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尾隨至許明晗的書房時, 他們眼見書房內並沒有點燈,而江立宿與那年輕人進去後,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洛小天他們感到詫異至極, 忍不住推開了書房的門。可當他們進去後, 才發現空蕩蕩的書房裡, 一個人都沒有。難不成剛纔進去的兩個人是鬼嗎?
顧言君往四周看了看, 低聲說道:“找找有沒有其他出入口。”
洛小天瞬間照做, 可是敲了每一塊牆磚,摸了書架上的每一本書,都沒發現什麼異常。最後累的他乾脆往桌案旁的青席上盤膝一坐, 就不打算起來了。
眼睛掃過案上的那些筆墨紙硯,除了那一根紫玉狼毫筆看着價值不菲外, 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的了。
他偷偷瞥了顧言君一眼, 見其沒注意, 便立刻把那根狼毫揣進了袖口裡。
“放下。”顧言君突然看向他,嚴肅道。
洛小天表情懨懨的撅了撅嘴後, 不情願的把筆丟在了書案上。
這時,顧言君忽然匆匆走到他對面。洛小天以爲他生氣了,要彈他腦門,便下意識的脖子一縮,磕巴道:“我我我已經放下了。”
可是顧言君似乎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而是看着書案上的一個插着桃花枝的白色花瓶出了神。
洛小天從顧言君的心裡讀到。在靈雲城的青龍殿, 陸莫辭也喜歡在書案上放一個這樣的花瓶, 並且裡面的桃花枝不多不少, 必須十二枝, 而此刻許明晗書案上的桃樹枝數也是剛好十二枝。不同的是,陸莫辭總是把花瓶放在左手邊, 而許明晗放在了右手邊。
察覺到顧言君心裡的想法後,洛小天不作遲疑,直接把那個花瓶從右邊挪到了左邊。
放好後,他瞅着那個花瓶愣了愣,緊接着,失落的看向顧言君:“這也沒什麼用啊。”
他的話音剛落,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洛小天突然覺得屁股底下一空,瞬間“啊”得一聲,失重般的垂直掉了下去。
顧言君心中一驚,眼見洛小天是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地下密室,立刻想都未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撲通”一聲,洛小天應聲砸在地上的時候,彷彿聽見自己的肋骨“咔嚓”了一下,還好他這木頭人夠結實,不然就摔碎了。
隨之落地的顧言君,急忙附身將他扶了起來。四周點了燭火,顧言君就是在這些昏黃色的燭火下,看到了洛小天因爲吃痛擰巴的臉。
不過,他見洛小天並無大礙,一時指着他摔下來的地方唏噓道:“可惜了,如此值錢的玉磚碎了。”
洛小天一聽是玉做的磚,也不覺得身上疼了,忙蹲下去看,打算拿上塊。等仔細一瞅,才知道顧言君在騙他,那地磚並不是玉做的,而是石頭的。
他有些生氣,擡起手來錘了顧言君的肩膀一拳,卻突然聽到岑寂的甬道盡頭,傳來一聲駭人的慘叫。
兩人同時怔了一下,急忙尋着聲音傳出的方向而去。
等到七拐八拐後,終於在一個緊閉的石門前停了下來。裡面似乎有人的說話聲,不過聽不太真切,倒是石門旁邊,離地面兩米多高的石壁處,有一個木匣子大小的通風口。
顧言君看了看那個通風口,便把洛小天舉了起來,讓他順勢坐在自己的肩膀處,剛好眼睛與那個通風口平視。
洛小天的視線穿過通風口,當瞧見裡面打坐的許明晗和站在他面前的江立宿時,他並沒有多麼驚訝,可是當他看到許明晗身旁的鬱塵鼎,以及地面上躺着的一具枯屍的時候,便被驚得吞了一下口水。如今的修真界,人人都道鬱塵鼎已經被放到了不歸海,再也不會有人借其興風作浪,若是被他們知道鬱塵鼎非但沒有在不歸海,而是被許明晗用來殺人,整個修真界的人,恐怕都要一頭撞死了。
而當他轉移視線,最後落在一個被鐵鏈捆綁的男人身上時,明顯震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看那男人的身形,就是失蹤多日的陸莫辭。
許明晗調理完氣息後,慢慢睜開了眼睛,他收起鬱塵鼎,看向江立宿:“這已經是第二十個了,等你再找十個人,我身上的煞氣差不多便可以散盡了,只是你必須確保這些人不會被修真界的其他門派所關注。”
江立宿拱了拱手:“恩師放心,這些人都是一些一窮二白的修士,他們四海爲家,居無定所,並不從屬什麼門派,是死是活其他宗門的人不會顧及,也正因此,他們敬仰恩師的大名,想投奔天清閣,纔會自願隨我來此。”
許明晗的臉色陰沉可怖,全然沒有往日裡的清雅和煦:“既然他們敬仰的是‘許明晗’三個字,便讓他們去地獄陪他吧。”
他的話說完,忽然聽到一旁的陸莫辭苦笑了一聲。
陸莫辭的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綢布,苦笑時,上面滲了一些赤紅的血水,說話的語氣盡顯蒼涼:“許明逸,你就算散盡全部的煞氣,也不會得道成仙。”
許明逸?聽到這個名字,洛小天不可避免的一怔:他果然不是許明晗,而是許明逸,是那個被丟棄在荒山野嶺的許明逸。
聽到陸莫辭指名道姓的喚自己,許明逸慢慢看向他,似乎並沒有因爲他的話變得惱怒,反而笑了笑,神色好看了許多。
他起身走到陸莫辭的面前,伸手將對方眼上的綢帶解了下來,看着那雙原本剪水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他的目光中霎時帶了悲涼,熟練的用指腹輕輕擦了擦對方眼輪處的血跡。
“莫辭,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首先記在心裡的,便是你的眼睛,當時我只有十歲,去山上找果子的時候遇到了妖獸,你因爲救我,被妖獸的利爪毀了容貌,明明很疼,可你還是笑着對我說,已經沒事了,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很黑很黑的夜,你的眼裡卻像是帶了光,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要看一輩子,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你不願收我爲徒?是因爲我生具煞氣嗎?是因爲我生具煞氣,所以纔不配與你並肩走同一條路?”他的眼底有隱忍的苦痛,嘴角勉強帶着笑,“不過現在好了,我馬上就可以除盡體內的煞氣,等到時候我們一起修行,你的身邊只有我,我的身邊也只會有你。”
他又摸了摸陸莫辭的眼睛,神色裡多了一些狂躁不安:“至於你的眼睛,等我抹去燕櫻嬈的全部記憶,把她救醒後,她就可以用再生之術爲你治好,你就不會再怪我弄傷你的眼睛了。”
陸莫辭的這雙眼睛是被他傷的,而燕櫻嬈也是因他而昏迷不醒的。
兩年前,洛小天去不歸海的那日。燕櫻嬈在影仙堂聽到江立宿和其他兩個門派的掌門說到“不歸海設下的陣法,足夠要了洛小天的命”,便急忙趕去告訴洛小天,可是當她趕到的時候,剛好看到那個戴着面具的男人殺了段默,等到男人與洛小天廝殺片刻,從洛小天面前消失後,她突然感覺肩膀一疼,等緩過神來時,已經被那男人鉗着肩膀帶到了一處懸崖邊。
進退兩難下,她親眼看到那個男人化出了一把冷氣森森的長劍,而在這把劍朝她迎面襲來時,陸莫辭忽然出現,拔劍擋住了那道攻擊。只聽“錚”得一聲鳴,四散的劍氣把三人同時震得後退幾步,可當時燕櫻嬈離崖邊太近,腳下一滑,不慎跌了下去。
陸莫辭見狀,急忙翻身而下,抓住了燕櫻嬈的手臂。可就在他將要施法回到崖邊時,男人突然從崖邊跳下,在他身前把劍一揮,冷冽的劍氣瞬間入了他的眼。
鳳凰失了眼睛,便失了全部法力。陸莫辭與燕櫻嬈一起摔下了懸崖。
陸莫辭倒在地上,嘴邊淌出了血水,他的眼前漆黑一片,可最後一束目光把男人手中的那把劍記了下來,忍不住吃驚道:“落晴劍!”
這是天清閣主世代相傳的劍。
戾氣裹身的男人站定在他的跟前,陸莫辭難以置信道:“你是許明晗?”但是緊接着,他又否定道,“不,你根本不是許明晗,你到底是誰?”
男人輕笑着慢慢摘下了面具,面具背後的那張臉確實與許明晗的樣子一模一樣,直到他開口承認道:“我那仙風道骨的明晗弟弟早就死了,從他第一天坐上閣主之位的時候就死了,那是我這個做兄長的,送給他的道賀禮,”他頓了一下,神色添了溫和,“莫辭,你還記得我嗎?天清閣的族譜上記載了一個夭亡的孩子,他的父親給他取名明逸,可是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小果子’,就像我們初見時一樣。”
……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小果子,就像我們初見時一樣。”許明逸拿出一條幹淨的綢帶,幫陸莫辭重新系在腦後,又把這句話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遍。
就在這時,他突然望向石門旁的通風口,嚇得洛小天瞬間把頭一低。而顧言君當即把洛小天放了下來,拉起他的手急忙朝着密室的入口跑去。
可不曾想,這裡面的甬道變化莫測,他們轉了好幾個彎,都沒有看到密室的入口。
正當兩人不知所措時,從黑暗中忽然伸出了一雙手,分別拽緊兩人的胳膊後,施法帶他們離開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