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鈺擡手拭去脣邊的血跡,指着陶烏,滿不在乎的對柳煙道:“這個,就是喜歡的具象標準……”
柳煙眨了眨眼睛,又猛的甩了甩頭,終於把自己的思維從震驚拉回到正常的軌跡上。妖怪的行事,果然不能以人類的邏輯去揣度,只是,這種喜歡,好象跟她的理解,還是有些偏差。可她,偏偏又無法清晰的區分開來。
正想說點什麼,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打破了暗夜的沉寂。她趕忙起身走到門邊,從包裡翻出了手機,原來是陸光遠打來的電話。她才忽然想起,陸光遠先前送她上出租的時候,讓她到了家給回個報平安的電話。
“喂……”柳煙剛剛纔說出一個字,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陸光遠驚恐的呼救聲。她正想問是出了什麼事,電話卻斷掉了,再打過去,便已無人接聽了。
柳煙定定的望着、抓在手裡的手機,她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怎麼先前還活蹦亂跳的陸光遠,相隔不過個把小時,就給她打來了這麼個摸不着頭腦的電話。而且,他的聲音聽起來是真的既驚恐又焦急,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是惡作劇之類。
她扭過頭,看了看白鈺和陶烏,還是那個基本上沒有存在感的白水。
陶烏還陷入在幸福得恨不能立即死去的歡樂之中,顯然竟示不到外界的不妥。倒是白鈺,一雙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迎向柳煙,眼中是一絲詢問的神色。
柳煙揚了揚手機,對他說道:“我師兄打來的電話,就說了兩個字——救命……”
白鈺的脣微微的上翹,露出個明瞭的笑容,然後指了指天上那一輪明月,輕聲道:“今夜卻是有些不同尋常,出什麼事都不意外。”
“那我該怎麼辦?去救他?”柳煙微微皺眉,莫說她現在搞不清出了什麼狀況,就算是知道是怎麼回事,以她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普通人狀態,如何去救別人?退一萬步,遇上這種情況,難道不是應該先報警嗎?
白鈺卻不置可否的站起了身來,撣了撣衣衫,“這月亮也曬了,茶也喝了,我也該休息了。讓蠢東西去替你救人吧,他雖然沒什麼用,但應付些魑魅魍魎,還是辦得到的。”
陶烏卻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麼,一看到他起身就急了,幾乎是用撲的抱住了他的腿,語調裡都有了點哭腔,“肉包子,你不要走啊……”
跟在白鈺身後的小丫頭白水,果斷的一掌斬在陶烏的胳膊上,生生把他的手,從白鈺腿上打開。白鈺垂眸掃他一眼,輕笑道:“蠢東西,你若還想有命繼續胡吃海塞,就老老實實的替柳煙辦事去。”
說罷,他衝柳煙擺了擺手,便帶着白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陶烏愣了半晌,才拍着蒲草墊子,近乎呼天搶地的嚎了兩聲,“肉包子,我的肉包子啊!”
柳煙嘆了口氣,她沒什麼立場和理由,讓白鈺去替她救誰,尤其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局面之下。她幾步走到陶烏的身邊,蹲下了拍拍他的肩,“陶烏,你陪我去看看陸光遠吧,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
“不去!”陶烏明顯是一
心還想着,先前差點被白鈺勾去了魂魄的情形,他使勁甩了甩腦袋,又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手上還殘留着白鈺身上那抹若有若無的香氣,他才捨不得現在用手去碰別的東西。
眼看着這傢伙就是要魔怔了,柳煙直覺得看着就心累,她也不會溫言軟語的求人,便站直了身子,淡淡的說道:“剛剛可是白鈺說的,讓你陪我去看看陸光遠出了什麼事。我現在上樓去換身衣服,去不去隨你便……”
等她三兩下換上套利落的衣衫下樓時,陶烏已經回覆了平時那種嬉皮笑臉的模樣,搖着手裡的車鑰匙,笑吟吟的對她道:“大小姐,這麼深更半夜的,我哪能放心你自己出去?萬一有個什麼好歹,我也沒法跟白鈺交差啊……”
柳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果然這個世界上,真正能戳得動這個吃貨的,只有白鈺。自己無非就是給他提供個窩的人罷了,實際半點也指使不了。
深夜裡,陶烏把車開得飛快,不一會兒,就載着柳煙到了陸光遠住的那個小區外面。但他們兩個都不知道陸光遠具體的住處,這個時間,也很難去小區管理處,查到他的居所。
柳煙想了想,認爲陸光遠應該不是在小區裡出的意外,因爲,這個小區看起來,樓距並不太大,他若是扯開嗓子呼救,應該會有人聽到。而不是選擇給自己打電話,如此捨近求遠。
“他是搭地鐵回來的,我們應該先去地鐵站,然後沿途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柳煙隔着車窗四圍看看,找到了地鐵站的指示牌,並指給陶烏看。
陶烏並沒有太關心地鐵站應該怎麼去,反而打開車窗,眯起眼望着小區圍欄上,那片開得很鬧騰的月光花。他有些不確定自己的感覺,乾脆將車往路邊一停,招呼柳煙先下車。
夜涼如水,在盛夏時節,這樣的溫度似乎有點不合常理,哪怕是纔剛剛刮過颱風。柳煙纔剛一下車,鼻端就飄過一絲略帶鐵鏽的腥氣,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反手關上了車門。
陶烏不自覺的擡頭望望那輪圓月,被水氣籠成的溼暈,好象又大了一圈,透出股子橘黃的色調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他快步走到柳煙身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彷彿是要讓她別走那麼快。
“有什麼不妥嗎?”柳煙忽然想到了李憑,現在的感覺,與上次把李憑的鬼魂帶回家很像,周遭涼嗖嗖的,顯得陰氣森森。
“嗯……”陶烏點點頭,拉着柳煙走上人行道,慢慢的靠近圍欄,“今天不是什麼好日子,煞氣重得很。”
柳煙心裡算了半天,也沒計算出今天應該是個什麼日子,這年頭早沒人用陰曆計時了。不過,連饕餮都說不是好日子,說不定轉頭就會看到什麼意料之外的棘手場面。這讓她不由得有些手腳泛涼。
大約是覺察到她的手心裡沁出了冷汗,陶烏轉頭對她笑笑,“你不用擔心,今時不同往日了,就算是天一閣的術士跟蘇河他們聯手,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我。”
對於他的保票,柳煙可不敢當真。不提天一閣還好,一說起來,柳煙就難免會想到,上一次,陶烏那個打不
過就跑的狗屁計劃。
“你說,這條路上,怎麼連個人影都看不到,而且也沒車。”柳煙覺得這裡太過安靜,太過反常,“剛剛來的時候,我有注意路牌,往前面不到兩公里,就是一個高速入口。就算是半夜,也不可能一輛車都沒有吧?”
陶烏,“嗯。”了一聲,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因爲這個地方、這條路,他也是頭回來。不過,以他的經驗,這種情況也並不算離奇。每個城市裡,都有一些所謂的邪地、邪事,不管是真是假,正常人都是要避諱的。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柳煙朝陶烏貼近了幾分,常言說得好,見過鬼才會怕黑。她就是這樣,自打親眼見過了李憑的鬼魂,被杜仲的師兄魂魄聯合體,以及還養了一屋子妖怪,她眼中的世界就變成危險起來。
陶烏沒有說話,側耳細聽,的確,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非常輕微的悉悉索索的摩擦聲。有點像是輕薄的布料相互摩擦,又有點像是什麼粗礪的物件相互摩挲着。
“啊!”柳煙忽然驚呼了一聲,一個踉蹌,緊接着就是使勁跺腳。
陶烏低頭一看,三五條帶着細嫩葉片的藤蔓,不知何時纏到了她的腳脖子上。他一腳踩住那些藤蔓,用力的將其碾斷。藤蔓如同是有生命一般,扭動着朝圍欄後縮了去。而藤蔓被截斷的地方,留下了幾塊暗色的汁液,尤如半凝的血跡。
柳煙從腳踝上抓下那幾根瞬間已枯萎的藤蔓,她認不出是什麼植物,便拿了給陶烏看。陶烏接過去嗅了嗅,一陣腥臭的血氣,他冷哼了一聲,隨手扔到一邊。
“你知道月光花嗎?”陶烏忽然問道,並對着圍欄上的那一大片白色花朵揚了揚頭。
“那個不是牽牛花嗎?”柳煙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月光花,看那些花朵,看上去,就是長得特別大的牽牛花。
“普通的叫牽牛花,花瓣一到夜裡就會閉合。”陶烏心裡已經判斷出,這是什麼東西了,“這種等到月圓之夜纔開花的,便不能叫牽牛花了。”
“難不成是像筆記小說裡的故事,吸收了月光陰氣的植物,就會成精嗎?”柳煙看他一副淡定的神色,先前吊着的心,似乎也放了下來。
陶烏撇嘴搖了搖頭,很不屑的說道:“離成精還差得遠,這種東西,充其量就是學會了吃人而已。”
聽了他的話,柳煙又有些急了,從接到陸光遠的電話,到他們趕到這裡,已經快一個小時了。若真像陶烏說的,這些藤蔓會吃人,那陸光遠還有命活嗎?
想到此處,柳煙忍不住又拿起手機,撥出了陸光遠的號碼。
“叮鈴鈴……”平直的鈴聲響了起來,音量不大,但在這個寂靜的深夜裡,卻能讓他們輕易的辨出聲源。
循着手機的鈴聲,陶烏拉着柳煙沿着圍欄走了過去,最後發現,陸光遠的那隻手機,正躺在兩個路燈中間、光線最暗的地方。旁邊還有陸光遠的那個揹包,揹包裡的東西散了一地。
“陸光遠、陸光遠……”柳煙不由的出聲喊道,一面喊,還一面左右張望,希望能得迴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