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顧言君不在,洛小天打包了他的許多字畫書經,甚至連那面昨天晚上被他揍得仙氣盡失的靈光鏡都不放過。緊接着,他看了一眼蹲在角落裡的那隻千雪巨靈,又轉眸看了看手中塞滿字畫的包袱,突然覺得用這些字畫就能換取足夠的銀兩,更何況齊麟臨走之前還告訴他若是下山了,就去向陽城找他,到時候要啥有啥,那這隻靈獸,他也就沒必要惦記了。
於是,整個玄武殿凡是值錢的東西,都被洛小天帶走了,唯一留給顧言君的就只剩下一隻千雪巨靈了。
高高掛起的彎月,被漸漸消逝的夜色渲染的有些朦朧。洛小天躲過一些巡邏的弟子後,來到了靈雲城一處偏僻的山崖上,山下挨着石子緩緩流淌的溪流,在寂靜中,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洛小天警惕的往四周看了一遍又一遍後,才伸出手拔劍出鞘,他有模有樣的唸了幾遍御劍術的咒語,眼見劍身上有一抹淡紫色的流光轉瞬而過,跟着,那把劍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轉了兩圈後,就乖乖來到了洛小天的腳邊。
心裡別提有多得意,洛小天咧嘴笑了笑後,就向前輕輕一跳,踩到了劍身上。
一瞬間,凌殤劍騰空而起。洛小天俯瞰着腳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山峰和樹木,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高興的飛了起來。
見頭頂上方的靈力結界已經近在咫尺,他立刻從懷裡摸出了出山玉圭,一邊傻笑着,一邊將東西高高舉起。
“三、二……”
洛小天高興的爲自己即將迎來的自由倒計時,卻在最後一個“一”字還沒說出口的時候,就被結界的氣力波動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隨後,伴隨着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巨大聲響,可憐的千年老槐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少年砸得斷臂折腰。
一些靈雲城的弟子聞聲,急忙來到了事故現場。當看到洛小天橫七豎八、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周圍還散落着各類字畫時,經常跟在段默身邊的弟子喬瑜一臉震驚:“洛小天,你……你這是怎麼了?”
洛小天已經被摔得語言系統自動屏蔽,喬瑜見他半天不回覆,想着他大概是傻了,便立刻招呼旁邊的其他人幫忙把洛小天扶起來。
怎知幾個弟子剛剛伸手抓住洛小天的胳膊,對方就瞬間痛呼一聲:“別動!”
衆人一驚,滿臉困惑的盯着洛小天看,眼見他動了動嘴脣,艱難地吐出一句:“我……我屁股漏了。”
天完全亮起來時,顧言君才重新回到玄武殿。他見殿內似乎是招了竊賊,不覺愣怔了片刻,急忙來到洛小天的屋內察看,當看到牀上悠閒坐着的千雪巨靈,嘴裡正叼着一張信箋時,他伸手拿過信來看,瞬間被上面的內容氣笑了。
只見信上用草書寫着幾個大字:老不死的小君君,你洛爺走了,再也不見。
顧言君看着那一行字,正勾起嘴角笑得輕揚,就在這時,有其他殿室的弟子前來稟報,說洛小天受了傷,現在正在醫舍。
聽到“受傷”二字,顧言君靜如浮萍的眼目微微顫了一下,生來毫無波瀾的聲音也有了一些波動,問那弟子:“受傷?怎麼會受傷呢?!”
他本以爲洛小天拿着那個假的出山玉圭去到山門後,發現根本出不去,也就悻悻地回來了,卻沒想到,洛小天會傻到利用御劍飛行。
面前的小弟子從未見過三殿主顧言君情緒緊促的一面,不覺呆呆地愣在了那裡。
顧言君見他不說話,便沒再繼續追問下去,施了一道法術後,直接去了醫舍。
當他來到醫舍時,洛小天正趴在牀上哭的撕心裂肺。旁邊洗手的宋顏,手指上還沾有一點紅色的血跡,他被洛小天吵的無奈,稍稍轉頭,看見顧言君後,頓時像是舒了一口氣:“你來得正好,我一會兒還有其他的事情去做,等一個時辰後,你幫忙給他換一下藥。”
說着,他指了指桌上的紗布和藥瓶。
顧言君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剛要開口問些什麼,就見宋顏一邊把隨着洛小天一起從天而降的凌殤劍遞給他,一邊說道:“你放心吧,他沒事,就是摔下來的時候,被折斷的樹枝刺破了臀部,最近一段時間,可能要趴着睡覺了,”他稍頓片刻,低頭看了一眼那把劍,“這個……你還是收好吧。”
顧言君拿着手中的凌殤劍,眸光有一瞬的沉凝,許久,才緩緩點了點頭。
待宋顏離開後,他便踱步走到牀邊,看着埋頭大哭的洛小天,心裡竟多少生出一點自責來。他伸出手去,意圖摸一摸洛小天的腦袋,以示安慰,卻見眼前的少年騰地一下跪了起來,看向他的目光,分明有怒火在焚燒。
但“怒”不過三秒,洛小天的鼻子眼睛就皺到了一起,疼的直哎吆,一瞬間,便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又重新趴了下來,朝着牆的方向偏着頭,不理顧言君。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顧言君率先開了口:“既然你這麼想要離開靈雲城,那過兩天,你就隨我一起下山吧。”
聽到這句話,洛小天瞬間怔了怔,以爲自己聽錯了,旋即回頭盯着顧言君,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你是說,我可以下山了?”
他的眼睛裡閃着從未有過的光芒,顧言君就是從這樣一雙眼睛裡,明白了任憑自己如何想要把他留在身邊,可仍是改變不了他生來就是渴望自由的鳥兒,終有一日,他會飛向這個世界,而不是隻屬於他一個人。
但是,現在還不是他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鬱塵鼎還存留世間,他身上的煞氣還沒有完全被清除,只要鬱塵鼎還在,只要他身上的煞氣還在,關於蕭寒的一切就依舊與他脫不開干係。
我不能讓他再走過去的路。顧言君這樣告訴自己。
“嗯,”他對洛小天點了點頭,“昨夜的時候,段默回來了……”
“段默師兄回來了?!”今早出逃的時候,洛小天還在遺憾沒有再見他的段默師兄一面,如今,呵,這老天爺對他可真好。可能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高調了一些,洛小天急忙壓低聲音,乖巧道:“師尊您繼續說,繼續說。”
顧言君看着他:“過幾日,天清閣會安排一場比劍大會,到時候修真界所有大小門派都會前去,我們靈雲城當然也不能例外,段默帶回仙尊的指令,讓我安排幾個參賽弟子,後天趕去天清閣,”他的眼睛落到了洛小天不小心露在外面的蓮花項墜上,便一面語氣平平的說着話,一面若無其事的將玉墜塞回到了洛小天的衣服裡,“不過,你的這把劍從現在開始不再屬於你了,所以,無劍之人是沒有資格參加這種比劍大會的。”
洛小天用眼角的餘光撇了一下被顧言君倚靠在牀側的凌殤劍,總覺得心裡憋屈,但又不敢反駁,只聽顧言君繼續說着:“到時候,你只需要老老實實的旁觀即可,還有……”
他的語調突然加重了一些,看向洛小天的目光裡摻雜了一些強勢之色:“待在我的身邊,哪都不許去。”
洛小天眨巴着眼睛看他,他認爲,只要先離開這個名爲“靈雲城”的鬼地方,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計劃,於是佯裝聽話,隨口應了一個“好”字。
顧言君自然知道他口是心非,但也沒有揭穿他,只目光沉沉的凝視他片刻後,一邊起身去拿藥和紗布,一邊說了句:“你先趴好,我給你換藥。”
此話一出,洛小天有一瞬的呆滯,緊接着,下意識的雙手摸在了屁股上:“不,不用麻煩了,一點小傷而已,不換藥死不了的。”
顧言君聽出了他話裡的緊張不安,揚脣問道:“你怕了?”他頓了一下,“可從你留給我的信箋上來看,你應該不怕我呀。”
信箋?洛小天不自覺地轉頭看顧言君,眼裡滿是驚惑。他確實本着以後江湖不再相見的理念,給顧言君留了一張大逆不道的信紙,可思來想去,又覺得師徒一場,自己這樣做過分了一些,便把那信紙給扔了,沒想到啊,竟然被那隻像狗的千雪巨靈給叼了回去。
洛小天垂着頭咬了咬嘴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當顧言君拿着藥,又向他靠近了兩步時,他卻又是一個激靈,磕磕絆絆地說着:“師……師尊,那信箋的事,你就當我頭腦發熱,人傻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啊,至於我這屁股,這就是忤逆師尊的下場,它活該,你就別管它了。”
顧言君被他的話逗笑,可一瞬間,就又恢復了一張沉靜的面孔,在牀邊坐下後,慢慢說道:“你如果覺得我會藉着給你換藥的空隙來報仇雪恥,那你就是多慮了,可你如果只是因爲臉皮薄,不好意思的話,那大可不必。”
洛小天愣了愣,似乎最後幾個字沒有聽明白:“爲……爲什麼不必啊?”
顧言君看他的目光深了幾分,半是認真半開玩笑的回了句:“因爲你爲孩童時,我經常見到你不穿衣服啊。”
洛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