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嶽明屹也不知自己如何從梵音堂出來, 又如何一路走到自己房中來。他仍想不明白, 自己心心念念着要娶的心兒竟已經許給了楊家?她那日見到自己時淚眼盈盈,便是因爲她已經知道自己要嫁給楊墨?可沈仲彥明明說她還未婚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想到這裡,他忽的站起身來, 邁步便朝外走, 可走了幾步, 他又轉身回到屋內, 從櫥內將那紫檀木的匣子拿了出來, 拿在手上走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隻身去了穆府也並不能見到心兒,便策馬先去了沈府找到了沈仲彥。

沈仲彥瞧到他臉上的肅殺之氣,不由得一怔,忙要將他迎進去。可嶽明屹卻一動不動,他只問道:“仲彥, 愚兄只問你一句,你可知道, 穆家已經將心兒許給了楊家?”

沈仲彥已經隱隱猜到了他的來意,可他這麼冷冷地一問, 他還是微微泛起些寒意。他輕輕點了點頭, 說:“小弟也是前幾日才知道楊家求娶的正是心兒。”

嶽明屹倒吸了口氣,不再言語。沈仲彥瞧到他的模樣, 也不敢開口,二人便不聲不響地站在沈家門口。

半晌,嶽明屹纔開口說道:“仲彥, 愚兄有一事相求。”

仲彥聞言,忙說道:“三哥儘管開口。”

嶽明屹深一字一頓地說道:“愚兄想見心兒一面,還請仲彥幫忙。”

沈仲彥不妨他這麼說,不由得吃了一驚,可瞧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又有些不忍,說道:“那待小弟安排好了再給三哥回話。”

嶽明屹搖了搖頭,說:“不,今日,今日我便想見到心兒。”

沈仲彥望着他的眼睛,輕聲說:“三哥,你知道,心兒雖能見我和大哥,可畢竟男女有別,相見也並非易事。”

“仲彥,算愚兄求你,無論如何,我今日一定要見到心兒。”嶽明屹略有些沙啞地說道。

沈仲彥聞言不由得擡眼望了他一眼,從未開口求過人的冷麪三爺嶽明屹,爲了見心兒一面,竟來求自己。他低頭想了想,說;“也罷,那三哥便隨小弟去穆府吧。只是你我二人見到穆家大爺後,還需如此這般纔可。”

嶽明屹將他的安排細細記在心裡,便隨着他去了穆府。

二人來到穆府,不多時便見有小廝將二人帶至大爺穆錦言的書房。三人見過之後,沈仲彥悄悄在穆錦言耳邊說了什麼,穆錦言略想了想,便遣了身邊的小廝來,耳語了一番,那小廝便出去了。

嶽明屹便說道:“聽聞世兄的脈診得極好,上次未能得見,今日冒昧登門,還望世兄爲愚弟一診。”

穆錦言聽聞他竟是請自己診脈的,忙笑道:“賢弟過獎了。”二人又客氣了一番,穆錦言便握了他的手腕,細細地切起脈來。

沈仲彥見到這情形,便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時,穆錦言鬆了他的腕,緩緩說道:“賢弟身體強健,倒並無大礙,也無需開什麼方子,只需常靜靜心,每日飲食清淡些便好了。”

嶽明屹輕輕點了點頭,說:“有勞世兄了。”

穆錦言笑笑,說:“舉手之勞,無需言謝。只是賢弟仍需少些思慮,方能養足精氣。”

嶽明屹笑笑,說:“世兄說的極是。”他轉而想到了什麼,說:“愚弟一時有些內急,不知哪裡可以方便?”

穆錦言笑笑,張口就要叫小廝來,嶽明屹忙說道:“不麻煩旁人了,世兄只告訴在哪裡便是了。”

穆錦言無法,只得細細告訴他方位,嶽明屹記下了,便走了出去。他剛走書房的門口,便見沈仲彥已經在角落等着他了,瞧到他出來了,便上前說道:“從這裡出去往東走,便是一片竹林,竹林裡有一座亭子,叫點翠亭,心兒便會在亭內。”

嶽明屹點了點頭,正要往外走去,沈仲彥忙又叫住了他,說:“這個匣子是三哥要小廝送進來的。”

嶽明屹接過匣子,謝了他仍要走,卻不妨一把被沈仲彥拉住,他望着嶽明屹,輕聲說:“三哥,速去速回,切不可被旁人瞧到了。還有,心兒她是一個弱女子,三哥你萬萬不可……”

嶽明屹不由得有些好笑,皺眉說道:“仲彥,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沈仲彥這才鬆了手,輕聲說:“心兒她畢竟還未出閣。”

嶽明屹聽他這麼說,只覺得忽涌上一絲酸楚來,只輕聲說:“你放心便是了。”

沈仲彥點了點頭,他便擡腳朝外走去。

未走多遠,便瞧到到了掩映在竹林中的點翠亭,他緩緩走近了,便瞧到一襲鵝黃的身影正背對着他站着,似乎正專注地望着什麼。她似乎聽到了他的腳步,也不轉身過來,只小聲說道:“二哥,輕聲些,別驚擾了這對彩蝶。”

嶽明屹聞聽她稱“二哥”,不由得一怔,原來沈仲彥竟是她的二哥。他顧不得多想,只忙放輕了腳步,走近一瞧,果然是一對金裳鳳蝶正棲在竹枝上,絢麗的雙翅微微顫抖着,映襯在翠綠的竹林中,更顯得光彩奪目。心兒專注地望着那對鳳蝶,嘴角帶着抹淺淺的笑。

嶽明屹望着她,又瞧着那一對鳳蝶,不由得輕聲說道:“復此從鳳蝶,雙雙花上飛,寄語相知者,同心終莫違。”

心兒聞言不由得一頓,她緩緩轉過臉望向嶽明屹。當瞧到眼前之人竟是他時,她不由得一驚,忙倒退了兩步,四處看了看,才問:“如何會是三爺?”

那對鳳蝶似乎也聽到了動靜,雙雙揮動着翅膀翩翩飛了起來。

嶽明屹望着心兒的眼睛,又望了望那飛遠了的鳳蝶,輕聲說:“心兒,你擾了那對彩蝶了。”

心兒望着漸漸遠去的彩蝶,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旋即忙回過神來,朝外望了望,並不見沈仲彥,仍輕聲問:“三爺如何會在這裡?”

他並不答,只直直望着她的眼睛,說道:“沈家二爺告訴我你會在這裡。”

心兒聞言不由得一怔,明明是二哥沈仲彥說有要事相告,卻不想他竟是安排了嶽明屹來與自己相見。心兒有些不明白,擡眼望了望他。

他仍直直望着她的眼睛,輕聲說:“沈家二爺告訴我,他說你有苦衷,所以纔不能與我相認,可此刻,你無需再隱瞞,我心中明白,你就是心兒。”

心兒不忍,忙避開他的眼睛垂下頭去。

他將手中的匣子遞到心兒面前,說道:“這是我去西北之前答應你的。”

心兒望着那紫紅色的木匣子,又擡眼望了眼他,輕輕伸手將匣子接了過來,她打開蓋子,一片片金黃的葉子便露了出來,望着這些葉子,心兒的眼前不由得模糊了起來。

嶽明屹瞧到她望着匣子裡的黃葉發呆,便輕聲說道:“若是我早知道你是穆家的四小姐,定然會去你曾去過的胡楊林中摘幾片葉子,帶回來給你。”

心兒輕輕搖了搖頭,說:“這些已經足夠了,有勞三爺了。”

嶽明屹向前邁了一步,離心兒更近了些,他柔聲道:“今日我來,不僅僅是要將這匣子給你,我,我還有一句要緊話要問你。”

心兒擡眼望着他狹長的眼睛,他眼中似有無限的柔情,又藏着無限的悲愴。她垂下頭,輕聲說:“三爺可是問那兩方鴛鴦帕?心兒既已答應了三爺,定然不會食言,只是今日心兒不知三爺會在這裡,他日定交與你。”

不想嶽明屹卻搖了搖頭,說:“不,是比這更要緊的話。”

心兒一怔,望着他說道:“不知三爺要問何事?”

嶽明屹上前一步,走得離她更近了些,心兒想躲,可發現已經半倚在亭子一角的柱子上,連忙垂下頭,避開他那熾熱的目光。

他走到她身旁,聞到她散發的淡淡的玉蘭花香氣,不由得深吸了口氣,說道:“心兒,我,我只想問你一句,你,你心裡當真願意嫁給楊家二爺?”

心兒聞言不由得一驚,手一鬆,那匣子便落了下去,嶽明屹手疾眼快,忙一把抓住那匣子,而那蓋子卻滑落了下去。他不去理那蓋子,而轉手將匣子擱在一旁的石桌上,雙眼仍緊緊盯着她,生怕錯過什麼。

心兒擡起眼,有些困惑的望着他,說道:“三爺方纔說什麼?什麼楊家二爺?”

嶽明屹壓低了聲音,略有些沙啞的說道:“今日我才聽說,聽說你已經許給了楊家的二爺楊墨?此事可是當真?”

心兒只覺得渾身一軟,她不由得靠在身後的柱子上,半晌才問:“三爺是聽誰說的?”

嶽明屹搖了搖頭,說:“都城的人都知道此事,連沈家二爺,也都知道楊家上門求娶的是穆家的四小姐,而這話,不是從旁人口中,而正是從楊墨口中親口講出來的,此事還有假?”說到後面幾句,他的聲音不由得有些高了起來,臉也脹的通紅。

心兒聽到他口中的話,不由得又氣又急,沒料到楊家竟然如此不堪,連楊墨竟也會講出這樣的話來。她紅了眼眶,緊咬着嘴脣,也有些着急地說道:“此事是空穴來風,楊家是請了保山登門,而祖母卻並未應允。我,我並不知道楊家竟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一怔,呆呆地望着他,自己如何會這麼急急忙忙地向他辯解起來。而嶽明屹也聽出了她口氣中少有的焦急,又瞧到她紅着眼眶呆呆望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動。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總算是要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