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

瞧着心兒帶着順兒回來了, 穆府衆人這懸着的心終放了下來, 穆老夫人少不得抱着這孩子落了一番淚,衆人也都嘆了一番。

自這之後, 心兒便鮮少帶着順兒出門,一心只在府內陪着他, 好在順兒雖受了驚嚇, 有心兒在一旁好生照料着, 過了年節, 便也又像從前一樣, 整日在府上玩鬧。

一日,心兒與秋露在仁心堂內陪着穆老夫人、蔣氏說話,順兒與怡姐兒兩人在地上追着玩,廳內倒仍像往常那般熱鬧。

穆老夫人望着兩個孩子,又瞧了瞧秋露的肚子, 說道:“再過幾日,大奶奶便要生了, 府裡該更熱鬧了。”

心兒笑笑,說道:“順兒日日盼着舅母生個弟弟出來, 好陪着他玩。”

蔣氏也笑了起來, 說道:“有怡姐兒陪着他四處胡鬧,還嫌不夠?”

她的話說得屋內衆人都笑了起來, 正在這時,便見大爺穆錦言匆匆走了進來。

待他坐下了,衆人又閒說了幾句, 他望了望屋內衆人,說道:“祖母,您可還記得‘香消散’這異域傳來都城的□□?”

衆人不妨他忽提起了這“香消散”都不由得望向秋露,穆老夫人瞧了瞧秋露,又望了望心兒,才問道:“這都是陳年舊事了,錦言如何今日會提及此毒?”

穆錦言瞧了心兒一眼,才說道:“這些日子都城中頗多怪事,先是我們穆家的小少爺順兒無端被人劫了去,有人說竟是沈家命人劫了去的。順兒回來還沒出十天,都城中便有傳言。”

他瞧了瞧衆人,才說道:“傳言說寧國侯府先四奶奶沒的蹊蹺,如今這沒了的四奶奶母家忽舊事重提,直告到順天府,說寧國侯府草菅人命,竟還說是這先四奶奶正是被潘四爺生生打死的!”

衆人聞言,都吃了一驚,心兒想到從前楊墨也曾提到過,不想寧國侯府此事又被人重提了起來,她正想着,便聽他仍說道:“此事倒也罷了,畢竟與我們穆家與寧國侯並無往來,便未向祖母提及。可今日聽到的事情,倒是牽扯到了我們穆家,孫兒不得不說。”

穆老夫人望着他,似乎在想着什麼,半晌,才轉眼去瞧心兒,緩緩說道:“若是祖母猜得沒錯的話,那此事定和楊家有關。”

“祖母是如何知道的?”穆錦言不妨她猜了出來,有些疑惑,忙問道。

穆老夫人笑了笑,說道:“你且別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只管講你聽到了什麼便是了。”

穆錦言點了點頭,便接着說道:“今日孫子聽說有人竟將楊家告到了順天府,只說楊家下毒,毒死了駙馬爺的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兒。”

蔣氏一聽,不由得倒吸了口氣,瞧了瞧心兒,忙問道:“這、這、這,此事可是心兒在楊府時的那事?”

“正是。”穆錦言點了點頭,說道。

蔣氏不由得站起身來,說道:“若是這樣,心兒豈不是要被抓到官府去?”

穆老夫人瞧了她一眼,緩緩說道:“你急什麼,若是我們心兒有罪,那官府的人早便來抓人了,如何等到這時候還不見動靜?”

蔣氏仍有些放心不下,只呆呆地望着衆人。

穆錦言便接着說道:“那人只說是楊家老夫人所爲,此事畢竟人命關天,順天府也不敢耽誤了,只差人去楊家問話,楊家老夫人早已臥病在牀,她身邊的嬤嬤少不得隨着那衙役去順天府答話。”

“不想這嬤嬤竟是個知情的,竟將楊老夫人毒害姨娘並嫁禍給心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最後,這嬤嬤還說,這姨娘中的毒,正是從宮中流傳出來的‘香消散’。這順天府帶了人去楊家老夫人房內一搜,竟真將那毒搜了出來。”

衆人聞言都不由得倒吸了口氣,心兒忽想到了楊老夫人身邊的趙嬤嬤,便問道:“杜若、香蘭姊妹二人自小沒了爹孃,才被賣入了楊府,怎麼忽多了個遠房親戚出來,再者,那嬤嬤可說了爲何會將這些和盤托出?”

穆錦言想了想,說道:“那告狀之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這姨娘的親戚,說的事倒也都對的上。至於這嬤嬤,倒果真是蹊蹺得很,這毒雖是楊家老夫人所有,而這主意也是老夫人的,可下毒的人卻是這嬤嬤。她雖有楊老夫人的罪證,可她自己終也難逃其咎,聽說仍關在順天府內。至於她爲何會將此事昭告天下,卻無人知曉。”

穆老夫人將手中的茶擱了下來,說道:“想來楊家這些天的日子可不好過。”

穆錦言點了點頭,說道:“孫兒聽說楊老夫人本就得了病,如今這麼一折騰,竟愈發重了起來。駙馬爺昨日請了孫兒去給楊家老夫人診脈,可楊家老夫人聽聞是御醫穆家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孫兒進去。”

他搖了搖頭,才又說道:“待她折騰累了,睡熟了,孫兒才進去瞧了瞧。她已瘦的不成人形,即便是睡着了,口中仍不停的唸叨着,似乎是受了什麼驚嚇。”

穆老夫人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真是惡有惡報,她一貫心思惡毒,如今知道沒日子了,恐怕也怕了起來。”

穆錦言也輕嘆了口氣,說道:“這‘香消散’一出,都城中便漸漸有了傳言,只說是當年宮裡一位娘娘沒的蹊蹺,恐怕就是那時的淑妃娘娘,也便是楊家老太爺的胞妹,毒害的。”

穆老夫人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情一樁一樁偏生都在這時候發生,一環環可都是算好了的,想必寧國侯與楊家是在劫難逃。”

心兒望着她,心中暗想,若是這麼說來的話,沈家終還是要將這寧國侯潘家扳倒了的,想必這趙嬤嬤、忽出現的杜若、香蘭姊妹二人的遠房親戚、以及那種種傳言,恐怕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她正想着,忽聽到有婆子走了進來,說道:“老夫人,沈家二爺求見。”

穆老夫人瞧了瞧心兒,只說道:“說了這半日話,倒有些累了,心兒,你只替我去見了沈家二爺。”

心兒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忙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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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外院的廳裡,便見沈仲彥在等着了。瞧到他,心兒不由得吃了一驚,不過兩個月未見,他竟比從前清瘦了不少,額頭間的皺紋也深了不少,人也似乎老了幾歲。

他擡眼瞧到心兒走了進來,忙朝她迎了上前,說道:“心兒來了。”

心兒笑笑,行了禮,說道:“祖母得知二哥來了,知道定是要見心兒的,便索性讓心兒來迎二哥。”

他笑了笑,打量了心兒一番,才說道:“這些日子你可還好?”

心兒也打量着他,說道:“心兒這些日子只在府中養着,自然是好了,只是許久未見到二哥,可二哥瞧着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沈仲彥擠出絲笑來,問道:“順兒可好?”

心兒點了點頭,說道:“終究是受了些驚嚇,剛回來的時候不離我半步,如今倒又好了,在院子裡瘋玩呢。”

他笑了笑,說道:“順兒的性子倒像他爹爹。”

心兒垂下頭擺弄着手中的帕子,輕聲問道:“明屹可有什麼消息?”

他忙點了點頭,說道:“聽說岳三哥已經領兵往都城趕了,估計不出半個月便能到都城。”

心兒聞言不由得一怔,半晌,纔回過神來,喃喃問道:“不出半個月便能回到都城?”

“正是,”沈仲彥望着她點了點頭,說道:“不出半個月,你二人便能相見了,順兒便也能見到自己的爹爹了。”

心兒鼻子忽有些發酸,她忙吸了幾口氣,只說道:“順兒終能瞧到爹爹的模樣了。”

他忽有些不忍,卻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她,只在她身旁,瞧她紅了眼圈,半晌終還是忍了淚,仍笑了笑,問道:“父親可還好?”

他聽她這麼問,心中如針刺般有些痛了起來,他點了點頭,擠出些笑來,說道:“或許你也聽說了,如今寧國侯府岌岌可危,‘香消散’舊案重提,偏偏只楊家受到牽連,而我們沈家前有秋露毀了容顏,後有姨娘春雨一屍兩命,卻並未牽扯進去。如今父親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自然是好的。”

心兒聽他話中似乎有些嘲諷,便擡眼瞧了他一眼,見他只望着外面出神,便接着問道:“那秦五之事可牽連了父親?”

他聽她提到秦五,輕嘆了口氣,說道:“不想這寧國侯竟會將順兒藏在沈府,不僅他自己撇得一乾二淨,還將沈家牽扯了進來。只怪這秦五一肚子壞水,拿着沈府的銀子還覺得不夠,竟還受奸人利用,劫了順兒藏了莊子上。”

心兒聽他這麼說,想到那日岳家聽到的消息,便問道:“聽說這秦五如此,只因他的媳婦說鳳來繡坊的掌櫃的與她從前都是沈府的小丫鬟。”

他擡眼望了望心兒,忽想起從前她在自己身邊做丫鬟的事來,只是一轉眼竟這麼多年過去了。他輕嘆了口氣,說道:“你或許還不知道秦五家的是誰,正是從前玉藕軒的丫鬟香秀。”

“正是因爲她先有了秦五的孩兒,母親纔將他二人送到莊子上來的,不想這二人非但不思悔改,還變本加厲,受了福建那些人的蠱惑,從都城中找來了些潑皮無賴,一起將順兒劫了去。”他說罷,輕輕搖了搖頭。

心兒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父親最重情義,念在他爹是爲了父親纔沒了的緣故,一向厚待這秦五母子,不想竟縱容出這許多事來。”

“重情,”沈仲彥喃喃說道,半晌才望着心兒,問道,“心兒,你當真覺得父親最重情義?”