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這一首詩乃是唐代劉禹錫所做,單講秋日的好處。
但人間四季,繁華多樣,每一刻都是最好的,何止是秋日呢?
只不過秋天比起春天而言多了一分蕭索,多了一分悲涼。
秋天更是離別的時候。
葉子向樹木離別,花向枝頭離別,大雁向北方離別,綠草向大地離別。
那人呢?人是不是也要離別?又要和誰離別?
和人離別。
其實無所謂春秋,無所謂離合,只要心境不曾改變,春亦是秋,秋亦是春;離亦是合,合也亦是離。
有的人相識一生,不過是陌路而行,並且狠心相對,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想象的,人與人竟然會怨恨到那種地步!
而有的人不過擦肩而過就彷彿一生摯友,一世所愛,或許十世所愛,任憑天蒼地老也不想分離,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想象的,人與人竟然會愛的如此刻骨銘心!
那人心究竟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
或許人就好像這四季輪迴,有的時候春天早來一會,秋天晚來一刻,可到頭來,它們從不會消失,更不會因爲某些因素而改變。
天色正好,碧空如洗,大雁南去,亦是南歸。
正值人生最美好年華的少男少女,此時各自騎着一匹駿馬行走在林蔭小路上,陽光如同佛、菩薩金色的神光撒在少男身上,使他看上去更是超凡脫塵。
少女一直在癡癡的看着他,她本來沒有目的,不過是一直跟着他而已,他去哪裡,她就跟隨到哪裡,即使前面就是懸崖,就是無邊苦海,他要去,她也會義無反顧的跟着跳下去,絕不會有絲毫後悔!
她的心裡只有愛,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可是現在他要做的事情比跳懸崖更加可怕!
他要去殺人,殺一個他素昧平生,從來不認識的一個人,他也並不瞭解那個人,他也不想了解,在他的心裡只有恨!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恐怕我錯了,他有時候也會抽出空來看一看她。
“蒲英。”他笑了笑,顯得更加英朗,更加吸引她的目光。
“啊!”仇蒲英怔了一下,臉上微微泛起兩片紅暈道:“你叫我有什麼事?”
“前面就是辰州了。”天權道:“你能不能別跟着我了,在客棧裡好好待着行嗎?”
仇蒲英嘟着嘴道:“爲什麼呀,難道你煩我?”說着,雙臂在身前交叉,佯裝生氣。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天權苦笑道:“只不過我可能要動手殺人,那場面你一個女孩子家看到了不好。”
這些天天權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情,死人的場面太過於血腥了,如果讓她看到了,說不定會有陰影,說不定還會做噩夢,而且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
“你這是在關心我?”仇蒲英眨了眨眼俏皮地道:“你這個榆木腦袋什麼時候學會關心人家了。”
“我一直很關心你啊。”天權怕她誤會,又說道:“關心天下蒼生一直都是我道家的責任!”
“什麼道家的責任!”仇蒲英輕輕哼了一聲,表示質疑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道家的人!”
“我當然是了!”天權義正辭嚴地一揮拂塵道:“我自幼在玉虛宮長大,精通各種道家典籍,道藏之言不過信手拈來,又怎麼不會是道家的人呢?”
“我看不像。”仇蒲英搖搖頭道:“你長得這麼俊俏,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快說,你是不是破戒過!”
“沒有的事情!”天權大呼冤枉道:“我見各類香客和施主都是目不斜視的,更不會妄動他念!”
“那就好!”仇蒲英很滿意地道:“看在你說實話的份上,我準備獎勵你一下!”
“哦?”天權好奇地道:“什麼獎勵?”
“唔……”仇蒲英側着腦袋想了許久道:“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以後再告訴你。”
“那好。”天權苦笑不得地道:“你慢慢想吧。”
二人到了辰州府,這辰州自古以來就盛產丹砂,再加上嘉靖喜好修仙煉藥,這辰砂自然缺少不可,商販們也都坐地起價,往往都是三倍五倍的價錢賣到官員手中,這些官員再把上好的辰砂送到宮裡,以謀求升職。
久而久之,辰州府愈加熱鬧,極爲繁華,三教九流之人遍地來去,常常好壞難分。
有些客棧直接就是黑店,要麼就是坑害外來人,所以天權想找一個比較好的落腳點都很難。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這大街破廟都能住得,殺死朱離之後再走,估計都沒人在意他。
可他身邊還跟着一個仇蒲英,這就需要多考慮考慮了。
就在天權爲此傷腦筋的時候,仇蒲英忽然對街對面一個人道:“小蔣,我在這裡!”
天權看去,發現一個僕役打扮,年僅十四五的男子向他們走來,笑嘻嘻地道:“表小姐,你怎麼來到這裡了?”
“跟我朋友來辦一件事情。”仇蒲英看了看天權笑道:“就是這位道長。”
天權施禮道:“福生無量天尊。”
“原來如此啊。”小蔣道:“既然來了,那就到老爺家暫住幾日吧,老爺很想小姐呢。”
“那好。”仇蒲英拉着天權的袖子,請賞般的道:“我就猜到你爲住宿的事情傷腦筋,這下住的地方我幫你找好了,怎麼樣,我很厲害吧!”
“厲害厲害!”天權有些疑惑道:“不過這位施主是何人啊?”
“他是我表叔。”仇蒲英道:“曾經在宮裡辦差,是管事公公,後來辭官歸家了。”
“是啊。”小蔣一邊帶路一邊道:“老爺回到黔東以後做了些小買賣,現在也是一方的員外了,買了許多宅院,小姐和道長可以隨便住。”
天權問道:“既然這位施主家是在黔東,怎麼又到了辰州?”
“可能是在這裡做生意比較方便吧。”小蔣撓頭笑了笑道:“具體爲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
說着話,他們三人到了仇元朗家中,小蔣向內喊道:“老爺,表小姐來了。”
仇元朗很高興,從屋中走了出來道:“侄女快快進來,讓叔叔看看有沒有長高。”
天權看去,只見是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頭髮已經全白了,臉上皮膚都耷拉下來,形成了一道道褶皺。
“當然有了!”仇蒲英走進來笑道:“我都幾年沒來了,當然長高了。”
“好好!”仇元朗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不停的道:“真是長大了,要是我有這麼一個好女兒就好嘍!”說到這裡,有些落寞的一嘆。
“叔叔不要這麼說。”仇蒲英拽住仇元朗的衣角撒嬌道:“侄女也可以爲叔叔養老啊!”
“好好。”仇元朗更是開心道:“有侄女這句話,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仇元朗擡頭一看,發現還有一個人站在那裡,問道:“侄女,這位道長是?”
“忘了給叔叔介紹。”仇蒲英當即鬆開了仇元朗的衣服,跑到了天權身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好像小孩子等到了最期待的人,見到了最愛的親人一樣,純真而自然:“他叫天權,是玉虛宮的道士,武功可高了!”
仇元朗在宮中多年,見慣了各色人等,何等眼力,一樣就看出了仇蒲英的心思,哈哈一笑道:“天權道長請進,老朽有些疑惑需要道長解惑啊。”
天權頜首,走到了大廳當中,仇蒲英跟在後面,小蔣則去沏茶了。
三人坐定,仇元朗問道:“老朽年紀也不小了,想向道長討一卦,算一算晚年是否安康。”
“自然可以。”天權從袖子裡掏出幾枚銅錢,一握拳,再次張開,銅錢忽然變了模樣,有的正變成了反,有的反變成了正。
“施主儘可放心,晚年雖然會出現一些問題,但會逢凶化吉。”天權道:“若是能領養一個癸巳年春二月所生的義子最宜。”
“多謝道長此卦。”仇元朗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也開始談及別的事情道:“說了那麼久,還未曾問起,道長來此地是爲了做什麼呢?”
“爲了殺一個人。”天權面露兇光,語氣也是一狠道:“那個人陷害忠良,誣陷朝廷大員入獄,真是罪無可恕!”
“哦?”仇元朗問道:“看來這人官階不低啊,是哪位大臣?”仇元朗混跡官場多年,當真是油滑,他心中猜測可能是嚴嵩、趙文華一黨,但他並不明說,反而問了一句,萬一天權就是趙文華的手下,他這麼直說他們的罪證,恐怕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他已經有一個**煩了,可不想再添一樣麻煩。
“是一個捕頭,叫做朱離。”天權道:“此人乃是孫繼魯一黨之人,這孫繼魯陷害曾將軍謀圖曾將軍的地位,朱離也跟着效仿,趕走了石騶耈和趙文華。”
“卻沒有想到這蒼天有眼,讓他的奸計敗露,我正準備追殺他。”天權恨的牙根癢癢緊緊握住手中拂塵,低沉地道:“好爲屈死的英烈報仇!”
仇元朗暗暗吃驚,心道:“幸好自己先問了這麼一句,要知道孫繼魯可是難得的良臣,爲國爲民不知做下了多少好事,更是暗地裡對付嚴嵩,這天權定是聽信了歹人的詭計,不過我要不要提醒他一句呢?”
想到這裡,仇元朗有些猶豫了,因爲他在朝中的時候雖然算不上奸臣,但也不是什麼好人,和他那個族親仇鑾聯手也做了不少壞事,這一次是仇蒲英跟着天權來的,莫非此事就是仇鑾所爲?
再看一看仇蒲英如此喜歡天權,萬一說破了此事,天權一定和仇鑾鬧翻,進而厭煩仇蒲英,說不定他這個侄女會很傷心,仇鑾也會責怪他。
於是仇元朗決定了心意,不說出來,以免兩邊不落好。
仇元朗笑了笑道:“道長可曾知道朱離在哪裡,要不要老朽幫忙啊?”
“無需施主費心,我一人即可。”天權自信滿滿地道:“不出三日,我一定拿下朱離的首級,祭奠冤死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