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正在山峰之頂,露出半面日光,陰影漸漸擴大,漸漸遮住了孟凡塵,漸漸遮住了商子瑜。
雪閣的人聽到動靜已經都出來,拿着兵器圍住了他們兩個,就連商清角也出來了。
商孤寒是最後一個出現的,她的眼眶有些紅,莫非是剛剛哭過?
商子瑜看上去並不是很緊張,因爲在他看來一個腿腳有傷的人,不會是他的對手,至於其他人,更不可能攔住他。
唯一的麻煩就是商清角。
不過商清角會爲了一個外人,得罪一個不明的勢力嗎?
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只要不危及雪閣,商清角並不會插手。
更何況眼前這個人,很有可能殺了他的第二個女兒。
一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充滿了理想,充滿了對於自己的信心。
一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對於自己的信心。
他笑了出來,用一種嘶啞的嗓音不慌不忙地道:“天下見用毒用的最高明的人是誰,你難道不清楚嗎?”
“哦?”孟凡塵詫異道:“我不是很清楚,還請你指點一二。”
商子瑜繼續提醒道:“能用毒殺人,用的如此爐火純青的人,當然是毒王嘍。”
“天下的毒王很多。”孟凡塵嘆道:“現如今的人,只要會點東西,就敢說自己是某某王,某某領域中的翹楚和權威,魚目混雜之下,實在是讓人難以分辨清楚誰是誰,單憑一個稱呼,我怎麼能知道你是哪一位?”
“別的毒王我不敢說,我師傅,你一定認識。”商子瑜眯縫着眼道:“就在不久前,你們還在一起。”
“哦!”孟凡塵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她啊,她確實很會用毒。”
本來還是驚訝狀的孟凡塵,忽然變得陰狠起來:“不過她最會做的不是用毒殺人,而是用毒救人。你到底是誰,敢冒充她的名頭來坑蒙拐騙!”
“有些事是你知道的,有些事是你所不知道的。”商子瑜冷笑道:“你才認識她幾天,就敢如此斷言?”
“這幾年來,毒王在暗地裡擴充勢力,意圖一統中原武林,本來她想讓你也跟着去,不過你好像並不同意。”商子瑜的眼神愈加冰冷:“所以只好殺了你,以絕後患!”
“說的我差點就信了。”孟凡塵嘆道:“只可惜她有很多機會可以動手,不過她沒有動手。”
“這就是毒王的恩德了。”商子瑜緩緩擡起手道:“只可惜你執迷不悟!”
商清角臉色一沉,突然道:“閃開!”
孟凡塵本來還以爲商子瑜手中還有飛鏢,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中,經過商清角的提醒,趕快退後數步!
然後就見他原來站的地方,多出了一根牛毛細針!
深入雪地五寸,只有一點尾部露在外面,不仔細看,誰能發現!
周圍的人有的躲閃及時,沒有事情,來不及的人,臉色登時變得鐵青,倒伏在地上,抽搐不止!
再看商子瑜,早已從包圍的缺口處跑了出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孟凡塵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杆槍,臨時當作腿,支撐着身體追去道:“把話給我說清楚,我不准你信口開合,污衊我的好友!”
商孤寒向前走了幾步,想去追,但還是停下了腳步,看向其父道:“父親,孟凡塵他一直都沒有走對不對?”
商清角很疑惑:“當然沒有走,女兒爲何有如此一問?”
商孤寒的淚水如同決堤了一樣,不住地流了出來,心中萬分懊悔,懊悔自己爲什麼就那麼不信任他,把他看作是個薄情的人!
商清角輕嘆一聲,他何嘗看不出女兒的癡心?只不過孟凡塵並不適合雪閣,他就是一個閒不住的人。
常玉瑕請命道:“在下隨子瑜前去追他們。”
商清角揮了揮手道:“去吧。”
常玉瑕知道商子瑜的爲人,很清楚這一次刺殺孟凡塵,八成是他的主意,再加上發生這麼大的動靜他都沒有出來,更加確定了此事。
剛纔衆人的視線都被孟凡塵吸引去了,並未注意到這一點,所以常玉瑕謊稱商子瑜去追他們,自己也要跟着去。
可實際上,他是要去幫商子瑜脫身!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裡,商子瑜只覺自己雙腿都快跑斷了,而身後的孟凡塵卻沒有任何倦怠之像,反而更加熟悉用槍當柺杖,追的更緊了。
“再這樣跑下去,對自己不利!”商子瑜一咬牙,停下了腳步,索性此處無人,想用雪閣的看家本領,殺了孟凡塵!
“跑了那麼久,你終於不跑了!”孟凡塵執槍在手,一指商子瑜道:“現在,該揭開你的真實面容了!”
“真是大言不慚!”商子瑜已經沒有了忌憚,直接扯下蒙面的布,冷笑道:“單憑你,想要打敗我,真是做夢!”
“你誰啊!”孟凡塵仔細想了想道:“我好像並不認識你。”
“不認得正好!”
再不廢話,商子瑜大手一揮,一道勁風拂過。
如果不是一旁的樹枝詭異的顫動了幾下,或許孟凡塵並不會想到躲避!
他的左臂被劃出一道口子,血一點點滲了出來,這是他才感覺到疼痛。
剛纔如果不躲,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痛苦了。
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會痛苦!
“這是什麼東西!”孟凡塵心中詫異,他剛纔明明什麼都沒看見,左肩就中了一招,等下還是看不見,中招的,就是他的脖子了!
“去問閻王吧!”商子瑜一聲厲喝,手再次抖出,這一次好像殺機更重!
可是孟凡塵還是看不見他的兵器,只能就地打滾,閃過一邊。
然後他的左腿也受傷了。
再這樣下去,他是真的要死在此地了!
孟凡塵半蹲着,眼睛向上挑去,此時陽光斜照,空中反射出了一縷奇異的光芒。
順着光看去,竟然連通着商子瑜的袖子!
“這是魚線!”孟凡塵瞬間明白了他的攻擊方式,原來不過是用內力灌注魚線當中,揮舞魚線,造成傷害!
只不過操控這麼細小輕盈的魚線,他是怎麼做到的!
不管是怎麼做到的,魚線都不可能跟刀比鋒利!
孟凡塵現在手腿都受了傷,動作已經受到了阻礙,似乎沒有了再戰之力,只能蹲在那裡,連喘氣都變得異常艱難。
只需要再添一擊,他就會慘死當場!
勝利的喜悅已經衝昏了商子瑜的頭腦,擡手就能取得的成績,誰不想要呢?
他的手快,孟凡塵拔刀的速度更快!
甚至於拔刀的聲音,商子瑜都是在死亡的時候才聽見的。
他的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孟凡塵離他還有八尺,他的織夢銀練離孟凡塵只有三寸,爲什麼死的人是他!
斷裂的銀練輕飄飄地落下,沒有了人操控,它也只不過是一縷普普通通的絲線而已。
或許經過巧婦之手,能夠縫製衣服,在普通的衣物上,添綴一朵花。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沾染的全是鮮血!
還是它主人的鮮血。
本來孟凡塵還很好奇,這根魚線爲什麼沾染不到自己的血,現在拿在手裡他才明白,它太光滑了,只需要輕輕一抖,血就會滴落,它就恢復成原來素白到近乎透明的樣子。
它的材質很奇特,刀根本無法砍斷它,即使是最鋒利的刀也不行!
因爲它本來就是柔軟的東西,遇到刀鋒就會彎折,躲開鋒芒,這是它的本性,也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有時候看似柔弱的東西,反而更要人命!
孟凡塵不懂這個道理,如果他懂,就絕不會用非命硬抗銀練!
銀練會改變自己的形狀,但不改變的是它的威力,到時候死的還是孟凡塵,勝利還是商子瑜!
只要一想到這裡,孟凡塵的後背就滿是冷汗!
很顯然,商子瑜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他纔不怕他的刀,因爲在他看來,不用刀孟凡塵不太可能活,用了刀孟凡塵一定會死!
可是現在的情況偏偏發生了逆轉,死的人本來本來是最有可能獲勝的那一個。
這是爲什麼?
因爲非命,又在指引孟凡塵的手了!
任何東西都有缺點,沒有什麼是完美的,織夢銀練也不例外,只不過它本身就難以被發現,更何況再發現本來就隱秘的缺陷了。
可是非命能夠發現,它沒有眼睛,卻比任何有眼睛的人,看的還要清楚,難道,它是有生命的?
不需要人來操控,就能殺人!
孟凡塵突然變得很驚恐,但也變得很興奮。
這樣的刀隨時都有可能反噬主人,然後它操控人殺人,這難道不值得驚恐?
這樣的刀哪裡再尋第二把?哪裡還有這樣強大,這樣通人性的刀?而這把刀正好握在孟凡塵手裡,這難道不值得興奮?
或許打造出他的人就是因爲這樣,才捨不得將它融毀。
這是讓千萬人唾罵的行爲,也是讓萬古留名的,讓無數冶煉家崇拜的對象!
甚至不只是冶煉家,還有死在刀下的那些亡魂。
常玉瑕來遲了一步,當他想提醒商子瑜的時候,孟凡塵的刀就已經斬斷銀練,順勢捅入了其胸膛,鮮血如注,地面的雪水已經變成了血水!
織夢銀練是雪閣特有的兵器,再配合獨有的內功,近乎無敵!
商子瑜又不是喜歡偷懶的人,每日都刻苦習武,已經是同輩人中最厲害的人物!
即使這樣都被孟凡塵殺死了,常玉瑕掂量了一下自己,搖頭一嘆,對上孟凡塵,他真是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可是殺人就一定要用刀嗎?必要情況下劍也可以,沒有刀劍,繩子也能殺人!
即使是魚線一樣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