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沒錯，經線和緯線交叉之地，就是這座小山包。它離居民點很遠，道路不便，已經成爲無主荒山。但如果找個櫃子大小的物件，它仍然太大了。從山下往上搜，還是相反？樸運成考慮再三，決定先從山頂開始搜索。他認爲山頂視野開闊，搜索的同時還便於發現靠近的人。
很快，他們就知道這是賭對了運氣。李彥昌率先在草叢掩蔽中發現一口直徑一米左右的豎井！它由水泥建造，裡面不斷有氣流升上來。站在井口，隱隱可以聽到裡面的風聲。克林加在這羣人裡最精通各種技術。他趴在井口，聽了一陣，判斷道：“這應該是個通風井，下面是山洞。如果不是人造的，也經過人工修整。空間肯定很大，才需要這麼粗的通風井。”
周圍遍佈野樹荒草，如果不是像他們這樣有目的地尋找，再過幾千年可能也不會有人發現這口豎井。當年的前輩把科學之艙埋到山洞裡？當然，這最有利於保存。想到這裡，這羣人拿來長繩，點燃一支火把，陸續拴在長繩上墜了下去。氣流沿着筆直的井壁吹上來，風力很強，火焰在強風中大幅度搖曳不止。五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終於，火把垂到井底，仍然在燃燒，直到燒盡。這說明過了一千年，下面的通風環境依舊很好。
第二次，他們抓了一隻野兔，綁起來送下去。一直垂到井底再拉上來，野兔仍然在掙扎。彭志真鬆開綁繩，野兔一溜煙躥進草叢。
接下來，他們又找了個最瘦小的安全員，同樣用繩索綁好，一點點送下去。一邊下垂一邊對話。豎井不僅通氣良好，聲音也能聚焦起來，不用對講設備，只要雙方扯開喉嚨便能聽清楚。
“天啊……大廳……我在一個大廳裡！”下到底部的安全員驚喜地喊起來。這下子大家放了心。自樸運成開始，一個個垂降下去，最後只留彭志真帶着三個人留守洞口。
樸運成置身於一個巨大方廳裡，不管最初是否天然山洞，它早被大規模整修過。洞壁都用厚厚的水泥修砌，空間方方正正，他們置身其中，就像是置身於魔都中某個巨大廢墟的內部。
單是這個方廳就有兩千平方米大小，高有五米，有幾條道路通往其它地方，或是平整的水泥路面，或是水泥樓梯。一千年中沒人進來過，但小動物不時會從各處通風井溜進來，它們在裡面迷路，餓死，或者互相撕咬而死。所以大廳裡能找到一些小動物的骨骼，但是沒有比狼和蟒蛇更大的動物。這裡的通風井仍然起作用，絲毫不覺得氣悶。顯然，裡面有個完全不依靠動力的空氣循環系統。
粗看上去，大廳裡空空如也。他們打着火把找了一圈，也沒從牆上發現什麼。大家選定了一條道路走出大廳。由於是人工洞穴，比天然洞穴走起來便捷得多。幾分鐘後他們就走出幾十米。沿途不是空房間，就是樓梯。他們看到一些正規的標語，都寫的是漢字。李彥昌走過來辨認了一下。標語上大致有這些字樣：
“安全是生產的保障”
“建功立業，保家衛國”
“築起共和國的堡壘”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
“……”
還有大量塗鴉，“XX我愛你”、“還有392天就復員了”、“小心此處有鬼”。凌凌亂亂，不一而足。
沒有任何內容涉及蓋婭真理教，無論是支持還是反對它的文字都沒有。他們所到之處也沒有戰鬥過的痕跡，牆壁上如果有小洞，都顯得很規則，明顯是統一鑽出來，用於接入水電線路，連一個彈孔都沒有。
大家一邊搜索，一邊分析。最後傾向於斷定這是古代一處軍事設施，但在朝陽大戰之前很久便被廢棄。樸運成一拍巴掌：“這就對了！如果這地方在邪教叛亂時還在使用，它就會成爲進攻目標。前輩們肯定要找荒廢很久，不會引起注意，又堅固持久的地方。這個洞子同時擁有這些特徵。”
邊討論邊搜索，他們發現自己走進一個巨大空間裡面。入口處那個大廳已經不小了，這裡簡直大得無法形容。空間四四方方，中間向下凹去，形成一個稍小的方坑。他們則站在坑邊的方形環道上。至於這個空間的高度，至少火把的光芒無法照亮它的頂部。樸運成親自拿過一張弓，把箭頭塗油點燃，向上射去，火箭向上躥升，直到力竭墜落，都沒到達天花板。大家估計，它至少有三四十米高。
這是個浩大的工程，但它絕對不會專門爲埋藏科學之艙開挖，前輩肯定是借用了人家的場地。衆人信心百倍，他們返回入口，把食物和器械運下來，在裡面住紮好。然後分片分人，一點點尋找。洞穴裡沒有陽光，大家很快就失去時間概念，一撥人累了就睡覺，由另一撥人頂上。
終於，幾十個小時過去，他們在方坑一側找到了線索。那是一間小屋子，其中三面牆都是與其他地方一致的水泥，只有一面牆在齊人高的位置上出現與周圍不一樣的顏色。長一米，高半米，是個長方形深色痕跡。樸運成敲了敲，後面是空洞！
接下來，大家忍住驚喜，慢慢地尋找縫隙。終於在這片顏色的邊緣找到了，他們小心地用刀橇動，傳來輕微的絲絲聲，顯然裡面是真空，現在空氣沿着橇縫滲進去。他們繼續撬動，一塊一釐米厚的金屬板彈開了。裡面是個二十釐米深的洞，盡頭出現一個屏幕，並且已經亮了起來。一千年間都沒有人碰過它，自身攜帶的超級電容仍然有電。
這種精巧的電子設備，即使是這羣科學人一生中也從未見過。屏幕一亮，他們就下意識地閃開。在這點上，他們和這個時代愚昧的人羣並無二致。發現沒有爆炸，也沒有噴出毒氣，大家纔再次圍攏過來，只見屏幕上出現兩行漢字。李彥昌走過來，給大家翻譯。
地球到月球的平均距離是？
A，56.4萬公里 B，47.5公里萬 C，38.4萬公里 D，22.3萬公里。
很明顯這是一道選擇題。這些人也都知道答案，但是怎麼回答呢？只有一塊光滑的屏幕，四周沒有任何按鍵。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們不敢輕易嘗試，選擇權只有交給樸運成。猶豫了好半天，會長在第三個答案上按了一下。之所以猶豫，並非因爲他不知道答案，而是擔心這東西附有自爆裝置，搞錯了就會失去千古瑰寶。
屏幕上出現“正確”兩個漢字，然後又顯現一道選擇題。
以下哪類物質不是生命的基本組成部分？
A、碳、B、氫、C：氧、D、鎢
“這是科學之艙？”克林加質疑道：“好像只是學校裡的教具，用來考學生的。”
“這應該是一套精心設置的密碼鎖。答不出這些基本問題的，或者只蒙對一兩道題的人，都不能打開它。”樸運成分析道。衆人心頭一凜。已經過了一千年，當年一些基本知識，現在是否準確，連他們都不清楚？
“我覺得是D，你們認爲呢？”
論專業知識，這些安全員不如魔都裡面的專家。他們商量了好一會，認爲D答案正確。於是，這一關又通過了。前輩們沒有折磨他們太久。當大家面前出現第五道題，並且他的手指按下正確答案，屏幕上迸發出一片禮花。然後，一個漢族男子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用漢語講了起來。
“未來的戰友，你們好，我叫吳興川，科學之艙的保存者。很多人冒着生命危險才撰寫出這套科技資料，出於能夠理解的原因，我不在這裡介紹他們的姓名。本資料用漢、日、英、法四種文字保存。四種版本內容完全一致。如果你能使用上述任何一種語言，都可以閱讀它。我們用移動硬盤、磁帶和書寫陶瓷三種方式保存資料，你也可以選擇任何一種方式打開它。
希望科學之艙能夠幫助你們打擊邪教，恢復人類文明。”
李彥昌幾乎是同步將他的話翻譯給大家聽。天啊，是科學家園的創辦人，就是他！這些會員只看過吳興川的畫像，此刻看到活生生的前輩，個個激動萬分。在他們恍如夢境的這段時間裡，吳興川又用其它三種語言重複了這段內容，然後便消失了，屏幕緩緩向外移動，移出牆體。原來，它嵌在一個金屬箱的前部，那個金屬箱的寬和高略小於牆洞，沿着滑軌自動滑出約半米，停了下來。
大家看着它，半天都不敢動。這是整個人類的希望，用的是他們完全不懂的技術。萬一碰破了，或者引發自毀裝置，他們就摔倒在終點線之前。
好久，樸運成纔敢用手去試金屬箱的重量，然後，他招呼大家一起把它小心翼翼地擡出來，離開滑軌。
最後，這個一米半長，幾十公斤重的金屬箱被放到地上，牆壁留下一個長方形的洞。金屬箱的頂蓋有鎖釦，樸運成試了一下，鎖釦彈開，箱蓋朝兩邊打開，露出裡面的東西。確實是移動硬盤、磁帶和書寫陶瓷。但是他們以前一樣都沒見過，前兩種更不知道怎麼使用。不過書寫陶瓷看上去和厚紙差不多，表面印滿了細小的文字，簡單翻了翻，果然四種文字俱全。
人們在科學之艙周圍跪下來，這不是宗教儀式，是他們抵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大家叫着，跳着，有的人還在地上打起滾來。深洞裡迴盪着激動的聲音。樸運成也跟着他們一起瘋，一起鬧，好半天才想起來讓大家冷靜下來。
“會友們，這個箱子目標太大，這兩種電子設備我們也沒法使用。咱們把它們封好，只取走書寫陶瓷，把它們分開來攜帶。”
就在這時，光勇浩從洞口處跑了進來。“會長，快離開！阿部離這兒不到一公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