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萬惡愚爲首!
科學人以真知爲本!
不知真僞,無以辯善惡!
……
街道邊仍然是這些熟悉的標語,它們已經樹立起好幾年。回家路上,蘇吉拉納望着它們,卻覺得分外刺眼。這些話看起來都對,但這個國家卻建立在謊言基礎上。樸運成那裡還有多少秘密?多少陰謀?
回家後,蘇吉拉納把真相告訴了妻子。聽罷,金子淇把頭埋在丈夫懷裡,嚶嚶地哭起來。當年的種種苦難,對魔氣的恐懼、飢餓和死亡的威脅,慘遭奸輪。她曾以爲這都只是天災,然而卻是一場陰謀。
“你能原諒他們嗎?”蘇吉拉納問道。
“不!我不能!”
“好吧,我也不能。咱們得解決這個事。”
金子淇止住淚水,望着丈夫的眼睛,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咱們得好好想辦法,這可是要改天換地的事。”
“咱們一起想辦法吧!不過,奧德里奇也只是一家之言,他並沒有任何人證物證。”
如果事情真象奧德里奇說的那樣,大會裡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他,全部是樸運成的嫡系。即使公開攤牌,對方也不會承認。這對夫婦想來想去,只有先找柳德米拉。她也承受過海禁之苦,作爲舊人領袖,更有全局觀念,也公開反對過樸運成。更重要的是海魔入侵前還和她見過面,有可能回憶起一些蛛絲馬跡。
聽到這個秘密,柳德米拉反而不太驚訝。十幾年來,她也搞不明白帕拉塞蘇斯爲什麼突然自尋死路,憑藉一個傳說就入侵弟島。現在,蘇吉拉納提供了完美的解釋。海魔知道樸運成是科學人,從他們手裡得到科學之艙的信息,纔會抱以絕對的信任。
然而,柳德米拉現在已經是科學人,知道孤證不能採信的原則。“有個人那裡或許有線索,只是他在我弟弟那裡。”
十五年前,海魔派波利埃斯庫護送柳德米拉去良心島,爭取那裡的舊人反抗組織協同佔領弟島。上岸後他就被姐弟二人扣下。通過酷刑,波利埃斯庫交待出海魔入侵弟島的目標。姐弟倆沒有難爲他,把他留在舊人的集體農莊。波利埃斯庫知道自己暴露機密,海魔不會饒過他,索性就在良心島住下來。
一晃十五年,波利埃斯庫已經五十多歲。海魔勢力消失殆盡,他周圍一個同黨也沒有。波利埃斯庫娶了箇舊人作老婆,安穩的小日子過了十幾年。羅斯托夫帶着魔媒打回來,良心島變了天,這一切對波利埃斯庫都沒什麼影響,他已經徹底被人遺忘。
當年形勢緊張,姐弟倆並沒有細問他,就趕到弟島報信。十多年來事如輪轉,柳德米拉早將波利埃斯庫忘在腦後。蘇吉拉納這一番話,這個人又從記憶深處爬了出來。
但是,他們怎麼通知羅斯托夫?樸運成對良心島已經產生了警惕。最近,往來良心島的電訊專線被彭志真派人控制,他們發報的底稿都要留記錄。任何人坐船去良心島都要彭志真審批。現在他們三個人位高權重,各種日程早有安排,誰都沒理由突然跑一趟良心島。
想來想去,金子淇想到了傅靖。她是羅斯托夫的妻子。回弟島調運教學器材,眼看就要返回良心島。於是金子淇叫來女弟子,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她。
跟着老師在弟島流浪多年,這些苦難讓傅靖的仇恨立刻被點燃。“樸會長的人控制着來往通路,剛纔這些話,我不能寫成書面文件。你要牢牢記住,當面告訴羅斯托夫。”
“明白!”
沒有監控攝像,更沒有錄音機和竊聽器,密謀的難度遠小於科學時代。傅靖押運着教學設備返回良心島。羅斯托夫知道這個秘密,二話不說,馬上派人找到波利埃斯庫,詢問當年海魔是向誰購買了所謂魔鬼之艙的線索。
波利埃斯庫不明白羅斯托夫爲什麼又想到這樁陳年舊事,努力從記憶庫裡挖掘當年的一切。那是幾個神秘人,與海魔私下交往多次。有時候前來船隊商談,有時候到東大洋某個海盜基地會面。帕拉塞蘇斯見多識廣,自然不會一下子就相信誰。觀察多次,認定他們真有線索,纔開出了大價錢。
“那幾個人說,他們雖然找到了線索,但是人手太少,沒法從真理教控制區把一大批魔鬼器具運出來,所以才選擇與海魔合作。他們說,不管是誰,只要能搞亂真理教的秩序就給予支持。東西從弟島帶出以來後,他們就過來研究如何使用。”
“你知道他們的身份嗎?”
“大人沒有告訴我,但是我想,不是異教就是魔媒。真理教異端不會與魔鬼器具搞到一起。”
推測不足爲憑,羅斯托夫又仔細詢問那幾個人的長相。傅靖從老師那裡學了一手素描,根據波利埃斯庫的描述畫出那幾個人,似乎既有樸運成,又有彭志真!
羅斯托夫馬上讓部下帶走波利埃斯庫,把他和家人帶到平等城指揮部保護起來,防止有人滅口。安排完之後,夫妻二人對坐半天,一句話也沒說。他們都受過海禁磨難,現在,這種苦難多了一個仇恨對象。
“如果你的老師,還有民政部長想動手,我和姐姐都支持!”好半天,羅斯托夫纔開了口。
“但是,你會不會因此仇恨科學?要知道,把樸運成趕下臺,不等於把科學大會趕下臺。我們還是要把科學事業進行到底的。”
這裡沒有外人,羅斯托夫也不再打官腔。“科學那麼複雜,我這種腦子理解不了很多。但我姐姐選擇了它,我老婆選擇了它,我當然會全力支持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