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入夜,在模範城科學會堂,樸運成帶領執委隆重而秘密地迎接一位戰友,留守在矇昧區的最高負責人塞繆爾。他是矇昧區裡面餘下幾百名會員的唯一代表,這幾年每次執委會到了投票的時候,缺席者欄中都要寫上他的名字。像柳德米拉這些新執委早聽過他的大名,蘇吉拉納更是在海上遠征時遠遠地見過他。
安全部解散後,塞繆爾仍然領導着矇昧區的秘密組織。科學大會在弟島閉關修練八年,他是唯一的外界信息渠道。現在科學家園公諸於世,塞繆爾也可以秘密上島,接受新的任務。他在巴布亞島南邊海面上遇到“凱末爾”號。雖然有心理準備,乍看到海天相接處那沖天的黑煙,聽到長鳴的汽笛,還是激動不己,堅守畢生的理想終於不再是紙上談兵。
即使進入科學家園,大會仍然不能公開他的身份,只能在科學會堂舉辦小型歡迎會。樸運成向塞繆爾介紹弟島上發展的新執委——蘇吉拉納,柳德米拉和沙欣。看到科學家園兵強馬壯,塞繆爾如墜夢中,經常是聽着聽着,不知想起什麼,眼淚就流了出來。
“剛來的人都有強烈的心理衝擊,過幾天就好了。”小田安慰道。
晚宴上,樸運成宣佈了新計劃。以前爲了隱蔽,他們沒從弟島向矇昧區派出任何人,反而讓那裡的會員儘可能集中過來。現在大會要組建情報局,從本土派出情報人員重新進入矇昧區。尤其是南方大教區和北面幾大教區,與啓蒙區毗鄰,是情報工作的重點。
八年來,在矇昧區留守的會員都不敢發展新人,現在也可以放手進行。塞繆爾仍然回到矇昧區,領導整個情報工作。既然拉開架勢要決戰,科學大會就必須張開眼睛,支起耳朵。而且,現在大會也有了物質保障。樸運成安排一萬阿坦金幣由塞繆爾秘密帶走,用於情報工作。
一直呆在科學家園外,塞繆爾提醒大家注意一個威脅。敵人暫時不敢往啓蒙區四島上派間諜,但不能保證以後也不會。另外,個別頑固的邪教分子也會從這裡偷渡出海,把當地信息帶出去。
“進入科學家園後,一路上我看到街頭有不少文告,都簽着你們各位的名字。可是很多執委在矇昧區還有家屬,至少這些人應該低調行事,實在不行也要使用化名。只有像樸會長、蘇吉拉納這樣沒牽掛的孤兒,或者羅斯托夫這樣所有親屬都在啓蒙區的人,才方便公開身份。”
當年登陸人員中,像蘇吉拉納這樣無牽無掛的沒有幾個,大家都意識到這一提醒的重要性。從此,蘇吉拉納就和樸運成一樣,在更多文告上留下名字。
近衛軍成立後,彭志真成爲首任總司令。他也是最後一任安全部長,炸傷過邪教教主,勞苦功高。得到總司令這個位置後,最初大家並沒有什麼意見。自從模範城大狩獵到現在,彭志真不擅於指揮大部隊作戰的缺陷暴露出來。尤其是良心島戰役,他的指揮失誤導致大量傷亡,陸軍將領羅斯托夫就非常不滿。再三考慮後,樸運成讓彭志真回到老本行,擔任情報部長。負責科學家園內外的偵查與安防。
執委們對此並無異意。得到任命後,彭志真帶着部下和情報經費,與塞繆爾一起出海建立情報網。至於近衛軍總司令,樸運成沒再交給任何人,由自己直接兼任。
戰爭取得初步勝利,然而近衛軍還要知道勝利的原因有哪些。所有戰鬥行動都停止後,全軍上下開始總結剛發生的幾場戰鬥。
當年領導反海盜戰鬥,參加魔都之戰,現在還是啓蒙戰爭的主角,蘇吉拉納成爲全軍上下公認的頭號戰爭專家,風頭早就蓋過彭志真。然而蘇吉拉納對自己的認識很清醒。他回顧當年的魔都之戰,紅狼家族花去百年心血,在廢墟里打造無數機關埋伏,以抵消護教軍的武器優勢。他自己在弟島上兵力處於劣勢,也是儘可能想把海盜引入近戰、夜戰、巷戰。
但是從模範城大狩獵開始,這種戰法就失去了價值。對科學近衛軍來說,最有利的環境反而是開闊地,在平原和海面上轟擊敵人成爲首選戰術。科學武器讓戰術徹底變化,對此他也是個新手。
羅斯托斯以前組織舊人游擊隊,專門在隱蔽地方襲殺教會人員。現在他回顧破邪城戰鬥,也支持蘇吉拉納的觀點,認爲近衛軍要避免巷戰、叢林戰、山地戰,必須把敵人趕到或者引到開闊地作戰。
阿迦蘭仔細統計了戰鬥中所有武器的毀傷效果,提出把全軍一次齊射所消耗的彈藥稱爲火力強度,認爲軍事技術的首要目標就是提高火力強度。既然不靠人力取勝,人數就成爲次要因素,火力強度纔是根本。“別怕在武器上花錢,只要有足夠的彈藥,幾萬護教軍都是肉靶子。”
吳昌文夫妻主持戰俘審訊,從中瞭解他們在戰場上的心理活動。大部分護教軍人在接火五分鐘內就發生心理崩潰,腦子裡只想着逃跑。至於原因,一是看到戰友身上變形彈造成的創口,二是不知道對方武器從哪裡發射,無從應戰。
吳昌文夫婦就此提出報告,以後再發生戰鬥,前十分鐘要大量發射彈藥,不惜超過總彈藥量的一半,令敵人抵抗意志崩潰,四散奔逃,可以迅速結束戰鬥。
交通學主持麥斯歐德強調了機動性的重要。從第一仗開始,他們總以超過敵人幾倍的速度在移動。無論進攻兄島還是拿下良心島,他們不顧大後方,全力投入進攻,原因就是不怕龜速行動的對手會反攻。所以不光火力本身,如何把它們快速投入戰場也是勝利的關鍵。
沙欣當過舊軍人,新舊兩支軍隊的對比給他留下深刻的印像。“舊軍隊裡有句話,籌餉難於籌兵,籌糧難於籌餉,籌運難於籌糧。不管多麼強悍的部隊,給養跟不上,幾天不吃飯,就只能打敗仗。如果讓舊軍發動天堂島這種遠征,怎麼也得準備幾個月時間。但是我們有鐵路,有機動船,各種物資一旬就準備到位。外行只重視戰場上的表現,我們這些當過兵的才知道後勤有多重要。”
然而,要評選對勝利貢獻最大的人,人們衆口一詞地把榮譽送給小田雅子。她教出來的學生軍信仰堅定、意志頑強、頭腦聰慧。每次行動只要接到命令,都能迅速理清時間、地點、過程、敵我雙方,自己制定計劃,機動靈活完成任務。
尤其頭幾期學員,現在都是連排班軍官。正是靠他們壓住陣腳,帶領師弟師妹步步爲營,才取得勝利。彭志真一向認爲如果爆發遭遇戰,還得他們幾百號老安全員出馬,現在也徹底服了學生軍。
奧德里奇這些年都在做同一個噩夢——所有專家一夕被捕,人類科學事業從此絕後。現在他終於可以踏實地睡上一覺。幾千名後生都在爲自己的理想而戰,科學再也不愁後續無人。
由人去做,爲人而做。他們在這條路上走出了第一步!
一場場總結會,一篇篇總結文章,科學官兵急於認清優勢,以後再把它們發揮到極限。這場大總結的成果發表在《科學前沿》上,由樸運成寫了前言。
“已經有人在悄悄議論,說近衛軍不是勇士,不敢白刃格鬥,只會躲在遠處放冷槍。不,科學人的勇氣不體現在這裡。啓蒙戰爭前,八年中有12人死於實驗事故,18人死於圍獵猛獸,5人死於野外資源勘探。造船廠共有7人遇難,每艘鐵殼船上都有一條人命。修造一百公里長的鐵路總共犧牲32名勞工,每三公里一個人。”
“所有這些犧牲才能換來我們對自然的控制,只有艱苦地戰勝自然,才能輕鬆地戰勝敵人。邪教徒既然不願意付出代價改變自然,那就只能將血肉堆滿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