鯀瞠目結舌，不認識似地端詳陪伴着自己瘋跑的這個女人。
“你現在不用擔心被女人纏上了。”宓妃有意爲他倆撮合，彌補以往的遺憾，於是說道，“既然鴻鵠折翅，就不妨做個家雀嘛！”
“宓妃姐說的對。”顆手擦一把眼淚，爬起身來動情地說，“咱們這就離開此地，找一個偏僻安靜的地方，蓋房子，開荒種地，然後生孩子，好好過日子。”
“晚了。”鯀望着孩子似的顆手，心裡一陣酸楚，重新把她摟在懷裡，平靜地說，“我和你哥哥簽下了軍令狀，治水不成功便成仁。成千上萬的人都被洪水吞噬了，鯀哪裡還敢苟且偷生呢？人生沒有雙保險，大丈夫敢於承擔風險，揚名立萬兒，也就應該勇於承擔失敗的責任，吞下這杯苦酒。不然，那還是個男人嗎？”
顆手的熱情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但她不死心，想了想又說：“你說過，治水不成功，死不瞑目；沒想到如今真的失敗了，你真的就要去死了，連個繼承遺志的兒女也沒有留下，又怎麼向你的祖先交代呢？”說道這裡，顆手已經泣不成聲，連宓妃也嗚嗚地哭出聲來。
“不知道修已有沒有生下個孩子。”鯀五味雜陳，望着迷茫的大海喃喃地說。他說這句話，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來安慰兩個女人。
顆手忽然擡起頭來，堅決地說：“來吧！咱們現在就在這兒成婚。我要給你懷個孩子，長大後繼承你的事業，給你留下一個希望，讓靈魂平靜地升上天堂。”
“好，我來當你們的證婚人！”宓妃爲英雄俠女的高風亮節所感動，激昂地說，“撫養和支持你的孩子，也有我一份責任，你就放心！”
鯀受到兩個女人的感染，忽地站起來，抱着顆手大口熱吻。宓妃環顧四周，想找個隱蔽物迴避一下，才發現已經漲潮了，一個大浪正滾滾涌來。
“快跑！”宓妃拉起兩人跑到
坡上，潮頭在他們的腳下猛然回首，遍地雪浪又迅速地退回。潮頭一波比一波低。看來要退潮了。
“那邊有一片草地，權做你倆的洞房吧。”宓妃熱心地說，“我想到羽山上去看看。”
“宓妃姐，你不要回避了。”鯀凝視着逐漸退潮的海水抑鬱地說，“這孩子不能要了。”
“爲什麼！”顆手焦急地問，“說的好好的爲什麼又變卦了？你不要，我還想要呢！”
“晚了，已經晚了。”鯀用哲人的神態沉思着說，“今年的洪水應該是最高峰，就像這潮水一樣，勢頭也該減退了。從共工治水開始，經過我這九年，已經十幾年過去了。天道輪迴，再過十幾年，恐怕就不需要抗洪、而需要抗旱了，咱們的孩子怕也無緣治水行當了。況且，我已經成了千古罪人，孩子不但沒有機會爲我洗刷罪名，還會揹負我給他留下的沉重遺產，遭人戳脊梁骨，何必呢！”
“你…”顆手還想說什麼，她的話被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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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來的是一匹白馬，風馳電掣，奔到水邊也沒有剎住，竟踏着海浪衝進羽淵，變成了一條龍！
“驪龍！”鯀脫口而出，“難道是天子陛下來了不成？”
驪龍衝到羽山腳下，繞羽淵大半圈，又變成白馬，沿沙灘踩着碎步迂迴過來。騎士不是帝堯，而是英俊瀟灑的后稷。
“司馬大人，你來的好快呀！”鯀迎上后稷，抱拳說。
“有人在大伾山發現了尚方寶劍，上交給正在巡視水災的攝政大人。攝政立即借來陛下的白馬，命我尋找你的下落。”后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呶，我帶來了尚方寶劍，攝政命你親自持劍去見他。”
“好狠哪，這麼快就*他自殺呀！”顆手忿忿地說。
“唉，姑娘誤會了。”后稷說，“你還不瞭解你的哥哥嗎？他對犯罪的人是很寬容的，最重的也不過流放
了事。對過失犯罪，他歷來主張赦免，過去曾不只一次地上奏過天子。他讓伯鯀大人上朝，說不定是要當衆赦免他呢。你不必過慮。”
“但願如此。”顆手鬆口氣，對鯀說，“要不，讓我先去見哥哥探探他的口氣？”
“不要勞神了，即使有赦免的可能，我也不會心存僥倖。”鯀神情嚴肅地說，“此次洪災損失重大，即便是無心之過，也要有人承擔責任，給天下民衆一個交代。況且，我是自願領了軍令狀的，必須自覺履行自己的承諾。鯀的時運不好，已經在事業上失敗了，不能再失掉人格了。我要在司馬大人的見證下就地自裁。”
顆手撲向后稷，一把搶過尚方寶劍，哭喊道：“你不能死，我要讓你活着，我還想要個孩子呢！”
“你放心，我不會用劍自戕，（qiāng）而是要自沉羽淵，留着這個囫圇身子還有用呢！”鯀微笑着走向顆手，把她攬在懷裡說，“就在你倆到來的前天夜裡，我在昏迷中感到有顆流星鑽進了肚子裡。”
“啊！”顆手和宓妃會心地相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叫起來，“真的嗎？”
“真的，千真萬確！不然，陰間地府爲什麼不敢收留我呢？”鯀說。
“那是你的精神感動了天上的一位星宿，懵懵懂懂地跑下來投奔你；還有，是女媧神把它送到你這兒來的。多虧是我倆親眼看到，不然，說什麼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宓妃說。
“我倒希望這顆星宿是天帝派來的，”鯀擡頭望着朗朗天空，推測說：“可能是天帝看到了陸吾兄那個被延誤的奏摺，同意了動用庫存息壤平息水患的建議。但正如巨靈神說的那樣，天帝不會承認錯誤，只會修正錯誤，無論是天帝或者是當朝天子、攝政，都不會再起用鯀來治水，儘管他們知道我的做法是對的。而最有可能採取的補救措施是，另外找個人繼承和實施我的治水方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