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之日已定,朝中大臣家中有正值婚齡待嫁閨女的哪裡還坐的住,心裡更是樂開了花,如果自家女兒爭氣的話,入了後宮,自己和皇家做了親家,那麼自己在官場上的地位也會更上一層樓,更別提家族的榮耀與繁盛了。
不過這明眼人都知道他們的女兒儘管再漂亮再脫俗,也比不上尚書大人和那納蘭德的兩個女兒,況且選妃也不單單是挑貌美之人,家室、庶出嫡出自是都要考慮在內。
單憑這一點,那些平常小官也對這次選妃望塵莫及,只不過,宮中下來要求,只要家中有和皇上適齡的女兒家都必須參加此次選妃,這也是大齊歷代傳統,寓意皇家皇恩浩蕩願與百官共爲一家。
那些不願女兒受宮廷之罪的,若是不報上名額,也得按欺君之罪處理,所以,每年選妃之日來臨時,都是大家熱議的焦點。
尚書府內
一向不苟言笑的父親上朝後突然召見她過去書房,林紫婉只得放下手中未完成的刺繡,趕了過去。畢竟是尚書之女,她雖穿着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但這衣服上無一不顯示出尊貴之氣。
那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身段窈窕,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
天氣有些冷,出門又有些急,丫頭急忙給她套上了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匆匆的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腰間繫着一塊 翡翠玉佩 ,也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氣。
手上帶着一個乳白色的玉鐲子,一頭長髮用紫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綰出了一個略有些繁雜的髮式,很是靚麗,頭髮上許是抹了些玫瑰香精 ,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香味,發髫上插着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出心裁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額前薄而長的劉海整齊嚴謹,一身裝扮無不透露出其女子家的優雅氣質。
林紫婉來到書房,擡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淺紅色櫻脣微啓“爹,您找我?”
“進來吧…”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爹…”林紫婉踱步來到書桌前喊道,看了看正在紙上潑墨作畫的父親,心想,父親此次找她過來必定也是爲了選妃之事,不覺心中有些氣悶。
“嗯…”那尚書放下毛筆,看了看林紫婉,他這女兒,姿色也是有的,就是那脾氣也不知道是隨了誰,倔的不行。
他站直了背,雙手負於身後,繼而說道“聽你娘說,你和那窮小子還沒斷乾淨?”
林紫婉戚了戚柳葉眉,撇了撇嘴,半天才說道“沒有~爹,你別聽娘瞎說…”
“不管是不是空穴來風,既然有人這麼說,就是你平時沒有個小姐之樣,我今天尋你來,就是提醒提醒你,我不可能同意你和他在一起!”尚書吐了口氣,瞪了林紫婉一眼。他堂堂尚書之女,若是讓旁人知道她和一個家住茅草屋的窮小子不清不楚,還不讓人笑掉大牙,他尚書府也會成爲一個笑話。
“爹,柳生他現在已經拜李太傅爲師了,日後,定會大有作爲的!”林紫婉有些急切的說道,她不能容許任何人看低她的心上人。
“你…!拜李太傅爲師,撐其量不過一個門客…你以爲他能有什麼大作爲!婉兒,你堂堂尚書之女,和一個窮小子私會?我警告你,若是和他還有來往,不要怪我對他不客氣!”那尚書皺着眉頭,擡手指向林紫婉,一副恨其不怒哀其不爭的樣子。
林紫婉一聽這話擡起頭,一雙桃花眼不無怒氣,想質問,但她明白,這樣只會更加激怒父親,若是柳郎出了什麼事,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父親,我知道了…”林紫婉眼眶發紅,忍住聲音裡的哽咽,握了握拳頭,隱忍的說道。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做這個尚書之女,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又怎樣?她寧願放棄這些,放棄這些華衣錦服,換來與柳生相守一生,就算住茅草屋,吃糠咽菜,想想也很幸福,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下去吧…”尚書揮了揮有些寬大的衣袖,見她這樣,才稍稍寬了寬心,但仍是有些心焦。
如今,正值敏感時期,那些個大臣,自以爲聰明,以爲憑選妃一事就能官運亨通,想着自己家的女兒能入的了皇上的眼,殊不知,後宮的鬥爭也不遜色於官場沉浮啊…
看着林紫婉走出書房,尚書若有所思。
林紫婉出了書房,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她皮膚白皙細膩,施以粉色胭脂的皮膚因爲剛剛的談話更顯緋紅,一雙秀眸也有些溼潤,眼圈周圍也爬上了紅暈。
“小姐,這是怎麼了?”丫頭秀竹見自家主子紅着眼,有些狼狽的樣子問道。
林紫婉停下來,看了看面前的小丫頭,雙眸一緊,母親是如何知道她和柳生見面的事?當初只她和自己一起出府,自己的行動也只不過她一人再清楚不過。
“秀竹!你好大的膽子!”林紫婉喝到。
“小姐,怎麼了?”秀竹一聽林紫婉如此喝道,嚇得立馬跪了下去,聲音急切,心裡也大致多多少少知道是什麼事了。
“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林紫婉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也顧不得那些嬤嬤們教的大家閨秀的禮儀課,雙手環胸,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繼而不等秀竹說話,又說道“我待你爲姐妹,你竟然出賣我!”
秀竹深知林紫婉的個性,雖表面看上去溫溫婉婉,但骨子裡還是有種傲氣,是非分明。立馬求饒,哽咽道“小姐,我錯了,是夫人逼我的~我若是不說,就要被趕出府中,小姐,您也知道我的情況,我家中還有個重病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我若是走了,沒了月錢,我們一家人就沒得活了啊…”
林紫婉見她聲淚俱下,也終究是心軟,這秀竹當初就是母親硬塞給自己的,若是如今看來,就是派來監視她的,猶豫了片刻,說道“讓我再讓你服侍我,我也是不會再要你了…你給我去柴房做活吧…”
“可是,夫人那邊…”秀竹見打悲情牌也沒用,只得搬出夫人,柴房做工是府中最苦的差事,她實在不想去柴房。
“這件事,你不用管…我會自己找她去說”林紫婉說完,也便不再管她,只徑自走開。
回到房中,林紫婉見到還未繡完的刺繡,兩隻鴛鴦還只繡了一半,她跑過去,將刺繡拿起憤憤的摔在了地上,從小她就不愛做這些事,若不是母親相逼,時時刻刻在她耳邊說那些女兒家的禮儀,時時刻刻讓她銘記自己尚書之女的身份,她也不會接受她的所有安排。
學遍琴棋書畫,女工插花,就連吃飯走路都得記着那些個規矩,在沒見到柳生的那些年,她只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傀儡,爲了尚書府活着。
林紫婉砸累了,趴在牀上一動不動,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劃過白皙的臉頰掉落到棉綢上化爲一攤陰影。
林氏聽秀竹說了尚書早晨約見林紫婉,回來就將她發配至柴房,她也並不是爲了秀竹而來,一個丫頭而已,勞不着她這麼費心。只是,這老爺爲何找她?莫不是爲了選妃一事?
誰知她推開房門,卻見到的是滿室狼藉,她“啊!”的一聲叫出,精緻的繡花鞋惦着腳卻也不見有落腳之處。
她無法想象一張乖巧的女兒竟會像個平民潑婦般這樣亂砸東西。那些女兒家的禮儀她是學到哪去了?!
“婉兒!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林氏看着趴在牀上的林紫婉怒喝道。
林紫婉擦了擦眼淚,她沒去找她,她卻已經來找她了,看來這秀竹的速度還真是快。但她也不能說自己情緒的失控與柳生有關。只抹了抹眼淚,從牀上做起,語氣仍有些不自然“沒事,只是我心情有些煩悶…”
“心情煩悶?心情煩悶就能砸東西了?娘怎麼教你的?言輕行禮!”林氏又指了指這滿室狼藉。
“知道了…”林紫婉知道如果自己和她作對,定不會對她有什麼好處。
林氏見她態度溫和,也只好作罷,在牀邊坐着說道“你爹找你何事?莫不是事關選妃?”
林紫婉聽到選妃而已,只握了握拳頭,她知道她這母親一心想着讓她進宮,爲太守府爭光,可是怎麼可能呢?若真逼的她去宮中,她定會以死相逼。
見林紫婉低頭沒回話,林氏就知道肯定與此事有關,立馬湊近林紫婉,一雙平日保養得當的手撫上林紫婉柔軟的長髮,一臉欣慰“你那爹,前些日子還說不讓你去選妃,誰知道今天就鬆口了?你可得好好準備,把心裡那些有的沒的好好清清…”這話不無暗示意味。
當初,她出府偶遇柳生,雖身着廉價粗布衣裳,但那股書生儒氣卻是掩蓋不了的,那面柳生也被林紫婉超凡脫俗的美滿所吸引,有些時候,愛情也就是一個回眸,一個眼神就那麼自然而又出人意料的發生了。
她那時知道他在一傢俬塾教書,經常私自出府去找他,他也會在太守府外等着她。
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一次和柳生私會時,被追隨在後的母親知道,母親二話沒說就吩咐身後的隨從,將柳生綁住。
母親尖酸刻薄的話語讓她完全忘了她是那個最注重禮儀的知書達理的女人,她怒目圓睜,抓住她,讓她眼睜睜的看着柳生被那些手持棍棒的下人毒打。
到最後,柳生已經差不多暈死在地上了,母親只一味的問道“你什麼時候說不再和這小子來往,我就什麼時候讓他們停下來…”
到後來,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滿目淚水,跪下來求着她,哀求道“娘,我錯了,您快讓他們停手吧,我以後再也不和他來往了,回府繼續做您的乖女兒!”
見她這麼說,林氏才讓那些下人聽了手,不管柳生的死活抓着林紫婉就回了府。自那以後,她就不再敢和柳生再見面了,她怕,她怕柳生再有危險。
從那段痛苦揪心的回憶中醒來,林紫婉只淡淡說道“娘,我不會去參加選妃,爹找我也並非爲了選妃一事,您還是死了讓我入宮一事吧…”
這回輪到林氏傻眼了,這老頭子怎麼就是想不開呢,這件事,她必然會管到底,勢必會親自將她的女兒送去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