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極其的安靜,今夜沒有簫聲。
秋風瑟瑟,吹打着離殤。
一個人影飛身躍過屋頂,推窗躍入了霍蜚的房中,他的腳步輕盈,一步步朝霍蜚走去。半截蠟燭已經熄滅在霍蜚的牀頭,來的人竟然沒有蒙面,甚至沒有絲毫掩飾。因爲他知道那蠟燭裡面混合着迷香,此刻的霍蜚應該早已熟睡。他伸手輕輕去取霍蜚懷中抱着的紫電星沉,那劍突然放射出妖豔的紫色光芒,一股霸道而兇狠的劍氣竟然襲向了他的胸前。
偷劍的人正是江紅橋,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神劍竟然如此厲害!就在他來不及躲閃之際,一道白色身影輕柔閃過,然後溫柔的將他帶了出去。對方揮袖輕輕一扇,那霸道的劍氣竟然頓時消失無蹤。她抱着他,黑暗之中她那三千白色髮絲顯得格外悽美,隨着他們的轉落而滑落在兩人身上,輕柔的,宛若一隻只蝴蝶一般。
御靈兒一雙漆黑的眼眸,宛如天上的寶石一般璀璨的看着他,她的臉白玉無瑕,臉頰沒有血色,卻反而把她一雙紅色的朱脣凸顯得格外明豔動人,她如今靜靜的看着江紅橋的眼。四目相對之時,江紅橋的心都快融化了,就這般抱着她,看着她。
“你爲何要來偷劍?”她問他。
江紅橋不知如何作答,低頭道:“我想這是最好的辦法!”
御靈兒道:“紅橋,你不想再見到我了嗎?”她柔聲的道,那話語間竟然夾着着幾許顫抖和傷感,與此同時她那璀璨如寶石的眼瞳裡竟然流出了淚了,情不自禁,流得無聲無息,無法阻止,似乎是要把她這十八年來的眼淚都流光一般。
江紅橋不忍的伸手替她擦拭着,此刻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彼此的身份,溫柔的道:“御靈兒……”
她伸出冰冷而蒼白的手握住他那溫暖的手掌,然後深深的看着他道:“紅橋……紅橋……難道你不明白我的心嗎?你以爲我想不到用這個方法取走神劍嗎?我只是想多留在你身邊一天,哪怕只是一刻而已。我若回去了……咱們此生可能都不會再見了……”
眼淚順着江紅橋的手指滾落下來,江紅橋柔聲嘆道:“御靈兒……我們不能在一起的,你不能愛上我,不可以!”
御靈兒看着他點頭道:“我知道……我也告訴自己不能愛上你……可你……可你讓我如何忘記你?你告訴我一個方法……一個可以將你徹底忘記的方法!”
江紅橋看着她流淌不止的眼淚,拼命搖頭道:“不……別再爲我而哭了,你不可對我動情……”
她冷冷的道:“已經來不及了……我已經開始爲你而笑,爲你而哭……遇見你的那一刻便是註定好的……即便這個世界上沒有了你,我還有對你的想念,依舊會在想念裡對你動情……紅橋……我不怕死……我只怕不能夠好好愛你!”
江紅橋此刻的心都已碎了,他再也忍不的的將她一把擁入懷中,他是一片黑暗世界裡最後的陽光,他給她的世界帶來溫暖,這種飛蛾撲火的溫暖,哪怕是用死來換,御靈兒也是甘願。
良久,江紅橋道:“御靈兒……忘記我吧。你能做到,從現在開始就學會忘記我,忘記一個人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艱難……把紫電星沉帶回去,你會活得好好的。我江紅橋對天發誓,這一輩子,能夠遇見你御靈兒已是今生無悔!而你,必須忘記我!”
他說完起身衝過去拿那紫電星沉,只見一股更爲強烈的紫色劍光竟然劃過了他的手掌,他被神劍的威力給震倒在一旁。御靈兒急忙扶住他,他推開她道:“別管我,我一定要讓你帶着紫電星沉離開!”
御靈兒冰冷的手攔住了他,然後轉身緩緩朝紫電星沉走去。江紅橋急忙叫道:“小心——”
可是紫電星沉居然奇怪的沒有再發出劍氣,而是在她的手中發出了極其溫柔而豔麗的紫色光芒,宛若流螢盤旋,她把紫電星沉握在手中。
“怎麼會這樣?”江紅橋詫異的問道。
她轉身看着他道:“這本就是一柄爲我而打造的劍,冷荼蘼化作的劍心所期望的是和平,希望它能夠是一柄正義善良的劍……而霍蜚對她的愛,使這柄劍變成了暴力而仇恨的劍,所以紫電星沉在他手中無法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江紅橋點頭道:“原來如此。既然如此,你帶走它吧!”
她握住手中的劍,低頭緩緩問道:“你……真的讓我走?”
江紅橋點頭,不再言語。
她嘆了嘆,正準備轉身離開。就在此刻,霍蜚突然驚醒,飛身從她手中奪走了紫電星沉,發了狂似的拔劍開始揮砍向御靈兒,江紅橋大叫,飛身趕來護住御靈兒,那威力十足的一劍竟然將他前胸劈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順着他白色的衣襟悽豔的流出。
御靈兒大叫:“紅橋——紅橋——”
與此同時,霍蜚的劍已經襲向了她的頭頂,江紅橋大叫,揮拳打開了霍蜚,然而那霸道的一劍竟然將二人狠狠摔倒在了牆上。霍蜚這一劍幾乎令半座茅屋倒塌,衆人聞聲趕來時霍蜚已經離開,而御靈兒則抱住江紅橋倒在了血泊當中。
碧雲花見狀,急忙大叫:“宮主!”
她飛身而來,御靈兒看着渾身是血的江湖橋道:“紅橋……紅橋……”與此同時,整個人也昏倒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趕來的商嵐大叫。
熊冽看着霍清流不安的神色,問道:“霍莊主,莫非?莫非是霍大哥砍傷了他們?”
霍清流無奈的道:“我見蜚兒手持滴血的神劍離開了!”
熊冽道:“我和商嵐去追他!”說完,熊冽便和商嵐一起追趕霍蜚而去。
碧雲花道:“先救宮主和江大俠要緊!”
霍清流滿腹虧欠的看着受傷極重的江紅橋道:“紅橋兄,是我害了你啊!”
秋曇道:“霍莊主,你莫要太自責了,霍蜚性情失控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事,爲今之計是先救好江大俠再說!”
熊冽和商嵐緊追霍蜚而去,只見他發了瘋一般朝竹林深處跑去,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召喚一般。
夜淒冷極了,而熊冽和商嵐的腳步聲卻越來越急,他們生怕將霍蜚跟丟,怕他會不受控制,利用紫電星沉劍來傷害無辜。
熊冽和商嵐緊追着霍蜚一路前去,不知道怎麼的他竟然趕去了巴蜀境界,並且二人在追蹤當中已經失去了霍蜚的蹤影,正在二人詫異不安之時,只見眼前出現了一片茂密的叢林。他們越朝叢林深處走去就覺得這兒十分詭異,不僅人跡罕至,更有些可怕而怪異的圖騰,也不知道那些樹上刻着的猙獰怪臉是代表什麼?再看那岩石壁上竟然用石頭刻畫着奇異的圖騰。
熊冽仰頭看着蒼天覆蓋下的叢林茂密,懸崖高聳,不由皺眉問道:“商嵐,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爲何霍大哥突然會到這兒來?”
商嵐四處看了看,搖頭不解的道:“我也不知道霍大哥爲何要到這兒來?只是覺得這地方十分怪異……不過既然他突然到這兒來,必定有他的原因。啊——”
說到這商嵐突然大叫一聲,只見一條紅色的赤鏈蛇竟然咬住了她的小腿,然後又“嗖”的鑽入草叢中。
赤鏈蛇的蛇毒很厲害,商嵐下半身頓時就失去了知覺,癱倒在地上,她皺眉痛楚的說道:“是……赤鏈蛇!”
熊冽抽出腰間的劍刺中了那條逃跑的赤鏈蛇,然後急忙拔出懷中匕首,替她劃開小腿上的傷口,準備俯身去吸出毒液,只聽不遠之處突然傳來銀鈴之聲,有人制止道:“不要用嘴去吸!僰人森林的紅腹赤鏈蛇劇毒無比,和尋常赤鏈蛇不一樣!”
熊冽皺眉看着她,只見她朝他們走來,頭上戴着碩大而怪異的竹斗笠,背上揹着一隻揹簍,兩條紅色的肩帶上用白色的蠶絲線繡着一朵朵豔麗的花朵,她的腳上手上都帶着銀鈴,樣貌清秀,才十四五歲的模樣。她半蹲下來看了看商嵐小腿上的傷口,只見商嵐滿頭大汗倒在熊冽懷中,開始有些神志不清。她皺了皺眉,然後去取熊冽用劍插中的那條赤鏈蛇。她竟然不畏懼蛇毒徒手撕開蛇的身體,取出一顆蛇膽遞給熊冽道:“快把蛇膽搗碎了敷在她的腳上!”
熊冽之前練劍的時候逍遙子也曾每天抓蛇膽來給他吃,他知道有些蛇膽吃了能明目,增強體力,可有些則是劇毒無比,吃了會死人,比如赤鏈蛇的蛇膽,如今這小姑娘竟然要他把蛇膽搗碎敷在傷口上,那麼蛇膽內的毒液豈不會順着傷口流進商嵐體內?越發加重赤鏈蛇的毒性?他急忙搖頭道:“不可以,蛇膽有毒!”
那小姑娘仰頭一笑道:“你不相信我?”
熊冽遲疑了一下,然後再看了看那小姑娘,暗道:“看來她不是尋常的山野丫頭,否則明知道赤鏈蛇劇毒無比也不會徒手就去取蛇膽,再說我們與她無冤無仇,她也不至於會加害我們,姑且信她一信。”
熊冽把蛇膽放在身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然後用一塊小石頭碾碎,最後找來樹葉塗抹在商嵐的腳下,只見商嵐的小腿突然變成了黑色,又高又腫,他大驚,怒目大叫道:“你害我們——”
他仰頭大叫,本來準備去殺那小姑娘,誰知道她此刻正在咀嚼兩三種樹葉和野草,然後把那些嚼碎的葉子敷在商嵐的小腿上,只見那條黑色腫脹的小腿正慢慢消退,毒血竟然神奇的順着剛纔劃破的傷口流了出來,熊冽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