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洞外竟然是個籃球場大小的橢圓形深坑,地面距離他們所在的洞口,大概有十幾米的落差。陶烏先是掃視了一圈視線所能及的坑壁,還分佈着些大大小小的洞口,不知會通往什麼所在。
陶烏又低頭去看坑底、靠近角落的那羣人,有十來個,分成兩圈,外面的五六個人,持火把而立,裡面一圈的三四個人緊緊的蹲坐在一起。
不太對勁!陶烏剛剛認出圈裡的兩個人,一個是陸光遠,一個是安琳琳。正想開口喊他們,才注意到這明顯是兩撥人,而且,站着的那羣人的其中兩個,手裡還各自端着挺槍。
他們遇上山賊了?這是陶烏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不過他隨即就自我否定了。山賊那麼有,“追求。”的職業,怎麼可能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深山小鎮劫道。然後陶烏就想到了陸光遠他們,這次來這裡是爲了發掘一處古蹟,於是自然而然的推測出,那夥劫持他們的人,必定是傳說中的盜墓賊。
說起來,盜墓賊這個職業,也算是相當的古老了。可是,他們跟陶烏的生活軌跡,實在沒有半點交集。是以,雖然陶烏在人類世界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親眼得見。
在陶烏看來,費盡精力、九死一生,就爲倒騰出點地下埋着的東西,遠不如做山賊來得直接。若說是爲了錢吧,辛辛苦苦刨個墳,哪有找個大戶人家洗劫容易。更不用說,那些年深日久的墳坑裡,都不知道隱藏着多少要命的機關。
正想着,就聽那羣盜墓賊中的一個,粗聲粗氣的喝道:“你們老老實實的給咱們帶路,否則,這裡就是你們葬身之處了!”
算起來,陶烏跟柳煙到這鎮子也有些日子了,卻並沒聽說這裡有啥古墓。當然了,他也壓根不關心這裡有什麼,反正橫豎不會有好吃的。
他扭頭瞅着柳煙,以口型問道:“這裡是古墓?”
不過,才一問出口,他就意識到,現在拽着的這個,並不是柳煙。搖了搖頭,放棄了要與她追問的打算。
不想,柳煙卻意外的回答了他的問題,“是,也不是。埋了東西不假,但卻值不了幾個錢……”
陶烏聽得半天回不過神兒來,他愣愣的看着柳煙好一會兒,腦子裡躥過好些念頭。不過大多數都是一閃而過,他還來不及細想。心底只有一把聲音:她來過這裡?她都知道些什麼?她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時之間,陶烏只覺得腦子裡亂極了,好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剛剛被想起,可又像條狡猾的魚似的靈活溜走,任他拼命努力,也無法及時抓住。
他望着面前的柳煙,只見她的嘴角微微上蹺,露出個似嘲笑又似輕蔑的古怪表情。明亮深邃的雙眸,映着洞外明滅不定的火光,如同是一口觸不到底的古井。而在那之下,隱藏着隨時能將一切吞噬的恐怖妖物。
難以理清頭緒,於是陶烏也不去鑽牛角尖,他一面緊扣着柳煙的手腕,以防她偷偷溜走,一面轉回過頭去,望着下方坑底的那羣人。
陸光遠單膝跪地,安琳琳側身跌坐在地上,被他半扶半摟,身軀還微微有些顫抖,看起
來是被嚇壞了。想想也是,那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別說是盜墓賊了,估計連小偷都沒遇到過。突然之間被人用槍指着,還身處於這暗無天日的地底,沒暈過去已經算她心理素質過硬了。
在他倆旁邊,還有兩個面生的中年人,一身衝鋒衣上沾了不少泥漿,其中一個,額頭上還有明顯的傷口。也不知道是被這羣盜墓賊用槍托給砸傷的,還是進入這個坑洞時,自己給磕破的。
“你們這是違法的!”陸光遠語氣裡帶着惱怒,但又努力的剋制着,別說他現在手無寸鐵,就算立即給他件武器,也不可能對付這麼一羣盜墓賊。不過,他的樣子似乎並不膽怯,清了清喉嚨後,義正辭嚴的繼續說道:“我們這裡出事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你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這話聽得陶烏直搖腦袋,他可算明白了,爲啥老有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現在的這種情況,面對的又是一幫子亡命徒,哪有什麼道理好講。要麼硬拼之後命喪當場,要麼趕緊服軟,老實聽話,尋了機會再逃命。可陸光遠偏偏就選了種既無效果、又無力度的對抗方式。
果然,先前那個出聲威脅他的盜墓賊,嘲諷的嗤笑一聲,晃了晃手裡的槍,然後將槍口,抵在那個已經磕破額頭的人的傷口上。那人吃疼,皺眉輕哼了一聲,卻不敢動彈。盜墓賊冷笑着道:“你想得未免太長遠了,指望有人來救你們嗎?估計到那個時候,都不用我們動手,你們也餓死了。識相的,就照我的話去做,否則,我就對你們不客氣了,表挑戰我的耐性。”
拉動槍栓的聲音,在這個深處地底的坑洞裡聽來,異常的冰冷刺耳,讓陸光遠等人覺得,自己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陶烏差點就想跳下去阻止那羣盜墓賊了,好好的大活人,一槍給崩個腦袋開花很影響口感好不好!這種殺雞儆猴的勾當,多適合他來做啊,一口生吞掉一個活人,簡直不需要技術含量,而且還不用誰來道謝!他最見不得這種,浪費食物的惡劣行爲。
陸光遠垂頭沉默了一小會兒,終於擡起頭來,語氣也變得十分沮喪,“我可以給你們帶路,但請你們先把我這三個同事放了,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何況,他們就算跟着,也只會拖慢你們的進度。”
發號施令的盜墓賊,從喉嚨裡擠出幾聲乾硬、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冷笑。而幾乎是同時,他已經扣動了扳機。
“呯。”的一聲槍響,在這個坑洞裡響起,擊起的聲波延着坑洞壁攀爬、折返、彈射、振盪。持續了好幾秒之後,還遺留下一串嗡嗡低鳴,狠狠的灌入每個人的耳朵。隨之響起的,是安琳琳的尖叫,再次給這個坑洞帶來跌宕的迴音。
不但是陸光遠,連同陶烏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驚呆了。哪怕陶烏只是個妖怪,從來不曾將人命放在眼裡,也驚異於這樣的殺戮。說實話,儘管他已經在人類世界生活了無比漫長的歲月,卻甚少親眼旁觀對生命這般的掠奪。
陶烏的聽覺出現了一瞬間的暫定,在一種絕對的寂靜中,他看到紅紅白白的汁液,從那個被一槍爆頭的中年人,腦袋
後面噴灑出來。那些液體,彷彿是迎面澆了他一頭一臉,隔着數十米遠的距離,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血液的溫度與腥甜。
除了那幾個盜墓賊,大概只有柳煙沒有絲毫情緒上的起伏。陶烏下意識的轉頭看她,毫無懸念的看到了她那張平靜如水的面容。柳煙都沒有把目光投向那羣人,她的視線平直向前,或許是望着對面的洞壁,又或許這一切都沒有落進她的視野。
“太愚蠢了……”柳煙冷靜而冷漠的說道,一句簡短又沒頭沒腦的話,讓陶烏不明所以。
但他還來不及問柳煙是什麼意思,槍聲再度跟着響起,如同是一柄重錘,敲得陶烏耳膜生痛。
兩個剛纔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已經變成了屍體,軟軟的倒在地上。他們的眼裡還殘留着驚懼與難以置信,可他們的生命已經消逝遁去。陶烏隱約有種錯覺,似乎看到兩點極其微弱的慘白螢火,從屍體上飄起,晃晃悠悠的貼向坑壁,而後無影無蹤。
盜墓賊的槍口,轉向了陸光遠抱着的安琳琳,又是讓人肝膽懼寒的、拉動槍栓的脆響。
“住!住手!”陸光遠好象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聲音裡是不可壓抑的顫抖,一時之間,竟無法再多說出一個字來。
爲首的盜墓賊,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這個局面,居高臨下的囂張面孔上,帶着幾分掌控事態的成就與享受。他從兜裡掏出一支菸,就着身旁手下人的火把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吐出濃濃的煙霧。
“看來你是想明白了,那就不要再拖拉,趕緊帶路!”他收起槍,俯身一把揪住陸光遠的衣領,像是在打量一隻驚恐的小動物。然後對着手下歪了歪頭,大約是下達了什麼指令。
他那個手下,迅速從自己的揹包裡取出一隻防水的文件夾,扔到陸光遠手邊,接着還拋給陸光遠一隻手電。
陸光遠目光已經開始有些渙散了,他努力的將頭側向一邊,彷彿是想要拉開與那兩具屍體的心理距離。畢竟是朝夕相處的同事,他心理承受能力再強,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安琳琳此時沒了動靜,也不知道是被嚇暈過去了,還是被嚇傻了。從陶烏的角度看去,她整個人僵硬的依靠着陸光遠,尤如木偶。
陸光遠翻開文件袋,取出一疊紙張,依次排開放到面前的地上。跟着打亮手電,逐張查閱。
陶烏拼命想要看清那些紙上,都是什麼東西,可惜隔得太遠。他只能依稀辨認出,那些紙張有新有舊,明顯不是同一個時期的東西。不過,聯想到這羣盜墓賊要陸光遠帶路,陶烏斷定那些應該都是地圖。
於是,幾個新疑問,立即在陶烏腦子裡閃過。這地方究竟有什麼特別,爲什麼不管是冒牌煉金術士,還是盜墓賊,手裡都捏着一沓新舊不一的地圖?而那個研究所,所謂的考古挖掘,又究竟是要挖什麼東西?還有那個莫名奇妙出現的外國人,不,或者應該也稱其爲妖纔對。他與做心理醫生的墨楮,來到這裡,又帶着什麼目的?以及,離奇失蹤的文皌,是不是也與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有着什麼自己還沒想明白的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