老闆的一飯之恩,可要是他們失敗了,老闆還可以反咬他們一口,向泯生門哭訴,就說是他們橫行霸道,不得已還免了他們的飯錢。這就是老闆的高明之處,怎麼也不會吃虧的。”
他終於明白了那人的意思道:“也就是說,只要吃了這桌子菜,就一定要去對付泯生門?”
“是這樣的。”
他擼起袖子,直接衝了進去道:“那我今天還非吃不可了!”
“唉唉!”那人驚訝地連喚幾聲,始終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塊鹿脯,從懷裡掏出幾瓣蒜,就這吃到了肚子裡。
外面的其他人看見他吃了,朱離沒有制止,紛紛跑過來分一杯羹。
那人見狀,十分動心,也跑了過來,胡吃海喝起來。
本來朱離是不想佔客棧老闆這個便宜的,可是剛纔一戰實在是消耗了太多的體力,等一會可能還要面對更多的敵人。
朱離實在是需要有營養的食物來滋補,不然,應付不了太多敵人。
不過也不能吃的太多,那樣也會影響戰鬥,剛好七分飽,朱離就起來了,繞着客棧的門口開始溜達。
看似無心的踱步,其實暗藏殺機,只要有敵人來了,朱離就能瞬間拔刀,殺了對方!
可是現在,來的不是敵人,而是朋友,一個相視一眼就會笑的朋友。
九歌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笑,或許這就是朱離的一種魅力,敵人見了就會害怕,朋友見了就會開心的魅力。
“你爲什麼要笑?”九歌道:“而且還笑的那麼高興,難道你不知道有敵人要來了嗎?”
“我笑是因爲我見到了你,很開心,所以我笑了。”朱離道:“你呢,你又爲什麼而笑?”
“我看見你笑了,我也很想笑啊!”九歌道:“好像會傳染一樣。”
聽到這句話,馬辛看了看他們,好像也被傳染了,笑出了聲。
其他人看他們笑了,也沒來由的大笑起來,就連一直憂心忡忡的客棧老闆也免不了笑了幾聲。
就是單純的笑,沒有任何意思。
九歌本來就不是一個臉部僵硬的人,在很久以前他也會失聲大笑,也會痛苦流涕。
只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他變得麻木起來,快要忘記表情是什麼了。
今天這一笑,動了心,憂鬱盡散,快意地道:“今天的飯菜,我請客。”
衆人大喜,於是又叫了幾樣子不知道好吃難吃,但卻很貴的佳餚。
“你怎麼親自來了?”朱離打趣地道:“你那個漂亮的好朋友呢?”
九歌尷尬地咳嗽幾聲道:“我們應該談論大事,不要在意那些兒女情長。”
“我沒說你們之間有什麼兒女情長。”朱離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你這可算是不打自招。”
“這……”九歌嘆道:“我和她的事很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還是聊一聊比較清楚的事情吧。”
“好。”朱離正色道:“是不是他們有了新動態?”
九歌沉聲道:“不是。”
朱離詫異道:“那是?”
“我來就是爲了問你一幾件事。”九歌面沉似水,冷聲質問道:“你是不是叫朱離,泯生門的白雨後是不是你朋友,泯生門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此言一出,喧鬧的客棧瞬間鴉雀無聲,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口口聲聲說要對付泯生門的人,竟然和泯生門有着莫大的聯繫!
朱離已經感受到了其他人質疑的目光,他知道,只要回答的稍有不慎,整個局面便會徹底失控!
不過對於九歌的問題,朱離本身就一頭霧水,想回答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九歌再次質問道:“告訴我你的答案!”
朱離已經看到九歌的手搭在了腰間的劍上,心裡更不是滋味,仔細想了想,決定告訴他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不管九歌是否願意接受,他都要說出來,因爲有些事情鬱積在心頭,實在是不吐不快。
再不和人傾訴,或許朱離真的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