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男人被困在結界裡,手腳一時像被繩索縛住一般,暫且動彈不得。
紅羽到若千晨面前得意一笑:“怎麼樣, 我這結界夠厲害吧。”
若千晨沒工夫聽他炫耀, 只冷冰冰的道了聲:“你趕快探一下他的心。”
紅羽不緊不慢的, 畢竟今日之事他管與不管都可以, 如果不是他死活想要看透若千晨的內心, 以證明他狐妖的攝心術根本不輸若千晨的傀儡術,他纔不會跟到這裡來。
就在他磨磨蹭蹭,馬上就要施展法術窺探那男人的內心時, 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憑空出現在了男人的身邊。
那人蒙着面,眉目全部掩藏在夜色裡, 隻手上一柄長劍閃閃發光, 只見他震臂一揮, 犀利的劍氣猛然間將紅羽設下的結界擊得粉碎,緊接着, 迅速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臂,施法消失在了原地。
從此人出現到救走那個男人,所有的動作近乎一氣呵成,若千晨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直到人在眼前消失不見後, 他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紅羽, 意思彷彿是:這就是你炫耀的結界?!
紅羽被他瞪得渾身一冷, 但仍是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對方。
就在這時, 洛小天忽然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師尊”, 若千晨才放棄與紅羽置氣,急忙來到了洛小天的身邊。
他的眼神依舊很冷, 但是當落在昏迷不醒的顧言君身上時,卻罕見的多了一絲沉慮:“他可能……醒不過來了。”
聽到這句話,洛小天溢滿水光的視線猛地一滯,抱着顧言君,極盡情緒失控,以至於他整個人都在顫抖着:“若千晨!我不許你胡說!”
他把顧言君抱的更緊了一些,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師尊!師尊……你醒醒,你醒醒啊師尊!”
看着他淚眼汪汪、悲痛欲絕的模樣,若千晨忽然覺得有些慌張不安,他竟然在心疼他,可是胸腔裡面空落落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記莫名的“心疼”來自哪裡,最後,在洛小天的哭聲裡,他看向顧言君默默說着:顧言君,你還沒有償還完對蕭寒的罪過,你不能就這樣死去,我說過要讓你嚐嚐衆叛親離的滋味,我要讓你在這所謂的正道中被世人所不齒,所以,你現在還不能死。
他這樣想着,便以此否定他想讓顧言君活下去的原因並不是因爲洛小天,而只是因爲恨。
他站在那裡,垂着不知何時多了一點溫熱的眸子,俯視着洛小天說道:“易忘山的風鬼,道法高深莫測,醫術高明精湛,趁着三殿主還有一息尚存,趕快帶他去易忘山吧。”
若千晨的話,無疑給了洛小天一絲希望,他立刻擦了擦眼角將要流下的眼淚,擡起頭來看着若千晨問:“你說的是真的?”
若千晨微微點頭。
洛小天瞬間破涕笑了笑,儘管顧言君什麼也聽不到了,他還是把嘴脣輕輕貼在他的耳朵邊,喑啞着聲音說道:“師尊,我帶你去易忘山,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幽沉的夜,蒼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碎了一地。
安平王府的客房內,洛小天守在顧言君的牀邊,神思憔悴的吹着一把玉簫。屋內沒有點燈,淒涼的簫音被他吹的斷斷續續的,甚至還帶了一份嗚咽。
等好不容易把一首曲子吹完後,洛小天把掌心撫在顧言君的手背上,看着他安安靜靜的樣子,輕着聲音說道:“師尊,你看我還是不怎麼會吹簫,等你好了,你多教教我吧,我肯定會好好學的,保證不偷懶,不胡鬧,也不跟你討價還價,更不會惹你生氣。”
他平靜的說着,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擡起衣袖擦了擦眼,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洛小天起身去開門,眼見若千晨拿了慕天劍站在他的面前,在看到他紅腫的眼睛時,明顯愣了一下,緊接着,慢慢開口說道:“王爺已經幫我們把馬車行李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至於許以卿,我已經給他傳了書信,讓他離開向陽城後,直接去易忘山。”
洛小天仍是精神不振的模樣點了點頭,跟着便轉身去扶顧言君,若千晨想起洛小天肩膀有傷,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想要搭把手,可是洛小天已經把顧言君背到了身上。
他的師尊,過去把他照顧的很好,保護的也很好,如今他也同樣可以照顧好他,保護好他。
車輪緩緩行進,若千晨駕着馬車,在即將到來的黎明中皺起眉頭,似乎在沉思着什麼。紅羽自己騎着馬隨行在他的一側,時不時的看着車廂哀嘆一聲。
此次他跟着洛小天他們去易忘山,一方面是聽說那裡山清水秀,靈氣充裕,是修行的好地方,另一方面,還是因爲若千晨,他立誓不看透這個男人,決不罷休。
這時,洛小天掀開車簾,彎腰從車廂內走了出來,屈膝坐在若千晨的身邊。
望着旁邊不斷後退的林蔭,他開口問道:“昨日那個戴着面具的男人,從鍾黎那裡拿走了一顆珠子,說是應龍的內丹,你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若千晨眉心攢動了一下:“應龍的內丹,又被世人稱作龍珠,可以很好的治療外傷。”
紅羽聽到他們的談話後,有些驚訝的說道:“傳言北齊開國皇帝曾經救了一條應龍,這龍爲了報恩,才把最珍貴的內丹給了他,後來這內丹也就作爲北齊國的國寶世代相傳,那鍾黎是什麼身份啊,竟然會有這內丹?”
洛小天看了紅羽一眼,低聲說道:“蒼離聖女。”
紅羽明顯吃了一驚,但不是因爲鍾黎的身份:“蒼離的聖女會把龍珠給昨夜那個渾身煞氣的男人,也是夠稀奇的,”他沉默着想了一會兒,“那你們說,那個叫鍾黎的知不知道那男人是誰?”
洛小天低着頭,他也在想這個問題,不過從昨晚看到鍾黎想要去摘男人面具的那一幕,鍾黎期待的眼神告訴他,她應該不知道男人的真容,只是出於過去的恩情,出於她對那人的情分,才幫他拿到龍珠。
龍珠能治療外傷,那人應該身上有很重的傷。洛小天想起昨夜見過的一個王宮的下人被那人吸盡靈氣變作枯屍,又想起顧言君說有人爲了壓制一時的煞氣,把向陽城的百姓擄到亂葬崗吸取靈氣,後來卻遭到煞氣反噬,迫不得已就拿自身的煞氣餵養魔煞,而魔煞吞食那人的煞氣,就需要噬咬其皮肉。
如此想來,昨夜見過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釀成魔煞傷人的元兇。他被魔煞噬咬,皮肉潰爛,纔會滿身的血腥味,纔會不得不用龍珠療傷。
可是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呢?
車輪又行進了一段時間,不遠處白雪皚皚的山峰越來越近,而且格外引人注目。明明是炎熱的盛夏,那山上的積雪卻絲毫不見消融的跡象。
“前面就是易忘山了。”若千晨淡淡說道。
紅羽瞪了瞪眼睛,難以置信:“不是說易忘山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嗎?這怎麼……怎麼……”
若千晨睨了他一眼:“你不是自詡無所不知嗎,怎麼也有你不知道的。”
紅羽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眼見若千晨轉頭對洛小天說道:“這易忘山的風鬼,擅長幻化之術,而且他情緒不定,脾氣時好時壞,他高興了,就會把整個易忘山變作春天,不高興了,又會讓其鋪滿霜雪,寸草不生。”
洛小天望了望那座高高的雪山:“看樣子,他是不高興了。”
紅羽甩着馬鞭子,挑了挑眉說道:“據我所知,風鬼與顧言君的師父卓然可是有深仇大恨的,許多年前,卓然因爲風鬼犯下殺孽,把他囚禁在了易忘山,之後禁錮解除了,但風鬼卻像是已經習慣了一樣,仍是待在山上修行,從未踏出過易忘山,只是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過去的仇恨,會不會救顧言君。”
聽完他的話,洛小天垂了垂眸子,回頭看向車廂內好似熟睡的顧言君。他知道顧言君此行的最終目的,就是去易忘山上詢問風鬼有關鬱塵鼎的事情,顧言君既然信任風鬼,就說明他不可能是一個善惡不分的人,僅憑這一點,洛小天相信他一定會救顧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