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氣

心兒緩緩說道:“如今我們半遮半掩, 已經有些日子沒吃老夫人送來的湯了, 再者還避了衆人吃着哥哥開的方子,若是好生養着, 想來一年半載便會好的。”說到這裡,她忽想到了什麼, 問道:“那日我從哥哥那裡得的溫補食材單子可還在?”

綠果忙點頭說道:“已經好生收了起來。”

心兒低頭略想了想, 說道:“如今香蘭有了身孕, 老夫人囑咐我要好生照料着她, 想來這些溫補的食材對她也是有益的。你便讓廚房多備着些, 每日變着花樣做了送兩份過來。你平日若是得空了,便也去廚房裡瞧瞧,讓她們小心些。”

綠果點頭應了,有些疑惑地說道:“小姐,綠果有一事仍想不明白, 老夫人對香蘭姨娘很是疼愛,可偏偏她有了身孕之後, 便交與小姐照料,若是她有了什麼閃失, 豈不是小姐的罪過了?”

心兒聞言, 想了想,緩緩說道:“我並非從未擔心過此事, 可香蘭肚子裡畢竟是二爺的骨肉,是老夫人的曾孫,即便她再狠心, 也不會以楊家的血脈來做文章。”

綠果還是有些不放心,說道:“無論如何,小姐萬萬要多加些小心,可不能被老夫人抓到什麼把柄。”

心兒笑笑,說道:“你放心好了,我自然會小心的。”綠果鬆了口氣,便去廚房傳話去了。

她剛出海棠苑,便見二爺楊墨身邊的小廝金羽急急忙忙跑了來,綠果忙叫住了他問道:“這麼急急慌慌的,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金羽滿臉笑意,說道:“小的是給二奶奶報喜來了,二爺高中了!”

綠果一聽喜出望外,忙帶他去見心兒。心兒得知楊墨中了會試恩科第八十二名貢生,心中也不禁高興起來,忙問道:“二爺可知道了?”

金羽芒說道:“方纔便有人來報喜,老夫人得了信便將二爺請了去,二爺恐二奶奶還不知道,便叫小的來知會二奶奶一聲。”

心兒聽聞他竟記掛着自己,心中也歡喜起來,只命綠果拿了銀子給金羽打賞。金羽得了賞,愈發喜不自禁,只連連道了謝纔去。

第二日,楊老夫人便在楊府大宴賓客,府內樂曲陣陣、分外熱鬧。衆女眷陪着楊老夫人說話,楊老夫人樂得合不攏嘴,只對衆人說道:“近來真是喜事不斷,墨兒的姨娘也有了身孕了呢。”

衆人聞言,便又是一片道喜聲,口中都羨慕楊老夫人的福氣。心兒瞧着她緊緊拉着香蘭的手,還有她眼角的笑意,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可卻也想不出,只覺得她對香蘭的喜愛似乎太過招搖了些,不知她究竟打得什麼主意。她正想着,便瞧到衆人都站起身來,原來是敏月大長公主來了。

心兒忙隨着衆人上前迎接,敏月帶着笑,略謙讓了一番,便在正中坐了下來。心兒擡眼一瞧,卻並未瞧到大小姐楊熙跟着回來,不由得有些失望。

敏月同衆人寒暄了一番,便對楊老夫人說道:“本該帶熙兒一同回來的,可近來府中一時事情多了些,我便讓熙兒留在府中照料,還望舅母擔待。”

楊老夫人笑笑,說道:“大長公主這話可真是折煞老身了,熙兒如今已是侯府的人了,自然要爲侯府盡心盡力。”

敏月也笑了起來,望着她,緩緩說道:“我一向最喜歡熙兒,她如今是我的媳婦,我定然會好生照料着她,舅母放心便是了。”

楊老夫人聽出她的話外之音,也笑笑,說道:“熙兒能嫁到侯府去,能有大長公主這樣仁善的婆婆,是這孩子的福氣,也是我們楊家的福氣。”

敏月笑着點了點頭,忽想到了什麼,說道:“方纔進來時便聽到衆人在笑,可是有什麼事讓舅母這麼高興?”

楊老夫人聞言,忙伸手拉了香蘭過來,說道:“不瞞大長公主,這墨兒剛中了貢生,他這姨娘便有了身孕,您說是不是喜事啊?”

敏月擡眼打量了香蘭一番,又望了望楊老夫人,楊老夫人微微衝她點了點頭,她一怔,旋即會意。忙笑着拉過香蘭的手,說道:“嘖嘖,墨兒這姨娘的模樣可真是沒幾個人能比得上的,這時候有了身孕,可真是個有福氣的。”

衆人聞言,便都跟着附和起來。她讚了半日,忽想到心兒來,便說道:“怎麼不見二奶奶?”

心兒忙站起身來,說道:“見過大長公主。”

敏月打量了她一番,便朝她招了招手,心兒只得走到她面前。她拉了心兒的手,笑盈盈地說道:“哎呦,你瞧瞧我,進來便圍着這姨娘誇讚,倒是沒留意二奶奶,二奶奶還是不要往心裡去。”

心兒不妨她這麼說,淺淺一笑,說道:“大長公主這麼說,心兒可不敢當。二爺雙喜臨門,心兒心中也很是高興,只盼着姨娘腹中的孩兒能早些出來,叫心兒聲母親呢。”

敏月聽她這麼說,也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子。”

楊老夫人見狀,忙笑道:“二奶奶雖沒有過身孕,可總是瞧得到過孩子的,哪有一出生便會叫孃的?”

衆人聞言,都望着心兒抿着嘴笑了起來,心兒索性也笑了起來,只說道:“是心兒太過着急了。”衆人便又說笑了一番,敏月才鬆了心兒的手,心不在焉地同衆人說着話。

待送走了衆人已是上燈時分,心兒只覺得這一日下來,倒有些累了。她剛走入海棠苑內,便瞧到楊墨一身酒氣從香蘭的屋子裡走出來。瞧到心兒,他忙走上前來,說道:“祖母說香蘭身子不舒服,讓我來瞧瞧。”

心兒望着他,半晌才輕聲問道:“姨娘現在可好些?”

他嗯了一聲,說道:“並無大礙,不過是今日站久了的緣故。”

心兒想想,還是說道:“我去瞧瞧她去。”

楊墨拉了她的手,說道:“我已經同她講過了,她如今有了身子,日後這些人多的場合便少去些。”

心兒輕聲說道:“恐怕她也是身不由己。”

楊墨聞言一怔,開口想細問,心兒忙說道:“二爺吃了酒,還是先回去吧,我去瞧瞧便來了。”他點點頭,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便轉身去了。

香蘭瞧到心兒走進了,便忙從榻上坐起,口中說道:“二奶奶來了。”

心兒忙說道:“你只管躺着,我只來瞧瞧你。”

她緩緩在牀榻沿上坐了下來,便聞到陣陣濃郁的茉莉花香氣,她擡眼端詳了香蘭一番,她已經換了一件蝶粉的窄襖,似乎又重新勻了粉、抹了胭脂,愈發襯得膚若凝脂、皓齒星眸,只是眼圈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是剛哭過的樣子。

心兒拉過她的手,輕聲說道:“二爺說你身子不爽快,我不放心,便來瞧瞧你,可是今日受了累?”

香蘭垂下頭,輕聲說道:“許是今日站久了的緣故。”

心兒望着她,半晌才緩緩說道:“祖母一向疼愛你,如今你有了身孕,祖母心中高興,便也想衆人都瞧到你。可不管怎樣,你都要先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二爺的孩子。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只有你好生保住了腹中的孩兒,老夫人才能更疼愛你,二爺他、他也會常來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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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蘭不妨她這麼說,只呆呆望了她,半晌,才說道:“老夫人一向最疼愛二爺,如今瞧到二爺有後,心中歡喜,不免想要衆人知曉,還望二奶奶不要介意。”

心兒笑笑,說道:“老夫人不止疼愛二爺,待你也如同親孫女一般,老夫人心中高興,我自然也不會計較這些事情。再說,你肚子裡畢竟是二爺的親骨肉,二爺喜歡,我也喜歡。”

香蘭聽她提到楊墨,不由得紅了眼眶,垂下頭,輕聲說:“二爺他、他未必喜歡我們的孩子。”

心兒瞧着她,寬慰她道:“你自小常和二爺在一起,定然知道二爺的性子,他雖未在你面前言明,可他心裡終究還是喜歡的,他昨日還同我講,要好好爲這孩兒起個名字呢。”

香蘭聞言,忙擡起眼來望着心兒,似有些不大相信地輕聲說道:“二奶奶定是爲了寬慰香蘭才這麼講的。”

心兒笑笑,淡淡說道:“你如今已經有了二爺的骨肉,老夫人、二爺又將你放在心上,何需我的寬慰呢?”

香蘭聞言一怔,忙垂下頭去,輕嘆道:“老夫人疼愛我,在衆人面前維護着我,可二奶奶或許也聽到了,這府裡上上下下都說是我狐媚迷惑了二爺,二爺才許久未到二奶奶房裡去。”

說到這裡,她露出一絲苦笑,繼續說道:“可只有我才知道,二爺他心裡根本是沒我的,那些時日他雖日日來我這裡,卻常一個人望着外面出神,有時便索性在二奶奶的屋外靜靜站着,直瞧到二奶奶屋裡滅了燈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