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囚室外突然傳來瑣碎的腳步聲,只見囚室透進一束光來。一個紅衣侍女走了進來,她看了看熊冽道:“熊少俠,請與我出來,我家宮主要見你!”
熊冽詫異,不知上官無痕爲何要見自己?便起身與那侍女走了出去。二人穿過一片燈火通明的甬道,然後便來到一座宮殿,宮殿四周的石柱上都雕刻着百花圖案,所用之物非金即銀,一路上堆放着成箱打劫而來的金銀珠寶,霞披裙褂,全都是珠光寶氣,令人看得目不暇接。二人穿過宮殿,便來到了室外,只見一個巨大的洞窟外乃是一處延伸而去的斷崖峭壁,斷崖上百花繽紛,彩蝶縈繞,斷崖下山巒奇峰,雲霧繚繞,青山翠黛,仙鶴飛翔,宛如仙境一般美妙。熊冽不由讚歎起這移魂宮的巧琢天工來,只見身着紅衣的上官無痕飛身從斷崖對岸飛來,原來雲霧繚繞之下有着一座鐵鏈吊橋,直通向了對岸。
上官無痕飛身落地,裙角長紗帶着鮮花濺落,宛如天上仙子一般美妙。她優雅的一笑,看着他道:“熊少俠,倘若我剛纔沒有看錯少俠所使的劍招乃是反常出招,劍走偏鋒,十分獨特。這劍法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來,他便是我所說的能接住我無痕飛刀的人,可惜已經死了。不知少俠……師承何處?”
熊冽道:“不瞞上官宮主,家師乃是逍遙子!”
“你在說謊!”上官無痕突然出手打在了他的臉上,這一巴掌來得太過突然,令熊冽毫無防範。他舉頭詫異,只見上官無痕此刻很是激動,內息明顯不調,玉山搖搖欲倒,急忙伸手捂住胸口朝後退了退。
熊冽關切的道:“上官宮主,你爲了要追回‘幽泉七星蓮’才強行出關,打鬥之中又動用了內力,如今體內內傷復發,血氣倒流,十分危險啊!”
上官無痕見他關心自己的身體,卻也不像是什麼壞人。便道:“你爲何要騙我?那逍遙子明明早在七年前就死在了楚國客棧……你爲何要說自己的師父是逍遙子?”
熊冽道:“其實,當年我師父並沒有死,後來他還收我爲徒,傳授了我劍法。”
上官無痕雙目瞪出詫異的目光,渾身激動的道:“一劍刺向太陽?”
熊冽見上官無痕居然知道這劍招,不由也大吃一驚,驚愕的道:“上官宮主,你竟然知道這劍法?”
上官無痕突然癡癡一笑,眼中含淚,幽幽的道:“呵呵……難道……難道說他真的沒死?當真還活着?難怪我覺得你們的劍法如此相似!”
熊冽點頭道:“莫非上官宮主與我師父是舊相識?你剛纔所說的那位能接住你飛刀的已故之人便是我師父?”
上官無痕點頭嘆息道:“沒錯,我說的便是他。我們何止是舊相識……你看到那石壁上的詩了嗎?”
熊冽轉頭看去,只見那石壁之上當真用劍刻着一首宋代詞人虞儔的詞:
色染鶯黃,枝橫鶴瘦,玉奴蟬蛻花間。
鉛華不御,慵態盡欹鬟。
冷淡瑣窗煙霧,來清供、莞爾怡顏。
狂峰蝶,還須斂衽,何得傍高閒。
西山。
招隱處,寒雲繚繞,流水迴環。
念風前綽約,雪後清孱。
別是仙韻道標,應羞對、舞袖弓彎。
懷真賞,今宵歸夢,一餉許躋攀。
瞧這字體確實出自逍遙子之手,熊冽不由皺眉看向上官無痕,只見她雙眸若有情,神思似癡纏,擡起繡頸緩緩念着石壁上的詩詞,淚痕緩緩滑落纖長的繡頸。熊冽頓時有些詫異,究竟這上官無痕與逍遙子是何關係?她竟爲他如此傷心?他道:“我師父既然在此爲你題詞,看來與前輩關係匪淺。”
上官無痕轉頭看向他,雙眸含淚,幽幽搖頭一嘆:“這詞不是他爲我留下的,‘色染鶯黃,枝橫鶴瘦,玉奴蟬蛻花間。鉛華不御,慵態盡欹鬟。’這是他爲蟬衣留的。”
“蟬衣是誰?”
“我姐姐上官蟬衣,正所謂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可惜紅顏終究不長命……”
熊冽聽到這,不由問道:“看來移魂宮與我師父淵源深厚,可我卻從未聽他提起,這究竟是爲何?”
上官無痕仰頭看着那石壁上的詞,黯然傷感的嘆道:“情之深處如何提起?當年逍遙子還是‘暗河’的殺手,一次刺殺中受了傷,後來昏倒在了樹林裡,是我姐姐上官蟬衣救了他。上官蟬衣乃是上一任的移魂宮宮主,二人暗生情愫,互許衷情。可惜好景不長,我姐姐身患怪病,一直都難以醫治,病情加重,每況愈下……逍遙子尋遍天下名醫都救治無果,後來終於找到了百草藥廬的百草仙……”
熊冽點頭,掏出逍遙子給他的冰蟬玉佩道:“難怪百草仙說當年師父也帶了個女子上山求他醫治,這冰蟬玉佩莫非正是上官蟬衣之物?”
上官無痕看着熊冽手中的冰蟬玉佩,心中微微一顫,酸楚的嘆道:“沒想道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他至今爲止還留着這玉佩,這冰蟬玉佩確實是我姐姐上官蟬衣之物,他待我姐姐仍舊那麼情癡!當年百草仙說要救我姐姐的病除非找到‘幽泉七心蓮’,於是逍遙子便踏遍天下的去爲她尋找這種蓮花,可是這種蓮花十分罕見,非要在深山古洞裡的幽泉中才能找到,而且此花每二十年纔開一次,所以要想在這世上尋到談何容易?逍遙子爲了替姐姐尋找奇花一走便是三年……三年之後,他終於找到了‘幽泉七心蓮’,可是姐姐也早已香消玉殞。他傷心欲絕,將‘幽泉七心蓮’留在了移魂宮外便走了。‘幽泉七心蓮’只能生長在幽泉之中,移魂宮對面的那座悽情峰下便正好有一處幽泉,於是我便命人打造這鐵橋,將‘幽泉七心蓮’種在了悽清峰下。誰又能料到當年那株蓮花如今竟然成爲了我救命的良藥,也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好的……”
熊冽聽完,不由緩緩道:“原來師父竟有如此傷心斷腸的一段愛情……難怪他從不提起,只因太過悽慘了!”
上官無痕悽悽一笑,看着他道:“所謂情癡情滅,只在一念之間。當年逍遙子與我姐姐這對神仙眷侶終究陰陽兩隔……如今終於等到那二十年一次的花開,再過三個月我便可食用蓮蓬內的蓮子,治癒我的內傷,可恨那丁氏兄弟竟然趁我不備偷走了‘幽泉七心蓮’!”上官無痕說到激動處,竟然咳了起來。
熊冽瞧她面上氣色蒼白,心想上官無痕內傷舊患一定很嚴重,正想走過去攙扶,就聽有侍女前來稟報:“啓稟宮主,移魂宮外霹靂堂的人前來叫囂,說要我們放了丁氏兄弟!”
上官無痕大驚,然後點點頭道:“原來這一切都是雷忘我那個老匹夫設的陷阱!看來他早就覬覦我移魂宮的‘幽泉七心蓮’,想那丁氏兄弟也必定是他三年前安排在我移魂宮的。”
熊冽皺眉道:“沒想到霹靂堂堂主雷忘我竟是如此卑鄙之人!上官宮主,我瞧你傷勢不輕,還是不要出去與他對敵了!”
上官無痕怒斥道:“哼!江湖中的卑鄙小人多了去了,我上官無痕又豈會怕他?”說完率領移魂宮弟子前去見霹靂堂主雷忘我。熊冽拎起手中劍也跟了去,只見移魂宮外霹靂堂的弟子正在吶喊叫囂,他們個個身着青黑色的勁裝,胸前用金線繡着兩隻火球圖騰,爲首之人卻不是霹靂堂的堂主雷忘我,而是他的大兒子雷九。
上官無痕冷麪衝雷九道:“雷九?是你!你來我移魂宮做什麼?”
雷九見上官無痕走了出來,再瞧她面色蒼白,便笑道:“哈哈!上官宮主,聽說我兄弟丁巖、丁隱被你給抓了?他們既然要離開你移魂宮,你便讓他們走好了,堂堂移魂宮爲何非要爲難兩個下人呢?莫非……莫非你移魂宮當真這麼缺男人不成?”
雷九說完他身邊的嘍囉們全都仰頭嘲笑起來。上官無痕大怒,喝道:“狂妄小輩,休在我移魂宮前大放厥詞!是不是你爹雷忘我讓你來的?那丁氏兄弟是不是你們霹靂堂派進來的?”
雷九眼中放着寒光,冷笑道:“上官宮主,三個月後便是我爹的六十大壽,我想替我爹尋覓一份好禮,恰好你這移魂宮內的‘幽泉七心蓮’就比較合適!你也知道我雷九是個孝子,知道有好東西自然是要替我爹尋來,我勸你還是識相點將那‘幽泉七心蓮’當做賀禮送給我爹好了!也免得霹靂堂對你們移魂宮大開殺戒!”雷九說完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中的那柄長刀,顯然是做了充分準備,知道上官無痕內傷復發纔來的。
那上官無痕手中一把無痕飛刀“嗖”的飛到了雷九身後的旗杆上,這飛刀倘若偏個三寸定會刺在雷九喉嚨上,雷九大驚。她冷笑着道:“告訴你爹,給他的賀禮我自然會準備,無需你這個晚輩來操心!”
雷九大怒,上官無痕這把無痕飛刀顯然是讓他失了面子,只見他回頭衝手下揮手示意,不遠之處的草叢中突然推出四架造型奇異的火神炮來。雷九哈哈笑道:“上官宮主,咱們這是先禮後兵,你若不識相,待會兒這霹靂堂的火神炮便會將你們移魂宮夷爲平地!我勸你還是乖乖放了丁氏兄弟!”
熊冽大驚,心想這雷九必定是鐵了心要得到“幽泉七心蓮”,倘若他真用火神炮來對付移魂宮,確實對上官無痕不利。便急忙走出來高聲道:“我勸雷大少爺你還是不要做這種愚蠢之事!”
雷九見一個無名小卒突然躥出來說話,不由大怒,揮手喝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與我說話?”
熊冽冷笑道:“我是人,自然不是東西!”
“你……”雷九大怒。
只見熊冽笑道:“雷大少爺這麼急於想要救出兩位同夥,我瞧這‘幽泉七心蓮’的下落你應該也是不知道吧!不然也不會如此勞師動衆了!我還是奉勸你一句,要想得到‘幽泉七心蓮’就別做這種傻事!倘若你的神龍炮真要摧毀這移魂宮,第一個被炸死的一定是丁氏兄弟!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幹這麼愚蠢的事!”
雷九頓時大悟,心想出動火神炮確實是下下之策,還是先逼那上官無痕就範,然後挾持上官無痕讓移魂宮的人交出丁氏兄弟。便上前道:“上官無痕,既然如此,那咱們便真刀真槍的比劃比劃,倘若你輸了,便將丁氏兄弟交給我!倘若我輸了便帶霹靂堂的人離開,你看如何?”
熊冽心想:“上官無痕的飛刀雖然厲害,可如今內傷復發,根本就無法催動內力發刀,此刻對決她根本不佔優勢。雷九身爲霹靂堂少堂主,武功自然不弱,更何況這霹靂堂善用火器,雷火霹靂彈更是威力十足。他如此威逼,上官無痕定然會硬着頭皮迎戰,久戰之下,唯恐對她不利。”
豈料那上官無痕冷笑道:“哼哼!好你個後生小輩,功夫沒學幾天倒是欺負起我移魂宮來,今日我便替你爹好好教訓教訓你!”說完,長袖一揮,飛身躍了過去。雷九急忙舉起長刀,跨步攻了上去,二人頓時在空中飛舞打鬥。雷九雖然是後輩,可是武功絕對不低,他那長刀唰得呼呼直響,漫天亂雨飛花,眼看就要逼得上官無痕毫無退路,只見上官無痕飛身躍起,宛若一隻紅色的浴火鳳凰在天空纏繞,雙袖一揮,四把銀光閃閃的飛刀便從袖口飛出,朝雷九身上打去。雷九急忙飛身躲過,橫刀劈開其中一把飛刀,其餘三把飛刀紛紛打在了他的身上。熊冽大呼厲害!卻不料那飛刀根本就沒有打進雷九體內,反而“鏘鏘鏘”的掉到了地上。
上官無痕詫異,只見雷九奸笑着飛身朝她襲來,長刀橫空一劈便劈中了她的胸口,將她重重打落下地。幸虧那雷九是用刀背劈的上官無痕,否則她的胸膛就要被這長刀給劈開。只見雷九飛身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中,低頭嗅着她身上芳香,色笑道:“嘿嘿黑!上官宮主,你乃是武林中公認的大美人,我雷九豈會捨得殺你?你何不從了我呢?”
上官無痕大怒,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罵道:“無恥——”
移魂宮的侍女們見宮主被打落在地,急忙抽劍擊向雷九,只聽劍身砍在他的身上當當作響,卻絲毫傷不了他。與此同時,霹靂堂的人已經出手,投擲出雷火霹靂彈將紅衣侍女紛紛炸傷,那上官無痕擡頭看向雷九,只見他衣襟下穿着一件金絲軟甲,故而刀槍不入,她驚訝的叫道:“金絲軟甲?”
雷九仰頭一笑道:“哈哈哈!上官宮主,沒想到吧!”說完正欲俯身朝她輕薄而去,上官無痕急忙伸手一掌打在雷九胸前,飛身退後,只見她由於用力過猛竟“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來,鵝脂一般的額上滿是冷汗。熊冽大驚急忙伸手扶住了她,上官無痕悄悄從袖口滑落一瓶解藥給他,小聲的對他說道:“這是迷魂香的解藥,你服食之後便可恢復功力。待會兒我會打破迷魂香,你便速速帶我回宮!”
熊冽點點頭,只見上官無痕拼盡全力朝霹靂堂的人拋出一隻紅色小球,霹靂堂的人起初以爲是什麼厲害的暗器,急忙散開,卻不料緊接着她又飛出一把飛刀,飛刀擊中紅球,碰的發出一聲巨響,天空頓時散落出一團紅色煙霧,四周飄起了曼妙的花香。霹靂堂的人都覺得奇怪,雷九機警的用手捂住口鼻道:“不好!那婆娘使陰招,這是迷魂香——快捂住口鼻!”
與此同時熊冽已經帶着上官無痕,隨紅衣侍女飛身飛回了移魂宮去。雷九大怒,只見移魂宮已啓動機關放下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