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冽和夏芸同時大叫道:“霍大哥!”
霍蜚只是朝他們看了看,微微一笑道:“熊兄弟,我和荼蘼……已經盡力了!”說完鬆開了手中的紫電星沉死去。
“蜚兒……蜚兒……”天地間只剩下霍清流充滿悔恨的叫喚聲。
受傷的御靈兒看了看霍蜚,然後又轉頭看了一眼江紅橋,眉目中突然有了一份悲壯的神情,她握住他的手,冷冷的道:“紅橋,劫數難逃……魔九天擁有元嬰之力,這場浩劫必須有人來制止,我只能做最後一搏了!”
江紅橋搖頭叫道:“不……御靈兒,不可以!”
隨後趕來的林妙人也大叫道:“宮主,不可以……倘若你和姥姥一般耗盡‘嫁天神功’,最後會急速衰老而死的!”
“老得早一日和晚一日都沒有區別,人總是會老的,這是上天註定的,是更改不了的!”御靈兒飛身躍到霍蜚的身邊,撿起那柄本來就屬於她的紫電星沉,淡淡的道:“荼蘼,你本是一柄爲了正義和和平而來到這世間的劍,就讓這罪惡結束,讓人間恢復平靜吧!”
她說完,白髮如絲揚起,白裙宛若次第開放的白蓮花,手握紫電星沉傾盡全力的刺向了魔九天,魔九天大驚,急忙舉起鬼爵劍砍了過去,兩劍相遇,碰撞出了強烈的電光石火,衆人瞪目,只見紫電星沉在御靈兒手中散發出來的威力竟然比霍蜚的還要強烈,不僅僅是因爲此劍是爲她而鑄,更因爲鑄劍師冷荼蘼期望它是一柄正義與和平的神劍。強大的紫色光芒覆蓋大地,只見魔九天手中的鬼爵劍竟然攔腰被紫電星沉斬碎。此刻的御靈兒一身白衣飛揚,突然變成了四身影,前後左右,令人難辨真僞,然而她手中的劍卻同時刺入了魔九天的身體,快得連他都來不及還手。只見紫色的劍身突然散發出奇幻的紫色光芒,宛若盛夏沒落的紫色荼蘼,宛若白色而冷厲的荼蘼,宛若炙熱火紅的荼蘼,宛若暗夜裡芬芳的黑色荼蘼,最終四種顏色融爲一體,“砰”的在魔九天的身體裡爆裂開來。
“啊——”魔九天仰天大叫。雙手重重的打在了御靈兒的身上,紫電星沉也宛若暗夜裡的星辰一般碎裂的隕落在地面。
兩柄絕世神劍具毀。
傾盡功力的御靈兒摔落在地,江紅橋急忙飛身接住她,看着魔九天腹部滴落的紅色鮮血,所有人的目光都彷彿看到了最後一絲希望。
“砰砰砰……”魔九天渾身突然開始爆裂開來。
他呵呵一笑,一半臉上的肉突然爆裂脫落,只見他露出了一口白骨來,卻仍舊在笑。那笑聲令人髮指。
“阿爹!”夏芸叫着,朝他跑去。
紫霞道長看着魔九天詫異的道:“這樣都還殺不死他?!”
魔九天突然伸出右手緊緊的握住了夏芸的手臂,然後拉過她的手腕張口咬了下去,夏芸身體裡的鮮血便被他給吸了進去。
熊冽大叫:“放開她!”
夏芸也已痛得大叫:“阿爹!阿爹!我是你女兒啊!”
魔九天突然仰頭怪異的看着她,此刻說話的聲音卻便成了另一個人,“吸食親人的血可以令元嬰的靈力大增,既然你是他的女兒就該把鮮血還給他!嘿嘿嘿!”
法圓方丈皺眉道:“太可怕了,是元嬰!元嬰在魔九天的身體裡復活了!”
紫霞道長搖頭,不敢置信的問道:“怎麼可能?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如此怪異的事情!”
法圓方丈道:“元嬰寄託在千年太歲當中吸收靈力,然後依靠冰棺吸食陰氣來存活,最終它也會脫離本體形態,形成靈力依附在吸取它能量的人體內,等那個人死後,它便會藉以軀體復活!”
江紅橋驚訝的問道:“這麼說剛纔御靈兒已經殺死了魔九天,但同樣也讓最可怕的元嬰復活了?”
法圓方丈點頭道:“元嬰還未出生就剝離了母體,變成了非人的怪物,又吸收了這麼多陰氣,一身怨恨極重,一定會把怨氣撒在我們身上,將我們所有的人給摧毀的!”
熊冽聽完急忙撿起地上的寶石劍朝魔九天身上刺去,可是無論他刺去幾劍,魔九天都不肯放過夏芸,仍舊在不斷的吸收夏芸身體裡的血液。
法圓方丈大叫:“熊兄弟!魔九天早就已經死了,他不怕你刺的!”
江紅橋道:“連隕石神劍都殺不了他,何況你的寶石劍?”
御靈兒在江紅橋懷中咳嗽了幾聲,緩過神來,然後道:“熊冽,元嬰非這個世界上的物體,要殺死它只有一個辦法!”
熊冽急忙問御靈兒,“什麼辦法?”
御靈兒看了看法圓方丈道:“‘嫁天神功’中的‘眠功’最高境界是靈魂脫離本體,神識控制一切,進入佛法中心禪的境界。當年魔歌雲大戰武林盟主沈惑,沈盟主在少林高僧點化之下進入了無上心禪境界,修成人刀合一,以身軀化爲心經刀,最終才能殺死了魔歌雲。若殺元嬰,非世間之兵器可行,只有人劍合一,才能破之。”
熊冽皺眉道:“人劍合一?師父說過手中有劍心中有劍此乃高手,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更勝一籌,然而最高的境界卻是手中無劍心中亦無劍者,纔是極致境界。可是我區區凡人,如何能夠達到那樣高的境界呢?”他搖頭退後,看着夏芸失去血色的臉一籌莫展。
法圓方丈突然問道:“熊檀越,既然仙佛境界非凡人所能超越,那你能做什麼?”
熊冽眉頭凝聚在了一起,露出了一種莫名堅毅的目光來,看着法圓方丈道:“不畏生死,爲一生追求而勇往無前。”
“哪怕粉身碎骨?”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法圓方丈突然點了點頭。
熊冽頓時大悟,轉頭看向了魔九天。此刻周遭突然變得寂靜非常,沒有一絲風聲,熊冽感覺自己站在一片白皚皚的冰雪裡,眼前突然出現了一輪炙熱的太陽,一切都宛如回到了最初。他已不知不覺進入了無上心禪境界。一動不動的握着手中的劍站在那兒。
江紅橋大驚,急忙問道:“法圓大師,熊兄弟他!”
法圓方丈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熊檀越竟然有如此之高的悟性……不,或者說他能進入無上心禪境界並非和御靈兒施主一樣是憑藉聰明與悟性,而是他對於劍道的單純追求,一個越簡單的人,對待一劍事物的熱忱和執迷是遠遠超於常人的。”
江紅橋凝視着一動不動的熊冽,驚訝的道:“這麼說……熊兄弟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紫霞道長點頭讚歎道:“後生可畏,看來他已經超越了他師父逍遙子的劍意境界,到達了一個新的層面。”
就在此刻,衆人雙目突然被一道宛若太陽一般強烈的劍光所晃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風,誰也不知道熊冽是怎麼刺出那一劍的?
或許,這致命的一劍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啊——啊——”魔九天喉嚨流出黑色的鮮血,喉頭上的傷口宛若開了朵花,他的身體裡突然飛出一股股黑色的氣體,然後整個身體都是漲紅的,宛若一個大火球,被強烈的太陽之花分割開來,最終帶着無數劍痕倒落在了地上。
衆人大驚,只見躺在地上的魔九天宛若死了好久的屍體,凹陷的眼球,枯槁的面頰,一半森森白骨,慘不忍睹。
夏芸暈倒在了熊冽懷中,他溫柔的抱住了她,低頭輕聲喚着她的名字。
“阿彌陀佛,熊檀越完成了不可能完成之事,真是世事難料啊!”法圓方丈不敢置信的嘆道。
紫霞道長也點頭道:“傳說魏徵在夢中殺了龍王,熊少俠依靠神識在心禪境界殺死了本非世間之物的元嬰也是如此。”
江紅橋扶起御靈兒,也讚歎道:“他並未動一刀一劍,可是卻殺死了元嬰……看來這世間上的武功還有許多是我們所無法完全知曉的,難怪武林之上有這麼多的人想要追求武功的至高境界。”
御靈兒道:“亦或者,根本就是沒有境界的。人一生只不過是自己在和自己較量,自己在超越自己的過程罷了。”
她說完這話,人已經倒在了劍紅橋的懷中,江紅橋詫異的看着她,只見她如花的容顏突然一瞬間急速衰老,頓時白髮蒼蒼之下儼然已是一位七八十歲的暮年老者。
紫霞道長急忙叫道:“御宮主,你!”
法圓方丈不忍的雙手合十,嘆道:“阿彌陀佛!”
御靈兒那雙蒼老的雙目只是淡淡的看着江紅橋,有些憂傷的問他,“我……是不是老了許多?”
江紅橋的眼中又出現了那種令人溫暖的笑意,他嘴角輕輕一揚道:“變得多老都沒關係,你依舊是我的御靈兒!”
她輕嘆道:“紅橋,從此我會又老又醜,耳朵也會失靈,眼睛也會看不見東西……我甚至會老得老得走不動路,你還會要我嗎?”
江紅橋握住她的手道:“當然,你若老得走不動路了,我就揹着你一起去。我們一起去看雪,去看大海,去看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一切!”
她緩緩的點了點頭,似乎此刻眼前的男子都有些模糊了,她知道她的雙目已經開始漸漸變得模糊了。
江紅橋柔聲道:“一切都結束了,御靈兒,我們該啓程了!”他說完拉住她的手,側身將她背在了背上,她虛弱的身體依靠在他寬闊而溫暖的肩膀上,雖然雙目變得模糊,貼着她的背卻感覺到了格外的安穩和幸福,她微微一笑。
“宮主……”劍魔宮的門人們紛紛傷感的看着此刻急速衰老而去的御靈兒,握在手中的劍輕輕低垂,宛若風中的野草。
然而,江紅橋臉上卻沒有一絲悲傷,那嘴角邊淡淡的一笑,已然將一切人世間的痛苦所磨滅,似乎他內心的堅強是任何都磨滅不了的,他是溫暖的一輪太陽,照耀着他所深愛的人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