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齊麟動身去了邊關。因爲他對邊關的形勢,行軍的策略全都一無所知,安平王已經拜託邊關的副將多費心照顧齊麟。
可是這兩天, 除了洛小天, 齊麟沒有與任何人說過話。即便是此時此刻他要走了, 都沒有與爲自己送行的父親說一句保重的話, 淡漠的眼神彷彿心已經變得冰冷。
在齊麟離開後, 安平王便被聖上傳召進了宮。
今日是北齊國主納鍾黎爲妃的日子,整個王城都被喜慶的氛圍充斥着。
挨家挨戶早早就在房門前掛起了五顏六色的花燈。
洛小天與顧言君坐在茶樓裡,聽着四周的百姓在談論着鍾黎封妃的事, 以及今晚的宴會。
“鍾黎姑娘可是蒼離族的聖女,以後有聖女的保佑, 我們北齊國就太平了。”
“也正是因爲鍾姑娘不同尋常的身份, 聽說王上把一直視爲國寶的龍珠都賞給了鍾姑娘, 而且王上知道鍾姑娘喜歡看一些戲法雜技,這次宴會便下令要請一些民間的百戲團前去。”
“咱們王城裡變戲法最厲害的, 要數迎春堂的臺柱子杜良了,這次宴會,杜良有幸演出,看來是要發財了。”
洛小天心神不定的轉着手中的茶杯,想着齊麟臨走前交給他一封信, 讓他務必交到鍾黎的手裡。可是王宮那種地方, 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去的, 安平王出入王宮, 隨行的家僕還必須在宮門外候着, 像他這種草民,根本連宮門都碰不到。他正思索着對策, 忽然聽到有人疾呼了一聲:“抓小偷啊!”
洛小天被驚的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後,眼見顧言君已經朝着門口的方向極速而去。只三兩下就把一個落荒而逃的人揪住衣領,按摔在地。
茶樓的老闆見自己的客人受了驚嚇,又見顧言君已經把偷竊之人制服,便一邊招呼幾個人把那小偷送往官府,一邊向顧言君連聲道謝。
老闆說道:“最近城裡不安生,作亂之人越來越多了,前兩天小店就混進了扒手,多虧兩個少俠出手相助,才幫客人追回了錢兩,今日又虧得閣下相助,實屬老天有眼啊。”
洛小天聽到“兩個少俠”,忙上前問道:“你剛剛說,有兩個少俠,那兩個人是不是都長得清俊秀逸,其中一個稍微高一點的拿了劍,另一個的眼睛看着怪怪的。”
老闆詫異的點頭:“是是是,就是這樣兩個人,公子認識他們?”
洛小天一笑:“認識。”
老闆:“也難怪,看你們的穿着打扮,都像是修行之人,那個高一點的少俠就拿着一把銀白色的長劍,氣宇非凡的,必定也是修行之人。”
洛小天瞪了瞪眼睛:“銀白色的長劍?不是青色的嗎?”
他以爲是若千晨和紅羽來王城找他們了,沒想到老闆口中的那兩個少俠竟然不是他們。可是一個手裡拿着劍,一個眼睛看起來很奇怪的人,會是誰和誰呢?
一旁的顧言君倒是立刻就猜了出來。他知道若千晨已在他面前暴露了要取鬱塵鼎的心思,在還沒有想到辦法取走鬱塵鼎之前,應該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至於紅羽,只要他不再傷人,是能夠修煉成仙的,福安村的事已了結,他想去哪沒人能左右。而老闆口中的那兩個人,是段默和沈念。
洛小天這時候也猜出了是誰,他問老闆:“他們有說過去哪了嗎?”
老闆想了想:“有客人多少問過一句,他們說要去平城。”
洛小天聽後,像是記起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急忙拉着顧言君離開了那裡。
待回到王府的客房後,他把門一關,開始向顧言君詢問道:“師尊,你快告訴我仙尊在信裡到底說了什麼啊?”
顧言君看着他:“你就這麼好奇?”
洛小天使勁點頭。
顧言君望了望窗外,又回頭看向他:“你知道段默的齋房前種了許多四季海棠吧。”
洛小天愣了一下,微微點了一下頭。
“在段默的家鄉平城,就盛產那種海棠花,而段家在二十多年前,是平城有名的修仙世家,但是段宗主在修真界正邪兩派中永遠保持中立的態度,他不主動打擊那些邪派,也不與正派之人過度親近,直到平城一帶的冥羅宮開始作祟,他們殘害百姓,段宗主便召集修真界的衆多修士與其相抗衡,當時冥羅宮寡不敵衆,戰敗後答應段宗主不會再在世間作亂,那一年,段家少主段默出生,十年後,段宗主在外遊歷時,撿回了一個三歲的孩子,那孩子無父無母,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段宗主便收他做了義子,取名段意,可當時整個段家,除了段宗主,沒人知道這個孩子是融合靈根。”
“融合靈根?”洛小天有些驚訝,“那不是修真界最高品級的修士嗎,聽說可以吸萬物氣力爲自己所有,一雙眼睛還可以看透萬物的前世今生。”
“沒錯,段意就是這樣一個人,也正是因爲他是這樣一個人,在他六歲的時候,他體內的靈力就連段宗主都已比不過,也就是在這一年,冥羅宮憑藉豢養的魔煞大肆進攻段家,一夜的時間,段家血流成河,段宗主也因此喪命,唯獨活下了段默和段意,不久之後,冥羅宮也慘遭滅門,而做這件事的,不是什麼修行百年的人,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所以,當段意把冥羅宮衆人的頭顱堆積成山,擺在十三歲的段默眼前時,段默難以置信,那裡面有婦孺兒童的頭顱,有無辜人的鮮血,段意如此做,與邪派之人無異,於是他趕走了段意,並說永遠都不想見到他,十一年後,段意纔去了靈雲城,去找段默。”
聽了這麼多,洛小天這才明白過來:“沈念……就是段意。”
顧言君微微頷首。
“可是他爲什麼過了十一年纔去找段默師兄,這十一年他去了哪裡?”
顧言君搖了搖頭:“無人知道沈念這些年去了哪裡,仙尊只說他身體裡滿是毒素,應該是被一些道人抓去試過毒,而且,他中了六界至毒葬魂鳶,怕是活不過二十歲,所以我猜,他應該是想在死之前,能夠多陪段默一些時日。”
洛小天突然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回想過去,他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沈念剛到靈雲城的時候會躲着段默,爲什麼他會偷偷打理段默齋房前的四季海棠,又爲什麼在天清閣的時候他會因爲傷了他,愧疚的事事都聽他安排。
因爲段默,因爲他曾經殺人的時候,段默怪過他,他便害怕再傷人,害怕會讓段默不高興。他是那樣在乎段默,在乎到自己都快要死了,最後的心願,還是留在他的身邊。
不過洛小天有一點不理解:“沈念要陪在段默師兄的身邊,就陪着好了,爲什麼要把段默師兄從我們身邊帶走?”
顧言君想了一下:“可能是他看到段默跟着我們很危險,怕他再受傷,便想讓段默離我們遠一點。”
洛小天撇了撇嘴:“呀,怪不得他對我態度又冷了,肯定是覺得因爲我,段默纔會被紅羽打傷的,這沈唸啊,對人對事全憑感覺,簡直害人害己嗎。”
他兀自苦惱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上次在地窖的時候,沈唸對顧言君說的那句“三殿主與我一樣,也快離開了吧”,不由得心生詫異,急忙去問顧言君:“師尊,那日沈念說什麼你快離開了,你要去哪啊?”
顧言君臉色微變,看向洛小天的眸光稍微顫了顫後,低了低頭回道:“當然是去易忘山了,”他見洛小天似乎並不相信,便有意扯開話題道,“不知道許以卿過幾天才能回來,看來我們還得在這裡等一段時間了。”
洛小天直直地盯着顧言君看,總感覺對方有什麼事情瞞着他,而這時,外面突然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
洛小天被聲音吸引,立刻跑去了大門外,眼見一些行裝各異的人洋洋灑灑的從府邸門前經過,他向圍觀的人打聽,才知道這是一些要進宮表演的戲班子。
望着那些準備進宮的百戲團,洛小天忍不住心想,如果他有機會參與今晚的宴會,那就有機會見到鍾黎了,只要見到了人,還怕信送不出去。
不經意間,他記起了從茶樓裡聽到的迎春堂的臺柱子杜良,單方面認爲杜良身邊肯定缺個小學徒,而他就想做個小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