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支祁沒有料到山神的滾石陣如此不堪一擊,急忙下令營救。大小水怪一齊作法,無數飛瀑傾盆而下,撲滅大火,救出狼狽不堪的山神石怪。
“上!”巫支祁果斷下令進攻。水怪們推波助瀾,一浪高過一浪地攻上皋陶軍陣。
“撤!”眼看就要水漫山樑,皋陶才下令撤軍;將士們分頭向左右跑去,原地只留下大禹和夔,直面驚濤駭浪。他們乘坐的輦車可以變爲船,是不懼怕洪水的。
水怪們正在得意地上竄下跳、興風作浪,山樑上忽然出現十五面大鼓,一字排開;夔掄動兩根雷獸骨挨個擂起,山谷間頓時爆出聲聲炸雷,強大的衝擊波摧折大樹、震裂岩石,地動山搖。水怪們被震昏了頭,一頭扎進水底;山洪嘩啦啦退下。巫支祁大叫:“趴下!埋頭!”
原來,爲了應對夔皮鼓大陣,巫支祁事先進行了防聲波演習。此時神怪們一個個捂住耳朵、撅起屁股,把頭拱進泥土裡瑟瑟發抖,連巫支祁也雙手捂住耳朵,不敢稍有大意。夔像被施了魔咒一般,一口氣擂了一個時辰。這是夔皮鼓陣法的一個大回合,一般情況下敵人都會失去作戰能力,擂鼓者也該停下來喘口氣了。但是,戰局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了逆轉。巫支祁以其深厚的內功抗住了衝擊波,頭腦相當清醒,目光依然敏銳,夔手中的鼓槌剛一停下,他手臂上的兩條蛇突然變成投槍,閃電般地飛出,只聽“噗噗”兩聲響,大鼓已被刺破兩面。一排大鼓攸然消失,變成小鼓回到夔的腰間。這十五面夔皮鼓渾然一體,是有靈性的;因此一損俱損,一蹶不振,從此便從歷史的戰場上銷聲匿跡了。
大禹的反應只是遲了一剎那。當他的碧玉劍刺出時,巫支祁的蛇標已經完成使命回到了他的手上,立即旋轉成兩隻盾牌,遮攔住碧玉劍的寒光。大禹頻頻發射,巫支祁手持盾牌護身,步步前進。兩邊山樑上發一陣喊,飛矢、投槍雨點般地射向巫支祁,卻如撞到岩石一般紛紛落地。
“丹書!快祭起丹書!”夔見戰況越來越危險,趕忙提醒大禹。
大禹這纔想起雲華贈送的圓筒狀的丹玉之書,隨即默唸咒語,順手拋向空中。丹書接連閃爍三次紅光,劃過一個大圓弧,又回到大禹手中。此時,巫支祁手持亮晶晶的盾牌*到近前。原來,他手中的蛇已經變成冰盾,碧玉劍射出的寒光只能使它變得越來越硬。夔忽然發瘋似地一躍而起,掄起雷獸骨砸將過去,只聽得“咣、咣”兩聲響亮,冰盾嘩啦啦碎裂落地。巫支祁大怒,伸手抓住夔,用力甩向空中。
“夔——”大禹驚恐地大叫。
“夔——”山樑上將士們一齊驚呼。
“夔在這裡!”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像是遠山迴應;瞬間,那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巫支祁休得撒野,童律來也!”
一匹飛馬飄忽而來。馬背上是夔和一位長着一張娃娃臉的、自稱童律的年輕人。飛馬落地
化爲一根竹竿,童律拿在手裡權作兵器,說:“巫支祁,我是來給朋友幫忙的,你還是息兵散夥吧,免得大家傷了和氣。”
“小娃兒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巫支祁譏笑他說,“還是騎上你的竹馬找女孩玩兒過家家去吧,莫管閒事!”
童律最忌諱別人說他是三歲小兒,聞言勃然大怒,竹竿點地飛身騰躍,雙腳凌空朝巫支祁頭上踹來。巫支祁伸手去抓他的腳腕兒;不想童律出溜滑落在地,一腳蹬在巫支祁的腳脖子上。巫支祁打了個趔趄,不敢大意,從腰間抽出一條青蛇,迎風一晃變作金棍,與童律好一場大戰。
大禹見童律久戰不下,山神水怪一個個甦醒過來,蠢蠢欲動,於是又如法拋出丹書請求幫助。這次來到是一個黑臉大漢,烏髮虯髯,吼聲如雷:“童律兄弟稍息片刻,烏木田來也!”邊吼邊掄起烏木大棒砸向巫支祁。巫支祁見來者都是大神,難於應付,急忙現出法相,身長數十丈,金目如炬,雪牙似劍,脖子一身可達百尺之外,神力勝過九隻大象,搏擊騰踔,往來如風。童律和烏木田也顯現巍峨法身,聯袂大戰巫支祁,一時間天昏地暗,地動山搖。山神水怪趁亂重又作祟,分頭祭起滾石陣和洪濤陣,向左右山樑上攻擊。大禹擔心久拖生變,乾脆再次求救援兵,以求速戰速決。這次來的大神自稱大名叫庚辰,還帶來了一羣天兵神將,轟隆隆如泰山壓頂般的開來。庚辰大戟一指,天兵神將如狼似虎,把山神水怪打了個落花流水。皋陶趁機揮軍進剿,山神水怪抱頭鼠竄,四散奔逃。這邊廂,庚辰捻動大戟加入戰陣,三人你退我上,圍繞巫支祁展開車輪大戰。日落日出,大戰進行了一日一夜,庚辰三人越戰越勇,招式百變。巫支祁漸漸感到體能不足,取勝無望,於是虛晃一棍,將法身收起,一頭扎進水裡,溜之乎也。
淮水。童律和烏木田分別奔走在兩岸,庚辰在水面上空飛行,指點着巫支祁的去向,跟蹤追擊。大禹變輦爲船,在後掠陣。那窫窳(yāyū)陪同大禹治水多年,積德多多,自覺功力大增,此時估計治水將要成功,自己昇天的日子臨近,更是精神大振,那船竟如疾飛一般,步步緊跟在庚辰三人身後。巫支祁逃到淮水下游,怕暴露自己的老巢巫支井,掉頭向南拐去。這裡是剛剛開通的導淮入江水路。大禹對夔說:“汪芒國君如果在入江口派水軍設伏,出其不意,可輕易致勝。”但一路行來,只見有民工還在築堤修堰,並不曾有一兵一卒。“汪芒國沒有出兵。”夔判斷說。
巫支祁潛入水底,一口氣衝進大江。這裡水深浪闊,可東入大海,西上崑崙,有很大的迴旋餘地,是躲災避難、營養生息的好去處。巫支祁正在慶幸,忽聞一陣樂曲飄蕩,伴隨着一個悶聲悶氣的語調說:“你帶着淮水幫投奔我老人家來啦?歡迎,歡迎,就給我混沌做個馬前卒吧!”聲音剛落,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拽起巫支祁就走。巫支祁大驚失色,眼看着就
要被眼前這個沒有七竅和麪目的怪物俘虜。巫支祁就是巫支祁,豈能輕易受制於人?他稍微一鎮靜,手中青蛇立即變成一柄鋒利的三股金叉,就勢向前猛衝,連人帶叉撞進混沌體內。
混沌立即感覺到這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改口說:“好小子有種,不願跟我就算了,自個玩兒去吧!”說罷,將身體縮到烏龜那麼大,又突然膨脹,激起百尺濁浪,把巫支祁拋向空中。庚辰正在搜尋巫支祁,忽見江水翻騰處光芒四射,還隱約聽到帝江說話聲,緊接着從中飛出一物,如彈丸一般劃過頭頂上空,向北飛去。他顧不上打招呼,當即加速緊追,盯住目標不放。當大禹他們掉頭找來時,發現庚辰正站在龜山頂上張望。龜山被水包圍,眼前一片汪洋。
“明明落在這裡,都大半天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庚辰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童律他們講。
“這麼大的湖澤,藏個把人到哪裡去找哇?”烏木田無奈地說。
庚辰從腰間解下一條汗巾,抖摟開是張網。這張網大有來頭,是當年伏羲教民漁獵時的自用網,有名叫作罟瀚。罟瀚是伏羲役使億萬蜘蛛吐絲結就的,絲細而孔大,小魚易漏,大魚難逃,收起來一把抓,撒開可網五湖三江。罟瀚黃帝時曾由大將鬼臾區收藏,後來流落到河伯處,不知何時又到了庚辰手上。庚辰一直不願使用,就是怕驚擾其他的水族。“不起用罟瀚就讓巫支祁漏網了,”庚辰說,“但一網撒下去,恐怕大一些的魚鱉都逃不掉。請上天恕我驚擾生靈之罪吧!”
“這裡的湖澤澇時洪水積聚,遇到乾旱年份就乾涸,不會有太大的魚類。”大禹生怕放跑了巫支祁,留下遺患,於是加重語氣說,“即是上天怪罪,也由我來承擔,先生只管撒網吧!”
罟瀚無聲無息地撒下,可謂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半個時辰過後,罟瀚自動收起,只網到幾段朽木,卻不見一個活物;再次拋下,又撈到幾塊滿是泥巴的岩石,顯然是從湖底刮上來的。如此幾番打撈,就是不見巫支祁。
“巫支祁會不會從網孔鑽出去呢?”大禹問。
“絕對不會。”庚辰肯定地說,“此網功能神異,凡是該撈到的,任何神怪都掙不脫、逃不掉。…但這個巫支祁能藏到哪裡去呢?”
“如果確是在這片湖澤裡,那些水魅水怪們可能會知道。”大禹說。他當即決定以朝廷名譽懸賞緝捕巫支祁,佈告說,凡能指出巫支祁藏身之處者,祭告上天,封其爲渦水水神;凡能將巫支祁引出水面者,封其爲淮、渦雙料水神。
對淮水水族來說,這個賞格非常之高,不亞於賞給了一個皇上。淮水沸騰了。水怪水魅們紛紛出籠,連巫支祁的鐵桿弟兄們也不甘寂寞,寧肯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也要去爭取替代他的職位。但是,折騰多日,直到一位知情的告密者出現之前,誰也沒有指出巫支祁藏身的地方,更談不上把他引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