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大姐,好陌生,好奇怪,好像比以前靠近了點,又似乎離得更遠了,總之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呢?
蘇小妹抿着薄薄的脣角笑,只要她對自己和糰子好就行了。
就像她說的,再苦不能苦孩子,所以頓頓給他們弄好吃的,把大家的氣色都養得好看了,這樣的大姐,就已經很好了。
她低頭繼續手上的活。
她在做叫做手套的東西,是大姐創出來的新東西,有五個指頭可以嚴實地保護和溫暖手掌,比手攏在袖子裡可暖和方便多了。
之前已經已經做了三副,他們一人一副,用了都覺得好,她想趁着現在時間多,再做些。
蘇錚把糰子教會了,看他一個人燒了一會兒火,點點頭,看到蘇小妹低頭坐在桌邊做陣線活,就道:“小妹,不急這麼會,天快黑了,光線不好傷眼睛。”
蘇小妹應了一聲,手下卻沒停:“馬上就把這個做好了。”
蘇錚沒再說什麼,而是去竈膛裡接了火,點亮油燈給放在蘇小妹手邊。
說來也怪,年紀差不多的姐妹,蘇小妹有一手不錯的繡活,這個黃氏可不會教,只能是蘇家出事前蘇小妹在家裡學的,可她拿起陣線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原主蘇平安顯然是不會這些的。
蘇錚也隱晦地試探過,蘇小妹光識得兩三個字,寫字也一點不會。對於這兩個差異,蘇錚也只能解釋爲天賦興趣不同,但到底怎麼回事她就不敢深問。
她算算時間,掀開鍋蓋揮散了蒸騰而起的水蒸氣,見湯色已經變白,便放入豆腐和少量鹽,煮到湯變粘稠就起鍋。
這個時候是沒有味精的,不過魚已經夠鮮,不加反而更美。
另一個鍋裡已經燜了米飯,蘇錚夾起擺在表面上蒸的土豆塊,倒點類似於醬油的調味品和鹽拌了拌,兩樣小菜上了桌,三人便盛了飯圍着飯桌吃起來。
晚間休息,蘇錚照樣是等蘇小妹和糰子睡下後,在飯桌上練了一會兒字,待到寒意侵人實在熬不住了,才上牀睡覺。
一轉眼就進入了十二月,天越發地冷,庚溪鎮地理位置已經較偏南方,還是三天一小雪五天一大雪,每到化雪時氣溫低得讓人不願動彈。對此蘇錚只能感嘆,沒有溫室效應也是有弊處的。
她拉開門,探頭一瞧,還好弄堂裡風不大,跟屋裡招呼一聲,她就裹着嚴嚴實實的棉襖,頂着帽子,脖子上還圍着新做成有些粗糙的圍巾,全副武裝地出了門。
徐老大他們也不知有什麼打算,把她晾在這裡多日不聞不問,就好像忘了有她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似的。雖說這裡生活平凡安寧,但這樣過了今天不知有沒有明天的受控制的日子,實在令人喜歡不起來。
蘇錚擡頭看看弄堂上方灰樸樸的天空,搖了搖頭,朝弄堂外走去。一出弄堂風就放肆了,不把人颳倒不罷休似地呼嘯。
路上很少行人,人們大多窩在相對溫暖的家裡,但與此相對地,蘇錚發現了一些管制官兵的身影。
蘇錚路過一個避風口,這裡仍舊千年不變般趴着兩個木盆子,裡面裝着凍成冰坨子的大大小小的魚,一個年輕人坐在矮凳上等着生意上門。
蘇錚常來這裡買魚,是常客,對方一眼認出了她,忙站起來笑着問今天要什麼魚。
蘇錚沒立馬回答,而是指着街上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嘿,你問我可算問對人了。”那魚老闆長得矮小墩實,對誰都笑臉相迎,搓着雙手道:“之前不是封了好幾個碼頭不準進出船隻嗎,你猜咋的,早上一艘大貨船應是衝破封鎖開進來了。我的乖乖,聽說船上下來的人還差點和衙門的人幹上了,幸好我沒在那裡抓魚,不然現在肯定被拉去問話了。”
蘇錚聽他沒回答到點上,就問:“因爲那艘船所以官府派出人來循街?”
“哦,忘了說了,那船是鎮東劉大戶的,人家一回來就告上衙門討要說法去了,至於街上這些人我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提這些沒意思的幹啥,買條魚吧,這裡賣完我明兒就來了,最後的機會了……”
後面魚老闆的話蘇錚沒聽到了,她慢騰騰地來到了鎮東劉府,她之前也來過幾次,見到的都是門可羅雀的蕭條,而眼下,大門上的封條被撕掉了,門扇大開,不停有下人往裡搬東西,裡裡外外都是忙碌的身影。甚至那個據說被關起來了的劉管事此時一身筆挺地站在門前充當指揮,完全沒有經受過牢獄之災的痕跡。
蘇錚不禁想那個劉大戶能量倒是挺大的。
劉大戶回來,三奇說的那個計劃也該進行了。她轉身要走,忽然發現街角有人影鬼鬼祟祟,便躲進旁邊一家店鋪裡。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跑到這裡來做什麼?”還沒站穩呢,裡頭就來了個轟人的,蘇錚認真一看才發現這是家小小的書店,架子上全是一摞摞的書籍。
她眼前一亮,對趕自己走的小個子打雜少年道:“上門是客,貴店做生意的宗旨就是把客人往外趕?”
對方臉一板正想教訓,書店掌櫃忙叫住了他,他哼哼了幾聲,一甩袖子又整理書架,脾氣臭得好像自己是老闆一樣。
掌櫃的在櫃檯後微笑着問:“客官想買什麼書?”
蘇錚擺擺手:“我先看看。”此時的書籍可不像後世,書脊是沒標名字的,蘇錚隨手抽了幾本,什麼《景朝十大名勝》、《論各地風俗》、《航海圖制》、《庚溪紫砂礦》、《紫砂壺入門》,都是些通俗讀物。
看到最後一本,蘇錚眉頭微挑,捧起來剛翻開第一頁,整個書店裡的光線都似乎暗了一下,一個男子匆匆走進書店,直奔老掌櫃:“掌櫃的,可有紙筆?”
“本店只賣書,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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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這人怎麼……”打雜少年生氣地上去,那人就擡頭瞪了一眼,瞬間令他噤聲,兇悍的眼神還警告般地掃過蘇錚,然後又低頭去寫,沒兩下寫完了,拍下一枚銀錠子,帶着墨跡揚長而去。
書店掌櫃和少年都被這手筆嚇到了,蘇錚卻臉色大變,急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