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烏被柳煙豐富的想象力給驚呆了,半晌也接不過話去,他突然很遺憾白鈺不在這裡。如果他聽到柳煙會因爲他的各種舉動,而引發如此刻骨的恐懼,他那張美麗妖嬈的臉,一定會變得特別難看。
柳煙只頓了頓,便又繼續說了起來,語氣裡彷彿又帶上了哭腔:“我不是怕死,如果死得很乾脆的話。比如被你一口吞下吃掉那樣,我連思考的時間都不會有,自然就沒什麼可害怕的。可是……如果我真的是他的玉種怎麼辦,而我又知道了這個實情,我會無時無刻,不活在對死亡的揣測中。”
“不不不,你真的想錯了……”陶烏搖了搖她的肩,立即覺察到,她身體又開始輕微的顫慄。猶豫了片刻之後,拿手撫了撫她的頭,不自覺的壓低聲音道:“你答應我不說出去,尤其是不能說給肉包子聽,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不過,我不敢保證那就是事實的真相,因爲真的就是打肉包子那兒,隨便聽來的一耳朵!”
柳煙聞言驚訝的擡起頭,看到陶烏臉上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特別認真的表情,便不禁輕輕的點了點頭。
陶烏看着她,在烤箱不時躥起的火苗映襯下,柳煙的臉忽明忽暗。恍惚之間,讓他有了種錯覺,說不清此時看到的,是柳煙、還是秦香。這樣不真實的感覺,使得陶烏心裡的某一處,如同是塌陷了下去。
他衝柳煙笑了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神兒,與平時有點不一樣了。略一沉吟,對她說道:“我想,你應該是肉包子的妹妹……”
白鈺的妹妹?柳煙登時被這個答案,給驚得合不攏嘴來,她使勁的眨了眨眼睛,目光裡寫滿了不相信。陶烏無奈之下,只得又再重複了一遍,並且用了非常肯定的語氣。
“我?你說,我是他……”柳煙擡手捧住自己的臉,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努力的想要平復因震驚而狂跳的脈搏。好半天后,她才喃喃道:“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白鈺的妹妹……”
“你聽我說啊。”陶烏拉過柳煙的手來,搖晃着,如同是要喚回她的注意力,“我呢,有一次閒極無聊,看肉包子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就隨口問他是什麼原因。他只是很簡單的說,他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妹妹的魂魄,給弄丟了……”
陶烏小心的組織了一下措辭,然後開始把他從白鈺那裡聽來的,不是太多的信息又給簡單的梳理了一下。他告訴柳煙說,以肉包子的說法,他是因爲做出了什麼不容於族人的事,不得已來到這個世界。而他的妹妹,則是偷偷的跟了他一起到來的。
可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似乎是被誰給騙了,所以丟了性命。白鈺沒能保住他妹妹的命,甚至是連她的魂魄都沒能留住,所以他纔會在一直留在人類世界。也許,這麼幾千年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妹妹。
陶烏又說,那個時候,他也曾好奇過,柳煙是否就是白鈺的妹妹。但是白鈺回答得很模糊,只強調說柳煙就是個普通的小姑娘,並且還警告他,不許把這事說給柳煙知道。
“他不許你說給我聽?這又是爲什麼呢?”柳煙被陶烏的說法給弄得很疑惑,不但如此,她對這種說法的真實性,也表示相當的不可信。而且,想想白鈺的模樣,是妖嬈到了極致,又旖旎到了極致的中性美,無論如何,自己也沒有半點與他相似的地方啊。
陶烏搖搖頭,一邊翻動着烤箱裡已經飄出香味的羊腿,一邊嚥着口水道:“大概是他不想說太多自己的事吧,要不然,就是他在這個世界裡,幹了太多不能說的事。嗯!我覺得後一種可能比較大,你想想,怎麼好象大大小小的事,都跟他有關聯。我覺得以後不能叫他肉包子了,得是芝麻餡兒的,掰開來都是黑的。”
說完了,陶烏忍不住又幻想了一下,芝麻餡的包子。似乎鼻尖立即就縈繞着香甜誘人的味道,不禁重重的點了下頭,肯定這個比喻十分的恰當。
“我覺得不是那樣的。”柳煙不同意陶烏的推測,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我怎麼看也不像是他的妹妹啊,你們妖怪長得那那麼漂亮。不單是他,還有蘇河啊、你啊、喵崽啊,就連那個渾身煞氣的玄昤,也不差。我若也是,那不是在顏值上拖了你們妖怪的後腿嗎……”
“嗤——”陶烏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他是因着柳煙的話,頭一個想到了蘇河身邊的赤火,“你別忘了那隻鬼狒狒,那也算好看?再說了,好看有什麼用,世界這麼兇險,能靠一張臉活下去嗎?我們做妖怪的,憑得全是實力!”
陶烏說着,還握拳一揮,彷彿是加重語氣。接着他又抓起柳煙的手,在烤箱的火光下,翻來覆去看了好一陣子,然後還捏着她兩側的臉頰晃了晃,“誰說你跟肉包子不像了,都是這麼細皮嫩肉,看着就很好吃……”
柳煙拗着脖頸,拍開陶烏的手,轉頭托腮,望着燒得正旺的果木走起神兒來。陶烏也不去打斷她的思緒,反正只她不再冷不丁的變身,那就已經是讓他安心的事了。況且,那幾根羊腿差不多也快烤好了,“嗞嗞。”外冒的油花,以及馥郁香濃的氣味,勾得他又開始飢腸轆轆了。
直到他啃剩下最後一根羊腿,柳煙還是一動不動的發着呆,陶烏流着口水,拿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大小姐,這烤羊腿涼了可就不好吃了啊……”
柳煙這纔回過神兒來,發現烤箱已經空了,炭火也快要燃盡,自己手邊的碟子裡,盛着切成薄片的羊腿肉。至於陶烏,手裡抓着半根,目光裡滿是不捨。她忽然覺得好象回到最初遇見陶烏的時候,吃起東西來,毫無節制、又風捲殘雲,“你,不是專門給我烤的嗎?就留這麼點兒?”
“咳咳……”陶烏清了清嗓子,看柳煙拈起一小片肉慢慢的吃起來,振振有辭道:“你每頓就吃一碗飯,哪就能吃下這麼多啊?再說了,現在都大半夜了,吃宵夜也就是意思意思,我呢,就是陪着你吃,免得你胃口不濟不是?”
對於吃東西的歪理邪說,陶烏永遠都是一套一套的,柳煙也不去戳穿他的胡說八道。不過,看他只是啃幾條羊腿,就已經快要美出鼻涕泡兒來,
心情倒也跟着好了不少。忽然間,她腦子裡冒出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想法來,“呃,大黃,乾脆,你去把白鈺吃了吧。”
“切!”陶烏已經吃完了,嘬着油光四溢的指頭,對她的異想天開很是遺憾,“我倒是想吃啊,可以我現在的本事,不是吃不着他嘛……慢點!你剛剛是說,讓我,去吃了肉包子?”
陶烏這才琢磨過味兒來,登時被柳煙的提議,給驚得目瞪口呆。不管白鈺是不是她的哥哥,至於打從這傢伙出現,就一直可勁兒的慣着這丫頭。怎麼一轉眼,柳煙就能說出這麼無情無義的話來。
“是啊,你不是最想吃掉他嗎?”柳煙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很認真的對陶烏說道:“你要是吃了他,我就不用時時刻刻揣測,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用來種玉的容器。我活着,就不想受任何人的控制,要不然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話聽着好沒有良心……”陶烏嘟囔道,莫名有點兔死狐悲的憂傷。儘管他早就習慣了柳煙的淡漠,可是,她的這個想法,還是令他無法接受,“你那個師兄,可沒爲你做過什麼啊,你都還想着要把他全須全尾的帶回來。這會兒,居然想讓我去吃掉肉包子,他可真是白疼你了!”
陶烏不自覺的同情起白鈺來,那麼個眼高於頂、目無下塵的狐狸精,對柳煙可說是好到骨子裡去了。卻萬沒想到這種好在柳煙看來,是引發她恐懼的源頭,進而還想除掉他。陶烏大搖其頭,一把拖過柳煙端在手裡的碟子,張嘴把餘下的羊肉片全數倒進嘴裡。
“那我該怎麼辦?直接去問他箇中緣由不成?他不說怎麼辦?他胡說又怎麼辦?”柳煙撇了撇嘴,對於陶烏所表達的強烈不滿不以爲然。其實,她也不是一時興起的想當然而已,只覺得,各種問題就像是一團不斷擴張的亂麻,而且,還是被抓在白鈺的手中。最直接省事的辦法,當然就是不知其然,也不去追究其所以然,直接從白鈺下手。
“這個嘛……”陶烏張了張嘴,也着實答不上來,他猜不出白鈺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意思。但他卻記得,上次在梅州陰那山的時候,柳煙曾經開口問過,有關於她的身世的問題。那裡白鈺只說她在要不要聽真相的時候猶豫了,所以覺得她還沒準備好,便啥也不肯說。
他們兩個就這樣面面相覷的對望了一陣,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柳煙眼中又流露出略微迷茫的神情來。不過陶烏很快就把這種,找不着北的負面情緒給卸下了,他抓住柳煙的手腕,把她從石凳上拉起來,“這都快下半夜了,趕緊睡覺去,你還不睏嗎?回頭等你睡醒了,大不了我陪你直接去找肉包子,他要是不跟你說清楚,或者唬弄你,你就跟他那兒一哭二鬧三上吊,煩也能煩死他!”
“哈……”柳煙終於笑出聲來,繼而纔想起,陶烏抓着自己的那隻手,好像抓了羊腿之後,不但沒有擦過,還被他仔仔細細的舔了個遍。她一邊被陶烏拉着往屋子裡走,一邊很鄭重的說道:“大黃,以後你要是吃了東西不洗手,就不許拿爪子抓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