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黑色的人影閃過,顧言君眸光一顫,站在洛小天的牀邊,若有所思的垂了垂頭。
洛小天一雙眼睛骨碌碌的四周看着,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尊,你想什麼呢?”
顧言君旋即緩過神來,一邊緩緩朝着殿外走去,一邊給洛小天留了一句忠告:“不想死就乖乖裝死。”
洛小天一怔,瞪大眼睛往兩邊看了看後,急忙扯過被子,蒙在了頭上。剛一動不動的假裝入睡,就聽到房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麼人在一步一步的朝着他靠近。洛小天屏住呼吸,心中一頓默唸:我是死人,我是死人,我是死人……
此時此刻,顧言君已經來到了庭中,前腳剛剛邁出殿堂,就看到長然帶着幾個弟子御風而來。
顧言君深着眼眸,微微看了一眼洛小天房間的窗子後,指尖靈光一閃,整個玄武殿紅光褪去,燭火昏黃,再次迴歸了最初的樣子。
他上前幾步,面對雙目如炬的長然,不緊不慢地說道:“師兄來此何事?”
長然也不廢話,直接問道:“弟子們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來你玄武殿的方向了,你可有看到過?”
顧言君心平氣和的回了兩個字:“沒有。”
長然冷着眸光,皺眉凝視他片刻後,黑着臉疑慮道:“剛剛玄武殿裡有紅光閃現,是怎麼回事?”
顧言君微微一想,淡淡說道:“哦,那紅光啊,只是我在用法術給小天變換着玩的,師兄也知道,言君不比師兄的徒弟多,就這一個,當然該哄的時候就要哄着。”
長然的臉色更加黑了,覺得這顧言君是在挖苦他對弟子們不加重視,其實,他還真的想多了,顧言君純粹只是想表達自己對徒弟的重視。
就在這時,有青龍殿的弟子自遠處御劍飛來,待落至長然面前後,急匆匆地說道:“二殿主,後山林中發現兩個可疑之人,還請您過去一趟。”
長然聽後,眉頭緊蹙,撇了顧言君一眼後,就急忙領着衆弟子往後山去了。
待他們走後,顧言君一張鎮定自若的面孔頓時變得沉凝起來。他快速走回洛小天的房間,一進門,便看到洛小天的牀邊站了一個身姿玉立的男人,那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雙手環抱胸前,沒有拿劍也沒有用黑紗遮面,就這樣無畏無懼的站在那裡,倒真的是有些稀奇。
顧言君凝重的目光在男人身上停留半分後,就略過他,看向捂在被子裡哆哆嗦嗦的洛小天。
他早就注意到那黑衣男人就在洛小天的窗子外,長然他們追來,他勢必要找個藏身的地方,而顧言君就給他藏身的地方。不過,顧言君想着洛小天遇事不夠冷靜,生怕他一時喊叫一聲把長然招進來,便騙他說不裝死就會死。
顧言君走過去,想要掀開被子,把洛小天解救出來,怎知剛觸碰到被角,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師尊!有人殺你徒弟洛小天了!”
顧言君與那男人都被震得耳朵一疼。顧言君淺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管繼續哆嗦的洛小天了,他面色沉靜的看向那男人,開口道:“我記得你叫若千晨……”
“若千晨?”洛小天聽到這三個字,立刻從被窩裡鑽了出來,當看到房間裡站着的那個黑衣男人時,明顯眼神一怔:這冰山死人臉,怎麼會在這裡?
顧言君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莫名覺得他身上帶着某人的影子。他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在找什麼?”
若千晨眼眸幽深,始終對他視若無睹,冷着臉,不作猶豫道:“整個修真界在找什麼,我就在找什麼?”
聽到這話,顧言君的眉心輕皺了一下,心裡恍然:他果真在找鬱塵鼎。
“可是這靈雲城怎麼可能有你想要的東西?”
若千晨冰冷的視線劃至顧言君的臉上,說話的聲音仍是讓人聽不出絲毫的情緒變化:“是,我找過了,靈雲城確實沒有,但不代表其他修真門派沒有。”
顧言君明顯一驚,沉着聲音追問道:“你指的是天清閣?還是——燕門宗?”
若千晨不語,只淡淡看了一眼愣住的洛小天后,便直接轉身往殿外走去。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洛小天眼一瞪,急忙從牀上跳了下來,扯着顧言君的衣角驚惑道:“師尊,他都跑了,你不去追嗎?”
顧言君換上一張平和的臉:“爲何要去追?”
洛小天拍了拍腦門,一時更加着急:“他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現在又穿了一身夜行衣偷偷摸摸的做事,你當然得抓住他了。”
顧言君故意沒捕捉到重點,“一看就不是好人?……”他頓了頓,凝視着洛小天,“那你看我,是不是好人?”
洛小天無語,想着這顧言君老年癡呆症晚期,算是徹底沒救了,他咧嘴呵呵兩聲,敷衍道:“你好人,大大的好人。”
說完,低頭謾罵顧言君:混蛋,小人,神經病。
這時,腦中靈光乍現,洛小天轉了轉眼珠子,鬼使神差的換了一張笑嘻嘻的乖巧面容,朝着顧言君湊近兩步,問道:“師尊,你需不需要我幫你盯着那若千晨?”
顧言君淡然的眸子微微動了動,他看着洛小天,見臉上稚氣未脫的少年滿眼的炙熱期盼,沉默片刻,反問道:“那你想要我這做師父的,給你什麼獎勵?”
洛小天滿臉堆笑,“好說好說,我要求不高,師尊把出山玉圭送給我就行了,哈哈哈哈。”
“哦——”顧言君故意拖長尾音,眼底有一絲促狹的笑,梳理着問道:“你幫我盯着若千晨,我給你出山玉圭?”
“嗯嗯嗯嗯嗯。”洛小天頭點的像撥浪鼓。
顧言君平靜的注視着他,隨之,他擡起手來,用手背探了探洛小天的額頭,只低聲說了句“頭還有點熱”後,就施施然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獨留洛小天一人呆呆傻傻的愣了半天,摸着自己的額頭:“不熱啊……”
等摸了一遍又一遍,他才猛然覺悟,剛纔顧言君話後邊的意思是——沒門。
“顧言君!你個……”洛小天氣的咬牙切齒,直跺腳,末了,還不忘自我鼓勵一下:我洛小天,早晚會偷到你的出山玉圭。
顧言君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一直在想着若千晨尋找鬱塵鼎的事,他總覺得這人的一言一行,像極了他曾經在蕭寒身邊見到的那個戴着青銅面具的人。那人名爲穆陽,他在去寒幽谷找蕭寒的時候,經常看到他,算是蕭寒的護法,更準確的說是心腹。不過早在百年前,蕭寒逝世後,各修真門派打着除盡邪派的名義,追殺寒幽谷逃走之人,顧言君曾經找尋過穆陽,最終卻是在一處巖洞中找到了他的屍骨。他當時可是親手埋葬了穆陽,若千晨不可能是他。
顧言君坐在書案旁這樣想着,旁邊的靈光鏡突然提醒道:“三殿主,明日早上由你教新弟子道法,您可找好配合你上課的弟子了?”
顧言君聞言一愣,想了一會兒,捧起案上的書卷說道:“不用找了,那不有個現成的嗎。”
靈光鏡:“呃……您確定?”
翌日卯時,晨起的鐘聲敲響,靈雲城漸漸喧譁起來。洛小天拿着水桶,一如往常的幹着澆花的工作,天邊透過朝霞輕灑下來的光束照在他的身上,一時散盡憂愁。
“吃吃吃,喝喝喝,吃吃吃呀,喝喝喝……”繞了玄武殿一圈,最後站定在那池荷花邊時,洛小天凝視着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在青綠的荷葉上打着滾,涼絲絲的微風攜着淡淡的清香迎面撲來,如此美景,一時間竟連洛小天這種文學細胞還有待孵化的人,都能做出詩來:“一池荷花撲鼻香,小天拿上□□包,走到學校大門口,炸彈一丟我就跑……哈哈哈哈哈哈,好詩好詩啊!”
顧言君剛從大殿內出來,見洛小天捧着肚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自己竟也不由自主的隨着笑了笑。他慢慢走上前去,眼見洛小天在見到他的下一秒,突然猛的衝了過來,拽住他的胳膊,眼裡冒着光,說道:“師尊,你是不是要去碧水榭啊?”
顧言君微微頷首。
“太好了!”洛小天難掩激動,露齒笑了笑後,旋即眼眸低垂,故作一副可憐模樣,輕輕扯起顧言君的衣袖搖了搖,語氣乖巧道:“師尊,我頭還熱呢,那碧水榭爬上去會死人的,你捎我一程唄?”
顧言君早知道他會如此說,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道:“會死人?”
“嗯嗯嗯嗯,會死。”洛小天一口篤定。
“既然如此……”說話間,顧言君凝着視線,看向少年那盈盈放光的眼睛,頓了頓,緩緩道:“我與你一同爬上去,若真的會死人,我可以送你去醫舍。”
“顧!……”
“嗯?”顧言君微微皺眉。
洛小天被氣得臉通紅,但儘管如此,他也不敢當着顧言君的面直呼他的名諱,他深吸一口氣,壓了壓火氣後,僵硬的豎起大拇指,幾乎是把話從牙縫裡擠了出來:“師尊高見,高見……”
顧言君,你個老不死的,玩我呢,看小爺怎麼氣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