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罔在左臂上連捋幾下,擠出污血,恢復如初。此時,忽覺大地顫動,一隻水牛般大的鼴鼠精轟然冒出地面。只見它龐大的身軀一抖,一撮毫毛飄落,就地變作無數小耗子,遍地流竄。
俞罔大驚,沒想到瘟神主動向他挑戰了。他急忙擲出赭鞭,化作數條火蛇,向鼴鼠展開攻擊。鼴鼠渾身密毛倒豎,變作只只利箭,雨點般射向火蛇。火蛇舞作一團火球,*退箭雨,直向鼴鼠滾來。鼴鼠大怒,掉轉身軀,擺動又粗又長的尾巴掃向火球。火蛇們卒不及防,四散開去,躲過一擊。藉此機會,鼴鼠反身一躍,撲向俞罔。
徒弟們大驚失色,急忙排起人牆,以死護師。就在這時,忽見一個又矮又壯的孩子從岩石上跳將下來,手舉大斧攔住鼴鼠去路。此人正是邢天,他與媸妍、蚩尤已站在那裡觀看多時。那鼴鼠不待他站穩腳跟,張牙舞爪衝來。邢天性起,就地一滾,舉起趕山斧剁向鼠爪。鼴鼠怒火沖天。它騰身而起,竄上半空,抖落全身毫毛,箭矢鋪天蓋地飛下,眼看邢天和地上所有的人都難逃滅頂之災。
蚩尤站在高處,看得分明,他和媸妍同時驚叫一聲:“小心!”順手把那張作爲聘禮的夷鼠皮擲向俞罔。他想,邢天或可自救,而俞罔和他的弟子急需外援。奇蹟出現了。只見滿天飛矢如蜜蜂回巢一般,紛紛投向夷鼠皮,化作毫毛附在上面。一場腥風血雨霎時無影無蹤,一張厚重的特大號鼠皮,飄落在鎮靜自若的俞罔腳下。他蹲下身去,用已經回到手的赭鞭查驗它的毒性。
那可憐的鼴鼠渾身篩糠似的顫抖,企圖把毫毛召回。連它自己也不知道,它的那些毫毛認毛不認皮,見到光溜溜的它,還以爲是個另類的怪物,豈敢附焉?而夷鼠本來就是鼴鼠的近親,皮毛豐厚;那張皮一出現,立刻就成了毫毛們爭相投奔的棲息地.邢天舉着斧頭要去砍殺鼴鼠,俞罔叫住他:“邢天,不認識爺爺啦?”邢天只得先來見他,說:“爺爺,給我準備啥好吃的啦?”俞罔開心的笑了,掏出一粒像紅棗一樣的藥丸,放進他嘴裡,說:“好啦,以後我們的邢天就成了百毒不侵、瘟神無奈的死不了啦!還不謝爺爺。”邢天撲通跪地,說:“謝爺爺,這東西真好吃,以後多做些讓我吃個飽,邢天給你老叩多多的響頭。”
這時大家都圍了過來,聽了邢天的話,
笑的前仰後合。邢天回頭一瞄,發現鼴鼠逃跑,抓起板斧就要去追,被俞罔伸手捏住耳朵,說:“放過它吧,它身上沒有毒,不是瘟神。是瘟神僱用了從它身上掉下來的那些小耗子。”
“它打架下絕手,我差點中了它的箭。”邢天說。
“是我判斷失誤,先發制人,才惹得它發怒;我們不能得勢不講理,是不是?你這個楞小子。”俞罔扯着邢天的耳朵教訓他。
媸妍向俞罔介紹:“這是我新認的弟弟,叫蚩尤。”
俞罔上下打量面前的年輕人,說:“你這個弟弟山骨海風、器宇博宏,可不是個等閒之輩。小夥子,你這個寶貝獸皮能借我用一下嗎?”
“您要是有用,就送給您好了,我替他做主啦!”媸妍搶先回答,並向蚩尤狡黠地一笑。
不料俞罔捋發正襟,一揖到地,說:“那我就太感謝你們了。”
蚩尤和媸妍一怔,慌忙跪倒在地說:“陛下有話好說,這樣就折煞我們姊弟了!”
“病人易治,瘟疫難除。那些攜帶瘟疫的耗子千千萬萬,單靠人抓是抓不完的,且危險極大。我想把所有的耗子都召集到這張神奇的鼠皮上,集中施藥除瘟,若不奏效,只好連這張罕有的鼠皮一同燒掉。蚩尤若能割愛相增,實乃一方百姓之大幸也。”
這時邢天正在旁邊拽着黃牛的尾巴手舞足蹈,忽然插話說:“爺爺,想燒你就燒吧!它是舅舅和我合夥獵取的,本來就是讓舅舅送給你作聘禮的。”
“聘禮?什麼聘禮?”俞罔不解的問。
蚩尤說:“女娃讓我送給您兩張鹿皮,說這是老人家伏羲規定的;我姊姊讓我用這張鼠皮代替鹿皮,不知你老是否喜歡。”蚩尤在這位希望中的丈人面前顯得有點侷促不安。媸妍只是掩着口笑。
俞罔聽明白了。他沉吟良久,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倆聽:“這丫頭好眼力。不過共工氏句龍也勘稱當代一位英雄,雖然有些毛病。神農氏七代稱帝,平民敢來攀親者極少,在名門大族中,父母代爲子女擇偶也習以爲常,但都要儘量使他們滿意。如今女娃總是逃避句龍,也實在不好勉強她。”他轉向蚩尤,說:“我可以成全你倆,但必須把句龍的聘禮退回去,你這一份聘禮才能生效。誰去呢?”
邢天甩掉
牛尾,說:“爺爺,我去!”
“你去只會打架,這外交的事怕辦不成。”俞罔笑着說。
“我去吧。”蚩尤說。
“看來你自己的事只有你去辦了。句龍如果同意收回聘禮,他今後就再也沒有資格搶親和糾纏女娃了;要是退不掉,這鼠皮我儘量給你保存完好,你可以收回聘禮,退出這場婚爭。”俞罔想了想又接着說,“炎帝在位時,有意禪讓祝融氏,但氏族百姓不服,於是在他老人家駕崩後,引發帝位之爭,給人民帶來戰亂之苦。你們勸我即位,焉知我既無心思從政,又怕辦事能力不足,勉爲其難,定會釀成大禍。天生我才,是用來對付疾病和瘟疫的,這是不亞於戰亂和飢餓的人類大敵。若能苟利於民,亦不愧爲神農氏後人。至於天下時局,自有天授英雄出面收拾。”
就在俞罔說這番話時,邢天出奇的安靜。此時,他忽然跳起來嚷道:“爺爺,你還是出來當炎帝,你儘管去給人家看病,這天下大局麼,就交給舅舅和我幫你去收拾!”
衆人睜大眼睛,不由得對邢天刮目相看。媸妍抱着他的頭說:“我兒子長大了。”
“就憑邢天這句話,我也使用一次炎帝的權力,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俞罔舉起赭鞭說,“封蚩尤爲工正,可持神農赭鞭代炎帝行事;封邢天爲護駕將軍,必要時幫俞罔驅妖除怪。”說罷,將赭鞭授於蚩尤。赭鞭可變爲三種形態:竹笛、赭鞭和火蛇,俞罔把使用秘訣一一傳授給蚩尤,並囑咐說,它也是蚩尤向女娃求婚的信物。俞罔送給邢天的,卻是一張五絃琴。
“爺爺,這勞什子也不能當兵器用,我要它幹嗎?也送給我一件鞭呀棍的東西吧!”邢天不樂意地說。
“你已經有了神斧和盾牌,還要別的兵器幹什麼?”俞罔開導他說,“音樂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伴侶。你有音樂天賦,好好練習彈琴吧,下一次見面,我要聽你演唱詠年之樂、扶犁之舞。”(1)
“爺爺想讓音樂磨一磨你的殺氣,成爲能文能武的將帥之才,還不趕快道謝!”媸妍勸他說。
“謝爺爺!”邢天說罷,竟無師自通地彈唱起來,連黃牛也搖頭晃腦地踏步起舞。
注(1)羅泌(宋)《路史•後記三》:“(神農)炎帝命邢天做扶犁之樂,制豐年之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