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的是,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個女人現在的狀況,越來越濃烈的霧陵香的味道,顯然不是普通焚燒時沾染到皮膚、衣服上那麼簡單。她努力的回想着,記憶中與這種菌類植物相關的部分。那時,除了聽說過種植的方法,應該還有其他內容,而且,她隱約覺得這部分內容,應該是很重要的。
“呼……”那個女人忽然長長的吐出口氣來,看樣子,好象終於結束了這次冗長的冥想。只見她扭動了一下脖子,然後站起身來,彎腰捲起了瑜珈墊又進屋了。然而,就在她弓身的那一剎那,陶烏敏銳的發現,她背後的幾塊屍斑擴大、並且連成了一片。
文皌輕盈的躍回了這邊的陽臺,正要靠近那個女人剛剛冥想的地方,卻被陶烏一步躥過來,眼快手疾的拎住她的脖子、憑空給抓了回去。她還沒來得及掙扎,就看到陶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跟着伸手指了地上的那一塊。她這才仔細的回望了一眼,灰白色的磁磚表面上,是個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掉的圓表圖案。而那個圖案,好象與幾天前,杜仲拍到手機裡的一模一樣。若不是他動作快,剛纔文皌便已經踩了上去。
那個女人回屋後並沒有將玻璃門關上,只是將防蚊的紗門合攏而已,陶烏把文皌放到一旁,躡手躡手的貼着門、透過落地窗簾的縫隙,朝裡面看了一眼。客廳裡空蕩蕩的,他又把耳朵貼到玻璃上,半晌才確定聽到了浴室裡嘩嘩的水聲。直到這時,他才稍微的放了點心,想了想,輕聲的對文皌說道:“我把門拉開,你先進去,想辦法讓那個女人睡着,不要碰到別的東西。”
說着話,他伸直了胳膊,小心的推開了紗門。文皌也沒多話,躍上陽臺的圍欄,再借一蹬之力,化做一道銀色的影子,從門縫躥了進屋去。她的樣子似極了狩獵的狸貓,半弓起身子、貼着牆根,循着水聲悄無聲息的迅速摸到了浴室門外。浴室的門沒有關上,大概是這個女人獨居的緣故吧,她探頭朝裡面望了一眼。
那個女人正仰面躺在浴缸裡,臉上還敷着一層厚厚的面膜,熱水源源不斷的從水龍頭注入,不但,“嘩嘩。”做響,還氳起了滿屋的蒸汽。她認真的從水流聲中,辨別出了那個女人緩慢的心跳聲。既緩且弱,嚴重的缺乏活力。
照着她心臟跳動的節奏的,文皌一邊從喉嚨裡發出了有規律的,“咕嚕。”聲,一邊死死的盯住浴缸上的水龍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一點一點的擰上了水龍頭,水流變得細小起來,最後變成了一滴一滴的落下。水滴下落的節奏被控制得剛剛好,跟那個女人的心跳節拍完全同步了。
過了幾分鐘,文皌挪到浴缸邊上,兩隻前爪搭着浴缸邊緣站了起來,近距離的觀察了一會兒,確定這個女人真的已經睡着了。她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得意洋洋的搖動着靈活的尾巴回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簡潔對還等在外面的陶烏說道:“搞定了。”
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陶烏大致了掃量了一下。客廳裡就只有雙人的
布藝沙發、一個茶几,以及一張款式古舊的條案,還有大門後面的一個鞋櫃,其餘便沒有別的傢俱了。他翻看了一下茶几上的東西,有幾本裝幀風格相似的圖書,內容都是心靈雞湯之類,另外還有幾本靈異、懸疑類的小說雜誌,另外有個小筆記本,裡面密密麻麻都是數字,原來是個記賬本。而鞋櫃裡的鞋子、樣式也很單調,無一例外的都是黑色平底小皮鞋。
客廳裡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物件,他又推開了臥室的門,這裡依然是同樣的簡單,僅有一張單人牀、一個不大的衣櫃,和瓶瓶罐罐擺放得異常規整的梳妝檯。他有些不死心的檢查了一下妝臺,不是護膚品就是化妝品,絲毫異狀也沒有。
回到客廳裡,他轉了個圈,還是不死心,想找出點有用的蛛絲馬跡來。一轉頭看到放到沙發一側的揹包,陶烏精神一振,拿起便打開來,裡面的裝的物品很雜亂。他將揹包反轉過來,把裡面的東西統統倒在茶几上。錢包、鑰匙、口紅、潤脣膏、保溼噴霧、香水、名片夾、記事簿、手機、平板電腦、充電器……甚至還有一盒安全套……
看着茶几上散亂的一堆,陶烏頓時覺得頭都大了,這種零亂與這間簡略的屋子,真是反差極大的兩個極端。他首先拿起錢包來,裡面有一疊碼放整齊的紙幣和數張銀行卡,另外一層裡是些刷卡產生的單據和她的身份證,原來這個女人叫張娟,名字跟人一樣,識別度非常低。
放下紙包,他又拿起名片夾打開來,除了這個女人自己的名片外,還有其他一些,大致看下來,都是些貿易公司、醫院的聯繫人。從她的名片看來,職業做醫藥代表的。不過,在這疊名片的最後,陶烏終於找到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那是張,“靜。”會所的卡片,兩面都是黑色,正面的是會所的名稱,和一朵線條抽象的花,背面是地址及聯繫電話。
記事簿有點厚,應該是用過了挺長的一段時間,已經用掉了大約三分之二。那裡面記錄的內容顯然是與這女人工作有關的,陶烏一頁一頁的往後面翻去,終於在很靠後的地方,看到了那一頁紙上,只有兩個大字——靈脩。而且,字體是用筆反覆描畫過的,因此看上去筆觸很粗。這頁之後還有十多頁,有字有圖,不過字跡相當潦草,陶烏來不及慢慢琢磨內容,趕緊拿出手機,一一拍了下來。
他又從名片夾裡,抽起那張會所的卡片放到自己的兜裡,然後再去看她的手機和平板電腦,都設置了密碼,沒辦法做進一步的研究,只能放棄掉。只是這樣嗎?陶烏心裡涌上強烈的挫敗感,而且,他始終覺得這房子裡有什麼東西讓他覺得不對勁。
他再次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個人,尤其是女人,並且是二十多歲有不管生活是多麼單調、有多重的潔癖,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屋子,看起來簡單到這樣的地步。這種簡單,都有些不像是有人長期居住的樣子。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條案!沒錯了,就是這張條案讓他覺得不對勁!他兩步走到條案
前面,細細的打量起來。這是張很新的條案,雖然樣式仿古,但那上面還殘留着新鮮的油漆味道,想來頂天了也不過才做好三兩個月。條案寬不過四十釐米,長也不過一米,似乎是用了一整塊巴掌厚的木料切割塑形而成。在案面靠牆的位置,竟然擺放着一隻與條案顏色一般無二的、細長木質縷空香盒。就因爲太不起眼了,所以纔會被陶烏忽略掉。
他偏過頭,逆着光線又認真的看了一下條案的表面,這上面擦拭得十分乾淨,可以說是不沾毫塵。他低頭衝一直跟在自己腳邊的文皌勾了勾手指,文皌會意,輕輕一縱就跳到了條案上。她立即就看到了那隻香盒,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瞬間就深起了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覺,本能的往邊上退了點。
“這玩意兒,有什麼不妥嗎?”陶烏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本來已伸了手想去拿那隻盒子,立刻就停住了動作。
“不……我說不清楚……”文皌搖了搖頭,這是一種根本不需要理由,而本能產生的排斥,所以她沒有辦法說出爲什麼來,“我只是覺得非常不好!非常不好的預感!不要碰!”
非常不好的預感?陶烏的眉頭都擰緊了,這算什麼回答?不過是隻焚香的木頭盒子而已,這樣的東西隨便一間家飾店裡就能找到,不管是款式,還是大小,並沒有特別之處。但是,都把這屋子裡的東西翻遍了,難道要留着這個不理會嗎?
他忽然有了主意,從茶几上拿過一支筆來,對着那隻木盒戳了一下。紋絲不動!這東西跟條案是一體的嗎?又再戳了兩下,才發現其中的緣故,條案的那個位置被鑿出了一個適當的凹槽,剛剛能把木盒嵌於其中。
陶烏把筆尖抵在木盒一端的縷空紋路中,手腕一用力,那盒子便被撬了起來,“嚓。”的一聲細響,條案側面居然凸出了一塊,顯然是個扁扁的暗格。藏在這裡面的東西,一定很重要!也沒多想,他直接拉開了這個暗格。
裡面居然只有幾張黃裱紙畫就的符篆,這也太讓人失望了吧!陶烏以爲這裡面會藏着什麼不是了的物件,就算是放了一戳人的手指,也比這麼幾張符篆正常啊!
“你要幹什麼。”一把乾澀的聲音在陶烏身後響起,聲調冷冰冰的,像是冰錐劃過冰面。
陶烏只覺得頭皮一乍,咻的轉過身來,文皌也被驚得躍下條案,縮到了他的腿後面。一個不着片縷、渾身溼漉漉的女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離陶烏不到一米的地方,烏青的臉上凹凸不平,死氣沉沉的混沌雙眼,正直愣愣的盯着他……
陶烏不是文皌,他活了這麼些年,雖然談不上膽大包天,但至少也算是見多識廣。在這個沉靜的屋子裡,一轉身看到那樣的一番景象,儘管吃了一驚,卻也沒因此而亂了陣腳。哪怕是那張凹凸不平的烏青色面孔已與他近在咫尺,哪怕是那具沒穿着任何衣物的溼漉漉身體上像極了落水鬼,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那個叫張娟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