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君,你個顧扒皮,讓我挑水,你有本事讓我下山啊!”
寂靜的後山林子裡,洛小天一聲怨氣沖天的咆哮,驚起滿林的鳥兒從上空掠過。
他站在泉水邊,火冒三丈的用腳踢着跟前的水桶,嘴裡全是不滿的念念叨叨。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漆黑的天幕裡,有幾顆明亮的星辰在熠熠閃爍。
洛小天面上再不情願,行動上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發了一頓牢騷後,仍是乖乖拿起水桶裝了滿滿一桶的甘泉水,可怎知剛剛把水桶放平穩,裡面的水位線就開始一點一點的向下移動。
洛小天瞅着腳下突然多出來的水,上來就給了自己一巴掌:“你個敗家玩意,讓你拿水桶出氣,現在漏了吧。”
沒辦法,他苦惱了半刻後,只能去離這最近的弟子齋房裡借兩個水桶來用。
他唉聲嘆氣的剛剛轉過身,視線一晃,眼前似乎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洛小天沒有防備,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一臉警惕的四處看了看後,發現這周圍依舊是除了枝繁葉茂的樹木和遠處的斷崖峭壁,其他的,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哪還有除他之外的活物。
他尋思着自己一定是因爲又累又困,所以出現了幻覺,便沒有放在心上。
等他到了新弟子們居住的房間後,一進門,就哭喪着臉喊道:“齊麟!你快幫我揉揉肩,你小天兄快升天了。”
房間內,齊麟正躺在自己的牀鋪上,不知道看什麼看得出神,聽到洛小天的聲音後,立刻慌慌張張的將手裡捧着的書籍塞到了枕頭底下。
下一秒,兩人的視線碰撞,洛小天一個沒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只見眼前的齊麟鼻青臉腫的,像極了飯堂裡的叉燒包。
齊麟知道他笑什麼,皺着眉頭說道:“你可別笑我,我告訴你,若是今天你沒去藏劍閣受罰,估計你摔得還沒我好看呢……”
他低下頭,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
洛小天動作麻利的坐在了他的身旁,仍是抑制不住的捂着嘴偷笑,只看齊麟的臉,他便能大概想象出長然的訓練模式,是多麼的讓人無福消受,但即使如此,他下一次也絕對不能再去什麼藏劍閣了,那御劍飛行,就算摔死,他也必須要學。
他看了看空蕩蕩的四周:“怎麼就你自己啊,其他人去哪了?”
齊麟眉梢一耷拉:“陳詞和江恆被師尊喊去訓話了,這是我們白虎殿的規矩,每天晚上都必須有幾個弟子準時到師尊面前接受課業的檢查,說白了,就是捱罵,唉,沒辦法,我們師尊就看不慣我們安生,以後慢慢習慣就好了,至於沈念……”他頓了頓,“他性格孤僻,喜歡獨來獨往,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他眼眸一轉,好像想到了什麼,往洛小天身邊靠了靠,一副八卦者專有的模樣詢問道:“小天兄,三殿主平時都是怎麼待你的,我聽他們說,三殿主喜歡……”
齊麟話還沒說完,洛小天一個犀利的目光就瞪了過去,脣邊揚起一絲陰森森的笑,接着他的話說道:“喜歡什麼?喜歡男人啊,還是喜歡他徒弟啊?”
齊麟抿着嘴,輕輕點頭,“嗯。”
“嗯你個大頭鬼啊!你還嗯?!”洛小天直接氣呼呼地站了起來,隨手拿起一旁的枕頭,砸在了齊麟的頭上,“我告訴你,以後他們說話,你就當是放屁,不準聽耳朵裡去,聽清楚了嗎?!”
看着洛小天兇巴巴的樣子,齊麟只好捂着腦袋,連連點頭。
火氣稍稍壓了下去,洛小天皺着一張苦大仇深的臉,把枕頭往旁邊一扔,視線一低,剛好注意到了齊麟剛剛藏起的那本書。
他愣了愣,見書皮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劍譜”二字,便要伸手拿過來看看。
一時間,齊麟竟雙目大睜,驚慌失措的撲上前來,想要從洛小天手裡奪過那本書。
這一舉動,可讓洛小天更加好奇了,他一下子跳出幾米遠,搖晃着手中的書籍,狡黠一笑:“你小子可以啊,都看起劍譜了,怎麼,準備偷偷修煉,往後一鳴驚人啊,讓小爺我看看,有沒有御劍飛……”
聲音戛然而止,洛小天翻開書來看,頓時瞠目結舌,那書裡一個個男人女人栩栩如生,場景香豔,可謂真的“一鳴驚人”啊。
“呦!這哪是什麼劍譜啊,這明明就是人體構造圖嗎……”洛小天笑的促狹,把書往懷裡一塞,“沒收了。”
“哎,你……”齊麟有些肝氣鬱結,可看在洛小天是他師兄的份上,也不跟他計較什麼,只低着聲音說道:“天色不早了,小天兄從哪來回哪去吧。”
聽到這話,洛小天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這纔想起他是來借水桶的。
“快快快,把你們寢室的水桶借我用一下,我得去後山挑兩桶甘泉水。”
“後山?!”齊麟有一瞬的懼怕,見洛小天驚詫的看着他,他急忙揮了揮手,把洛小天招呼到跟前,小聲解釋道:“你還沒聽說吧,昨天晚上,二殿主在後山林中抓到一個白虎殿的弟子與朱雀殿的一個女修私會,二殿主當場大發雷霆,下令把那個弟子關進了地牢,估計沒個十年半載是放不出來了,而今天下午的時候,朱雀殿那邊傳出消息,說那個女修在後山林中自縊了。”
“死了?”洛小天一驚。他早就知道這靈雲城門規嚴明,其中有一條,就是絕對不允許門派內的弟子互相愛慕,生出流水桃花之嫌。
齊麟好心勸道:“小天兄,我聽說人若是懷着怨氣而死,鬼魂會留在死去的地方,久久不願離去,你這些日子最好晚上少去後山,以免被不好的東西纏身。”
洛小天可不相信:“你瞎說什麼呢,這裡可是修仙的地方,妖魔鬼怪哪有膽來這裡作祟。”
話音剛落,門外一道聲音傳來:“敢不敢作祟,哪也得看這靈雲城有沒有他想害的人啊。”
洛小天和齊麟不約而同的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見那陳詞和江恆已經踱步走了進來。
洛小天看見他倆就來氣,翻了個白眼後,昂首挺胸的走到對方面前,裝作一副笑臉說道:“陳師弟的話,說的也沒錯,那看來二殿主最近得小心點了。”
“你!……”陳詞臉色一沉,指着洛小天怒道,“我說的是像你這種人,你別曲解我的話。”
“哦,”洛小天仍是笑着,彎起的眼眸被屋內昏黃的燭光照的深沉透亮,“那陳師弟,覺得我是哪種人啊?”
“哼,你……”陳詞冷笑,不屑道,“這樣說吧,師弟每次上廁所,都會想起洛師兄,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間,洛小天的眼裡似有火光涌現,但他依舊面無波瀾,臉帶微笑,拽了拽衣襟後,仰着頭,對着陳詞和江恆的身後喊道:“師尊,您聽到了吧,有人說你家徒弟像茅坑裡的屎,又髒又臭,您覺得這是徒弟我不爭氣呢,還是您老教導無方呢。”
陳詞和江恆聽到這話,頓時心頭一怔,急忙轉身向後看去。
門外,顧言君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他一貫淡漠的面孔,被清涼的月色一襯托,瞬間冷意襲人。
“三……三殿主,”陳詞腿腳發軟,立刻跪了下來,“我剛纔的話,並沒有辱罵小天師兄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陳詞一時道不出個所以然,一旁的江恆連忙替他解釋道:“三殿主,陳師弟有個毛病,上廁所總是會忘記帶手紙,每次他都會想,要是洛師兄在就好了,他平時助人爲樂,定會給他解困。”
這姓江的可以啊,胡謅的本事比我洛小天還厲害,看來不給你加點藥,你都要上天了。
“哇!”洛小天突然間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把在場之人嚇了一跳。
齊麟愣了愣,急忙過去想要把他從地上扶起來,不料被洛小天一把揪住衣領,拽進了懷裡。只見他淚眼汪汪,抱着齊麟委屈道:“齊麟啊,你小天兄如今已經混到只有別人缺手紙,纔會想起的地步,那我這人緣也太有味道了!”
顧言君心裡清楚,若是他今天放過陳詞和江恆,洛小天非得哭個天昏地暗。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那兩個低着頭,一臉不知所措的人,言簡意賅的說道:“後山竹林,扎馬步一個時辰。”
“啊?……”陳詞與江恆立即生出滿臉苦悶。
洛小天憋着不笑,小聲嘟囔了一句:“哈哈,兩個樹墩子。”
怎知顧言君聽得真真切切,他問道:“洛小天,你挑的水呢?”
洛小天一愣,一邊攢眉蹙額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低着頭尋思着該怎麼解釋。
洛小天:“師尊……我……”
顧言君:“剛好,後山還缺一個樹墩子,你過去吧。”
“啊?!”洛小天猛的擡起頭,瞬間目瞪口呆。
漆黑幽靜的後山竹林,一時間多了三個扎馬步的翩翩少年。
陳詞與江恆一臉得意,相互看了一眼後,陳詞低笑道:“三殿主對洛師兄可真是好啊,知道你自己無聊,特地讓我們兄弟倆來陪着你。”
洛小天勾脣一笑,眼神冰冷地撇了旁邊的陳詞一眼後,自顧自地說道:“你倆少得意,我被我師尊懲罰,那是天經地義,可你倆不同,長然二殿主最好面子,等明日他知道了你們被我師尊懲罰的消息,估計能讓你倆吃不了兜着走。”
他再次撇了一下那倆人,見他們皆是神色驚恐的盯着他,渾身上下還有些哆嗦,便立刻樂呵呵地說道:“怎麼,這就怕了……”
“啊!”
洛小天話還未說完,就見陳詞和江恆一聲驚叫後,慌慌張張的跑掉了。
洛小天不解:“喂!一個時辰還沒到呢!你們……”
他突然感覺背後有一陣涼嗖嗖的冷風吹過,似乎還有一根手指一樣的東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時寒風穿心,冰冷刺骨。
不會被齊麟那傢伙說中了吧。洛小天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木訥地慢慢轉頭,眼角的餘光剛剛觸及到一道白色的影子,他就驀地呼吸一窒,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嗖得一下,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